“我不相信！”石像的语气忽然变得尖锐起来：“我不相信你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抵制金钱、美色、权势的诱惑，没有人。”
“你说金钱，美色，权势？”我微微一愣，甚至唇边浮起几许淡淡的嘲讽：“他都已经全部拥有了。”
“你说什么？”
“他是黑夷的王子，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拥有整个黑夷，在那片草原上，有很多美丽的女子喜欢他，甚至愿意为了他，付出生命！”
石像瞬间沉默，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道：“那么，如果你失去现在的容颜，变得苍老而丑陋，他还会喜欢你吗？还能认出你来吗？”
“会。”
“会？你说会？”石像忍不住尖叫起来：“这怎么可能？没有人能做到！”
“会不会，能不能，我们在这儿争执，也没有用，大可一试。”
“好，那你现在就挖出自己的心，交给我。”
挖心？
我不禁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不得不说，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艰难的考验。
我承认，我确实很爱骜奔，很爱委爱，可是这样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有的一切交给他，对于我而言，仍然是个艰难的考验。
“给我一把刀。”再次抬起头来，我看着石像道。
一道白光倏地闪过，化成一把利刃，落在我的脚下，我弯下腰去，把它拾起来，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然后深吸一口气，扬了起来，便要朝自己的胸口戳落。
“等等！”石像突然出声，将我叫住。
我疑惑地转头，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真地，不后悔？”
“不后悔。”我摇头，再次扬起手臂。
当锋利刀刃，刺穿胸膛的刹那，我感觉到的，不是恐惧，不是疼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的感觉。
模模糊糊中，我看见骜奔站在我的面前，眼里全是明朗的笑意。
“骜奔……”我朝他伸出手去：“从此以后，你自由了，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有人，会妨碍你。”
最后沉入黑暗的瞬间，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
是死了吗？
是生命已经结束了吗？
可我为什么却依然能感觉到，自己可以呼吸，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四周的一切。
有一只手，轻轻地从我脸颊上拂过，最后落在我的眉心。
“傻子，你真是个傻子，这样掏出心肺为他，到底值得吗？”
“值得。”虽然嘴里不能说话，我却在心中轻轻地道：“倘若你真心爱过，就会明白，为自己所爱之人，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就不会死。”
忽然，我的脑海变得清明起来，看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你就是乌月国公主？”
“不错。”
“你要做什么？”
“我要借你的身体，用一用。”
我心中一动：“你要借我的身体？他来了，是不是？是不是他来了？”
“你猜得不错。”乌月国公主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羡慕，但更像是凝聚着深深的恨意。
“我要去见他。”我迫不及待地道。
“你要见他？”公主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怎么，你难道已经忘记，和我打的赌吗，还是你担心，他根本就胜不了？”
“我……”
“如果他胜不了，你就要变成石像，永远留在这儿。”
“如果他胜了，你是不是一定会兑现诺言，允许我跟他离开？”
“或许吧。”乌月国公主的脸色很难看：“但是，先完成我们的赌约，再说。”
“你——”我刚想反驳，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就像坠入万丈深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移动，而且能清晰地分辨，悲，欢，喜，乐，愁，可却偏偏，无法张嘴说话。
“你来了。”我的声音响了起来，无比地轻柔，无比地动人，可偏偏，根本不是我说的。
“朵儿！”男子的话音里满是热切，飞冲过来，一把将我抱住：“朵儿，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你怎么找，都找不到？”
“你在找我？”
“是，我驾着船回了内陆，先去了龙华城，然后去了东元，还回了黑夷，可是，不管我如何努力，就是打探不到你半点的消息，直到两个月前的一天夜里，我坐在酒楼里，一个人慢慢地喝酒，忽然看见窗外一道人影飞过，好像是你，当时我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飞出窗户追来，却只看到空地上，放着这个……我赶紧一路寻来，直到这里，朵儿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离开你之后，我遇见很多坏人，他们都想欺负我，我一个弱女子，孤身闯荡江湖，实在多有不便，本来想去黑夷找你，谁知道在半路上遇着流寇，身中数箭，躺在地上差点奄奄一息，是一位神医救了我，还把我送来此处，神医说，我只要一直呆在这里，就不会有事。”
“一直呆在这里？”骜奔转头朝四周看看：“这确实是个养伤的好地方，不过，让我陪着你，好吗？”
“我不回黑夷。”骜奔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就在这儿，陪着你，知道吗，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好多，其实我这一生，看似拥有很多东西，可是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朵儿，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都只想跟你……”
“那，你愿意留在这里，天长地久地陪着我吗？”
“不要！”我大声喊道——不要答应她，不要相信她，她不是我！
“留在这儿？”骜奔的话音有些迟疑。
“你不是喜欢我吗？难道这一点事，你都不乐意？”
“倒不是不乐意，只是——”
“还是你还有牵挂的人？”
“当然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牵挂的，就是你了，除了你，我还会牵挂谁啊？”
“那——”
“你要是想呆在这里，行，我陪着你。”
“骜——奔，还有个事，想问你。”
“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我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来，你会原谅我吗？”
“你会伤害我吗？”骜奔却不太相信。
“我不敢保证。”
“没事。”骜奔一口应承：“你是我最爱的人，不管你对我做什么事，我都心甘情愿。”
“骜奔。”乌月国公主一声娇哼，扑进了骜奔的怀里。
虽然明知道，被骜奔抱住的，其实是我自己的身体，可是我心里仍然非常地不痛快，竭力想往外冲，可却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漆黑的铁笼子里，不管如何左冲右突，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我不管你是谁。”双手叉腰，我提高声音喊道：“只要你敢伤害骜奔，我就跟你没完！”
“你怎么跟我没完啊？”一道影子突然出现在眼前：“说好了，这是我们之间的赌约，你情，我愿，现在怎么又反悔了？”
我后退一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借着我的名义，把他骗到这里来，到底安了什么心？不管他对我真心也罢，假意也好，只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又不是天上的神仙——不。”
我目光陡然一冷：“为了他，我可以遇神杀神，遇佛灭佛！”
“遇神杀神？遇佛灭佛？”女子微微一笑：“果然，女人只要爱上了一个男人，便肯为他豁出命来，想当年，我也是——”
“你是你，我是我。”我毫不犹豫地道：“你不要以为自己不幸，所有女人都会像你一样不幸，天下男人千千万，难道就没有几个好的？”
“好，或者不好，总要试一试——空口白牙，叫人如何相信？”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我指着她的鼻梁道。
乌月国公主目光一冷：“你敢对我这样说话，难道就不怕我立即出去，一刀把他杀死？”
我眼里闪过丝怯意，却被对方敏锐地抓住：“你也在恐惧，是吧，不想看到他死在自己面前，对吗？”
“是。”我点头。
“那你就必须听我的，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
“规矩？”我冷笑：“我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这两个字！”
“那又如何？”乌月国公主冷冷一笑：“总之，现在你们两个人的命，都在我的手上，我想让你们生，就让你们生，想让你们死，便立即让你们死！更可怕的是，我还可以让你们俩，生不如死！”
“你——”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原本，我以为你很可怜，所以心里还有几分同情，想不到你的心地竟然如此狠毒，我和他几时招惹过你，以致于你要如此地折磨我们？”
“你们当然不曾招惹我，我只是——”乌月国公主的眼神变得深幽。
“你只是想证明，这世间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感情。”
“对。”公主点头：“你说得不错，我就是想证明一件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感情，而且，感情是不是可以战胜所有的一切，包括，死亡。”
“好吧。”我终于点头：“那么，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在你证明的过程中，倘若发现他是真心的，那么，请你让他离开。”
“离开？”乌月国公主微微一愣：“倘若他是真心爱你，又怎会如此轻易地离开？如果没有你，他一个人独自活在这世上，怎么会觉得快乐呢？如果他爱你，就该为你一生一世留在这里，选择永远都不离开。”
“他如果不爱我，也就不会千里迢迢一直追到这里来。”
“可那还不够！”
“你——”我看着她，忽然说不出话来。
“总之，我们不要在这里争执了，你们的感情到底是固若金汤，还是不堪一击，都有待事实证明。”
乌月国公主说完，一闪身便没了影子。
“喂！”我扑到铁栅栏上，用力地摇晃着：“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
笼外却是一片沉寂，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我慢慢坐倒，心中一点点变得荒凉，很难受，无法形容的难受。
以前，我也从来不曾觉得，这般难受过。
“来。”一个声音突然从笼外传来，带着无尽的诱惑：“把这杯酒喝了，咱们今天夜里，好好地醉它一回。”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声音，我心中却突兀地安定下来。
“好。”出乎我意料，骜奔竟一口答应，并且端起杯子和乌月国公主碰了一杯。
“骜奔，你说我漂亮吗？”
“很漂亮，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眼里，都是这样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