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第二日一早,江镇南带着人马押着五百万两赈银离开了扶风县,一直向西而行。
不知不觉,一行人来到一处山路,两边都是高山耸立,不过山路尚阔。进入山路,正走着,前面路中间赫然摆放着数根粗大的荆棘藤刺。江镇南马上一挥手,众人即时停下来,一个个凝神戒备。
江镇南下马,走前几步,向两边山头一拱手,高声道:“道上的朋友,江南镖局江镇南有礼了!现在凉州大荒,百姓凄苦,江某负责运送这镖赈银前往凉州赈济,万望道上的朋友高抬贵手。这里有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说着一摆手,马上有两个镖师抬着一个箱子来到那堆荆荆棘藤刺旁边,放下,再打开箱盖,然后返回。箱子里面放着不少金银财宝,还有各式绫罗绸缎。
众人静静等着,过了一会,从山上走下一喽罗,一直来到那堆荆棘藤刺旁边,向江镇南拱一拱手,然后俯身将那几条荆棘藤刺拿起丢开,又将箱子盖回,也不取走,再向江镇南一拱手,自返回山上。
江镇南暗自松了口气,向两边大山再一拱手,道:“多谢道上的朋友给江某这个面子!”说着微一摆手,两名镖师连忙将那箱子取回,一行人继续前行!
山路渐行渐窄,而且变得盘盘曲曲,两边悬崖绝壁林立,飞鸟也不多一只,险要异常!江镇南心中微惊,急忙问身边向导:“这是什么地方?”
那向导答到:“这处便是盘曲口,山路虽盘曲狭窄,不过两边山壁陡峭,反不会有山贼盘踞,向来都很平静。”
江镇南现在不是担心那些山贼草寇,而是担心有高手伏击,因为这山路实在过于盘曲狭窄,车辆根本无法快速进退!
两边峭壁上突然惊起数只小鸟,江镇南马上大喝一声:“小心!”喝声中,有四条蒙面人影已经从峭壁飞身而落,一声不吭,直向他们扑来!
不用江镇南呼喝,周围的镖师已经挥着刀剑棍棒拦上去。不过,他们虽然都是江南镖局的精英,身手也算不俗,但在这四个蒙脸高手面前,实在不堪一击!四条人影如饿虎扑羊,举手投足之间,立时有人毙命,简直比斩瓜切菜还轻易!更可怕是,他们根本没有急于冲去镖银处,就是在不住杀人,而且都是一击毙命!
江镇南心中剧震,他马上看出,这四条人影根本就是要将他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眼看着转眼间已有二十余名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多年的弟兄倒下,他又惊又怒,大喊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镇关刀直向其中一名手执寒铁刃的蒙面人扑去。
仅仅几个照面,江镇南镇关刀已被打落在地,他自己也被踢倒在地,眼看着寒铁刃直削自己咽喉!
“当”两道剑光突然闪出,仅仅架住寒铁刃,刃锋离江镇南咽喉不及一寸,江镇南下巴有几缕长须甚至已经被刃锋扫断,飘离下落。
挡住寒铁刃的是楚枫和妙玉,他们荡开利刃,不等那蒙面人反应,马上又出剑直取那蒙面人,蒙面人慌忙中连退数步,不过楚枫和妙玉两把长剑还是紧紧指着他咽喉。“当”旁边另一蒙面人手中纯光剑斜斜一挡,总算帮他解了围。楚枫和妙玉一鼓作气,两把长剑挥舞紧逼,竟然一时杀得两名蒙面人手忙脚乱!
另外两名蒙面人,一个使冷艳刺,一个使泣血刀,即时舍弃击杀那些镖师,飞身过来合击楚枫和妙玉,楚枫和妙玉急忙回剑挡开,之前那两名蒙面人总算缓过气来,手中兵刃一转,反刺而出,四件兵刃直逼楚枫、妙玉,显然想先一举杀掉这两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楚枫和妙玉总算见识到禁宫四大内侍究竟有多厉害,果然均是一等一的高手,任两人使尽浑身解数,两把长剑配合得淋漓尽致,依然很快被逼得喘不过气来。
那四个自命不凡的蒙脸人见一时之间竟然奈何不了这对少年男女,着实惊疑,手中一紧,杀招连出,楚枫和妙玉越发凶险,楚枫首先中了两剑,衣衫被划破两处,眼看要支持不住,“嗖嗖!”两条人影忽然闪至,两把长剑直刺其中两名蒙面人,两名蒙面人惟有转身挡格。
如此一来,楚枫和妙玉顿时压力大减,总算略松一口气。那刚闪来的两条人影,一身官家侍卫服饰,武功也是十分卓绝,虽然不及蒙面人,不过还能勉强抵挡周旋。
四名蒙面人见突然又来了两名高手,暗吃一惊,再看那两人衣着服饰,更加惊异,不约而同一齐拼力急攻,意图速战速决,尽快斩杀四人!
江镇南看出楚枫等四人依旧不是那四个蒙脸人对手,形势紧迫,连忙强行站起,喝道:“准备飞镖暗箭火筒铁网!”剩下的镖师马上将拼斗中的八人团团围住,一个个手执飞镖暗战火筒铁网,随时准备发射。江镇南此举乃是暗示那四个蒙面人,一旦楚枫等人有什么闪失,他将不顾一切向场内发射飞镖暗箭火药铁网,同归于尽!
四名蒙面人知一时三刻斩杀不了楚枫等人,再拖下去,难以预料,反暴露身份,其中一人忽一拂衣袖,与其余三人同时飞身越过众人头顶而去,眨眼消失了身影。
楚枫等人亦不敢追去,江镇南一边指挥众人收拾,一边走到楚枫等处,他早已认出救助自己的正是那个当日在寿宴上连祝辞都忘记的小兄弟。他拱手道:“原来是小兄弟,今次真全赖小兄弟几位出手相助,否则我江南镖局要覆灭于此。这几位是……”
楚枫一指妙玉道:“她是峨眉弟子妙玉!”
妙玉连忙向江镇南一拱手,道:“妙玉拜见江老前辈!”
江镇南连忙拱手道:“原来是峨眉弟子,难怪剑法这般深妙。这两位是……”
两个侍卫服饰的高手向江镇南行礼道:“在下华荆、华俊,是丞相府的侍卫,奉丞相之命,特来护送赈银!”
江镇南吃了一惊,想不到他们竟是丞相府的侍卫,连忙拱手道:“原来是丞相府的人,江某真是失礼!”
华荆、华俊连忙道:“江总镖头客气了,华丞相说总镖头一力承当护送赈银,当真义薄云天!”
“想不到老夫拙名,竟传到丞相那里……”这时,一边有镖师呼喊江老镖头,江镇南连忙一拱手,道:“江某先去处置一下,请见谅!”
楚枫连忙道:“江老前辈不必客气,请!”
江镇南急急走开,现在确实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妙玉目光掠过,见地上已经躺下了三十余具镖师尸体,不由一阵伤感,道:“假如我们早点出手,他们或许就不用死。”
楚枫连忙道:“你也想不到那四个蒙脸人如此厉害,眨眼已经杀了三十余人,现在总算是保住了镖银,还多亏两位华兄及时赶到。”
华荆、华俊连忙道:“其实是我们多谢两位才对,要是今次赈银被劫,我们就算粉身碎骨也无法向华丞相交待!”
楚枫道:“究竟谁人这般大胆,敢劫掠赈灾官银?”
华荆、华俊对望一眼,道:“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只是奉丞相之命,赶来沿途护送镖银,直至凉州!”
楚枫看他们神色,知道他们必然清楚内情,只是不想说。
妙玉对楚枫道:“你剑伤怎样?”
楚枫笑道:“皮肉小伤,可惜死不了,否则倒省却你出手呢!”
妙玉咬着嘴唇不作声。
华荆华俊觉得奇怪,又不好发问,惟有走开一边。
楚枫正要走过去,妙玉忽一拉其衣袖,楚枫转头望着她,妙玉伸出手,晶莹的玉掌上握着一面小金牌。
楚枫好奇地取过金牌,只见金牌一面刻着天龙图案,另一面刻着一玺印,印上清晰刻着四个字:“东土璋武”,“璋武”乃是当今天子的名号,如此看来,这块竟是当今天子的御赐金牌。
妙玉道:“这是从那四个蒙面人其中一人身上跌落的。”
楚枫道:“这是御赐金牌,如此看来,那四人必是禁宫内侍高手无疑,而且的确还是天子身边之人!”
楚枫将金牌递给妙玉道:“你收好!”妙玉却不接,道:“你拿着吧。”楚枫也不推辞,拉着妙玉衣袖走到华荆华俊处,对华荆华俊道:“两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于是华荆华俊就与楚枫、妙玉走到一边,楚枫道:“敢问两位,今次劫镖之事,两位是否知道内情?”
华荆华俊又对望一眼,没有作声。
楚枫乃一亮手中金牌,道:“两位亦无须隐瞒,今次劫镖的乃是禁宫四大内侍,主使之人正是当今天子!”
华荆华俊吃惊地望着楚枫,楚枫道:“两位不必惊疑,内中隐秘我们一早已经从一位公公处探听到,所以我们一直暗中跟着江南镖局,以为接应。”
华荆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隐瞒。赈银事实上是丞相冒死强争得来的,皇上极不愿意,所以丞相一直很担心这赈银之事。近日丞相无意间得知禁宫四大内侍同时离开了皇宫,连皇上身边的宠信心腹庞公公也秘密出了京城,丞相担心赈银有什么变故,所以马上派我们火速赶来护送赈银,刚才真是多得两位舍命出手,否则丞相一翻苦心就付诸东流了!”
“果真是当今天子主使,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楚枫咬牙切齿骂着,华荆华俊知江湖中人素来心直口快、无所顾忌,惟有默不作声。
妙玉道:“他们会不会再来?”
华荆答道:“事情已经泄露,他们应该看出我们已经猜知他们身份,所以除非再有高手加入,否则不会再轻举妄动!”
楚枫点点头,华俊道:“楚少侠……”楚枫连忙耍手摇头道:“什么少侠、老侠,两位不介意,喊我一声楚兄好了。”
华俊笑道:“楚兄当真爽快之人。刚才听江老镖头语气,似乎与楚兄颇有交情。”
楚枫笑道:“我不过喝过江老镖头一次寿宴,送过他一副对联,仅此而已。”
“这样……”
楚枫见他有什么话想说,却欲言又止,乃道:“华兄有什么,不妨直说!”
华俊道:“今次劫镖之事,恐怕还另有隐情。”
“哦?”
楚枫一脸惊异,华俊继续道:“据我所知,那五百万赈银,江淮州官本来是首先委托镇北镖局押运的,镇北镖局也答应了,却不知为何,两日后又突然一口回绝,江淮州官才请江南镖局押运。”
“那又怎样?”楚枫问。
“朝廷其实已经暗中下令,假如今次镖银有失,江南镖局是要被诛九族的!”
“阿?”楚枫和妙玉同时吃了一惊,道:“你意思是镇北镖局就是知道镖银不保,要被诛九族,所以才又一口回绝押运?”
“具体怎样我们不清楚,但今次恐怕是有人故意让江南镖局接下这趟镖,也料到这镖银必然会有失,所以欲借此将整个江南镖局连根拔起!”
楚枫惊愕道:“谁会有此祸心?不会是皇上吧,他总不会算计区区一个江南镖局吧?”
“我们言止于此,楚兄既与江老镖头有旧,就叫江老镖头小心提防便是!”
楚枫点点头,道:“我会的。”
这时,江镇南已经处置好,准备重新起程。楚枫和妙玉走过去,江镇南道:“小兄弟,说来惭愧,当日老夫在寿宴上未能阻止……”
楚枫连忙道:“江老前辈,当日群情汹涌,也不是前辈所能预料,只是当日因在下到来反令江老前辈寿宴不欢而散,实在过意不去!”
“小兄弟哪里话?说来老夫还未多谢小兄弟赠给老夫之寿联。老夫生平所收寿礼无数,还是以小兄弟之对联最合老夫心意,即使现在,老夫还带在身边时常观赏。”
“前辈见笑了。”
江镇南又道:“今次实在多得小兄弟冒死相救,否则,老夫这条老命已经向阎王爷报到了。”
楚枫笑道:“前辈客气了。我不过是被人一路追杀至此,碰巧撞上而已。”
“哦?谁人追杀小兄弟?”
楚枫瞄了一眼身边妙玉,道:“就是这位峨嵋弟子呢,她说要替天行道!”
妙玉咬着嘴唇,没有作声。
江镇南一怔,看看妙玉,又看看楚枫,随即呵呵笑道:“江湖上颇多小兄弟的传言,老夫也略有所闻,不过老夫相信小兄弟!”
楚枫却叹气道:“可惜有些人偏偏只相信传言,只相信师父,自己亲眼所见也不相信哩。”边说边又偷偷瞄了一眼妙玉,妙玉诈作听不到。
江镇南呵呵一笑,道:“老夫先去打点人马出发,请!”说完走开了。
楚枫见妙玉不言不语,似乎若有所思,乃问:“妙玉,你怎不说话?”
妙玉道:“江湖传言,你在江老前辈八十寿宴上大闹江南镖局,弄得江老前辈十分难堪,对你恨之入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你现在知道传言有多可信了吧。你真杀了我,日后发觉我原来是冤枉的,到时又是内疚、又是悔恨,那又何苦?”
妙玉笑道:“你这样说,是不是想我放你一马?”
楚枫嘻嘻笑道:“不是,我是想你放我两马三马,四、五、六、七、八马!”
妙玉“噗哧”笑了一声。
楚枫又道:“我命反正是你的,你喜欢什么时候拿去就什么时候拿去。”
妙玉咬了咬嘴唇,没有作声。
……
当晚,一行人落脚在秦安地界一座大院处,这里离凉州只剩两日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