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很清楚,以他的能力和魄力,做一县主官的话,不是那么的合适。如今,中了进士的人,也有不少人屈居在主簿的位置上呢。也就是清水江地区是个山区,也比较贫穷落后,否则的话,就凭他一个三十多岁才中举的人,如何可以得到杨柳县主簿的位置?
也就是白氏异想天开,得陇望蜀,一心想要做那真正的官太太。话说,县里一个小小主簿的婆娘,确实不是名正言顺的官太太。
“见什么见啊?我压根就没有让她进门,早就走了,这口信还是小厮转告我的!”白氏非常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饶守礼无语。
“就这样吧,全家一起回去!反正,也好几年没有回去了!这些年租给三弟、四弟的田地,也是时候收租子了!不是我说你啊,你那些兄弟啊,一个个都不懂事。都这么些年了,连一个铜板的租钱都没有送过来,莫非是想要不给?不行!这次一起回去,无论如何,也要把那租钱给拿到!”
“……”饶守礼依然无语,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哼!想得倒美,要收租钱,你早就该回去收!天远地远的,就算是不坐车,靠双脚走路,这一路上的花费,来回至少也得二两银子。
想人家把租钱送到你的手里,还真是又贪心又黑心啊,我这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毒妇呢?这次,如果她也一起回去的话,爹娘指定是没法接过来的!阻止她回去?不现实,自己被她拿捏了几十年了,不让回去这种话,估计她会当是放屁!或者,她会把县衙的屋顶都给掀翻了!如果不是怕丢脸的话,他也不想一直被她拿捏,这娘们拿捏他惯了,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呢?
饶守礼无法可想,只觉得自己无比的悲催,这种不能当家作主的感觉,真他娘的不是个滋味儿!
想要当家作主的念头,头一回,在“老好人”、“妻管严”的心头生根发芽了。然而,这个时候的他,自己却还没有清楚的意识到。
大丫一行回到芦花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一行人先行回了山前村。水生受邀来到大丫家做客,歇息一个晚上,第二天再回山上去。
饶守勤高兴坏了,设宴款待,喝了点小酒,酒壮怂人胆,就笑呵呵的拍了拍水生的肩膀:“水生老弟,明天俺跟你一起上山去,把孩子她娘给接回来!”
说完这话,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起得比谁都早,大丫起来洗漱的时候,他已经做好早饭。并烙了十个鸡蛋饼,打算带着路上吃,整个人显得极其的紧张。见到女儿,就不停的问:“月儿,你说你娘会答应爹回来么?”
大丫好笑的摇摇头,转身去了书房,很快就写了一封书信出来:“爹,这信是我写给娘的,如果她不肯回来,你就把信给她看,她一准会回来!”
果然,大丫的信很好使,第二天傍晚,刘香椿到底跟着丈夫和二丫、谷雨、小寒一起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印象中那坑坑洼洼的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恢复了原状。今天,大丫还把家里仔仔细细的打扫整理了一遍,看上去既干净又整洁。
刘香椿心里的怒火总算平息了不少,不过对丈夫依然不太理睬,三千两的事情一日没有解决,她就一日不会原谅他。晚上,她是跟二丫住一个房的,仿佛丝毫没有看到丈夫那可怜兮兮的目光。
转眼,三天又过去了。
这天,午饭时分,潘氏派老四家的女儿来请大丫家的人过去老宅,说是绕老二一家回来了,就等着老大把银票拿过去。
好啊,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成败,就在此一举。
大丫抢在便宜爹之前开口了:“好,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们一家很快就到!”便宜爹一副既紧张又心虚的样子,他一开口,还不知道会不会走漏风声呢。
“那行,你们快点啊,二叔一家今天还得赶路回杨柳县呢!”饶老四家的儿子扔下这么一句话,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大丫不待见老宅的人,他可不自讨没趣。
“二丫,你赶紧去叫上山茶,分别去通知里正、村长、族长跟几个族老!娘去一趟姥姥家,把姥姥家的人都叫上;爹爹,麻烦你将茂山大叔,还有跟你关系不错的大叔大伯们都叫到老宅去。”
大丫按照预定的计划,从容淡定的分布任务,三人前脚出门,她后脚就带着一大包“大丫牌”的糖果,先是去找了二叔,让他也去集合几个关系好的人。随即,她就带着糖果,快速的集合了村里二十几个五岁到十一岁的孩子,这些孩子的父母家人平常跟大丫家很亲近。
她给这些孩子一人发了五粒糖果,压低声音交代了一番,然后道:“好,就这样吧!完成任务之后,还来这里集合,到时候每人再发十粒糖果,外带是个铜板!”
“晓得了,坚决完成任务!”“大丫牌”糖果,是她自己亲自制作的糖果,美味、可口不说,包装还很精美,是在市面上买不到的。平日里,是当作礼物送给人家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老宅,饶老二一家正坐在桌前,毫不客气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像自己是老宅的贵客似的。尤其是白氏,有吃的还堵不住她的嘴,诸多意见,说得口沫横飞。
这一次,富贵没有回来,否则的话,他一定会羞愧难当。
按照事先说好的那样,大丫一家人要一起走进老宅,先到的人就在老宅附近的那棵枇杷树下等一等。等一家人都集合齐了,再一起进去,免得便宜爹被人一下就乱了阵脚。
大丫一家齐齐走进老宅的厅堂的那一刻,白氏的目光陡然变得绿莹莹的,仿佛跟一只饿狼看到肥美的绵羊似的,既贪恋又锐利,一点也不知道掩饰。
此时此刻,里正、族长、村长,还有族老们,以及茂山等十几个跟饶守勤两口子、饶守拙两口子关系很好的汉子或者婆娘,也都来到了老宅,坐在了宽敞明亮的厅堂里。见了她这个样子,大家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眼里闪过嘲讽和轻视。
哼!刚才还开口闭口,说自己是举人娘子呢!没脸没皮的东西,别人家的银钱,那么大的一比银钱,就是这么好抢的么?我呸,等一会儿,定叫你哭都没地儿哭!
老族长更是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几句,大丫的计策,他全然知悉,这孩子事先跟他通过气。当然了,也就只跟他通过气,里正那几个老家伙都还被蒙在鼓里呢!七十多岁的老族长很是得意,被人信任的感觉,尤其是被大丫那孩子信任的感觉,他非常的享受!
“老大,趁现在大家都在,就让大家给你做个证。把那三千两银票给俺,俺拿了这笔银钱,日后就不用你们一家养老了!俺日后就算是讨饭,也不会上你家的门去了,麻溜的拿出来,老二说今天还得赶路呢!”
潘氏一见饶守勤,就大大咧咧的跟他伸手要银子。
“行,这是三千两的银票,娘好好点一点!”饶守勤非常痛快的把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潘氏接过来,转手就给坐在她右手边的二儿子:“老二,你点一点。”
饶守礼环顾四周,对上那一双双嘲讽的眼眸,心里到底还是犹豫了。他的心里无限的纠结,在想着要不要接呢?接了这三千两的银票,日后,这山前村,他是不是就没脸再回来了呢?他跟大哥的兄弟之情,是不是就彻底的斩断了呢?
“没用的东西,有钱都不知道要,钱多又不会咬手!”白氏见不得丈夫这畏畏缩缩的样子,猛然伸手夺过那个信封,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几乎都要乐坏了:“嘿嘿,银子跟银票都有啊,俺来仔细数一数,并验验真假啊!”
说着,就将那个超级大的信封往宽大的圆桌上一倒,银锭、银角子顿时滚了一桌,还有铜板滴溜溜的乱转了好一会儿,滚落在了地上。那信封,与其说是信封,还不如说是布袋更为恰当。换言之,那信封是用布做的,整成了信封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却是实打实的用布做的袋子!
“怎么搞的,连铜板都有,一点也不会办事,到底是泥腿子,素质可真差啊!”白氏不满的数落着,就撅着圆滚滚的屁股,满地去捡铜板,一边捡一边大声嚷嚷:“这可是俺家的铜板,你们不准偷捡啊,这做人要讲脸面,不能没脸没皮!”
什么?泥腿子?没脸没皮?!
听了她的话,全场二十多双目光,齐刷刷的、愤怒的瞪着她。族长气得倒仰,里正冷冷的笑道:“哼!到底谁没脸没皮,在场的每一个人,可都不是傻子!”
饶守礼的脸顿时烧成了一块红布,恨不得脚底下有一条裂缝,自己好钻进去,省得丢人现眼,无脸见人。
白氏充耳不闻,饶牡丹恶狠狠的瞪了众人一眼,也连忙蹲下去帮自己的娘捡铜板。哼!这个时候丢点脸面,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爹爹做了县令,她就是县令千金了,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了!等到了那个时候,看谁还敢随便看轻她?如果谁敢嘲笑辱骂县令大人,以及县令大人的千金,看不整死他!
茉莉跟长生却没有大姐脸皮厚,两人都羞得面红耳赤,心里 得不行,恨不得缩成一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丢人啊,真是丢人,那地上的铜板,最多也就一百来个。掉了就掉了,等人都走了,再捡也不迟啊!
有生以来,长生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个娘是如此的上不得台面,如此的贪婪,也如此的不要脸!老天啊,我的娘啊,你莫不是傻了?你可要搞清楚,这是什么样的场合?里正、村长、族长,还有族老们,以及村里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可全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