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站在柜台前，眼神不住地往别处看。店员还在推销，手里的盒子随着他的介绍上下摇晃，像鱼饵般，逗弄得某个脑袋因它一上一下。
店员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喋喋不休的他打住话头，顺着客人的目光往下看。
三颗只及他腰间的小脑袋不知何时围了过来。离他最近的那个，手里拿的分明就是刚才他放在柜台上的盒子。店员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三个孩子就一溜烟地跑了。
“哎！大少爷，二小姐，三少爷，那东西不能拿！”
然而并无人理睬他的呼喊。搬箱子的店员侧过身子，面前呼呼地跑过三个孩子。他们很快地来到店铺后面的中式庭院里。假山上，童子小妖举着荷叶闭目养神，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的荷叶被人换成了画着恶鬼面具的纸伞。他眨巴两下眼睛，哭得比青蛙还响。
“怎么又去偷拿东西了？老大，我让你看好弟弟妹妹，你是怎么做的？”
老二扯扯老大的衣角。老大会心地看了看妹妹的包子脸，道：“母亲，您要不信，您在我们身上找找。我们的衣兜里可没有您要的东西。”
那屏风前立着的年轻妇人一时气急。她把这个孩子转一圈，又把那个扯过来。三个孩子把这当成游戏，绕着她转圈玩。
场面一团混乱之时，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比他们低了一些的男孩子。他眉目沉静，面对此情此景，只是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张承轻车驾熟地去荷花池附近溜达了一圈。他折下一片荷叶，爬到假山上去找童子小妖。童子小妖正哭得眼里满是泪光。张承晃动两下手里的荷叶，递到他面前。
小小的童子小妖止住抽泣，看看手里的伞，又看看荷叶，脸上愣愣的神情很快变为傻乎乎的笑。他接过荷叶，带着心满意足的笑继续闭目养神，而张承松了一口气，拿着纸伞和池里捞来的包装盒去交差了。
张承刚走到走廊上，就看见一袭青色的长裙。张承以为那是姑姑，小跑着去拉她的衣摆。
“姑姑！姑姑！”
他的脑袋撞上那女人的身体，人也停了下来。这女人应声转头，但是，她不是张承的姑姑。
她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扎着高马尾，看上去颇为活泼。
女孩的双手交叠在一起，翻来覆去。张承看向地面，这才发现她在做手影。
“这是什么？”女孩问他。
“鸽子。”
“那这个呢？”
“小狗。”
女孩舒心地笑起来，像一个总算做完了考卷的学生：“太好了。喂，你看得见我的，是这样吧？”
张承点点头，然后又问：“你是谁？”
女孩笑而不语，并且弯下腰来。张承注意到她别着的胸针，那玩意儿他再熟悉不过了，姐姐还因为乱拿这东西被责罚过。
“这是我家神像身上衣服别着的东西，还给我。”张承年纪虽小，话说起来倒是气势上并不输人。
“还回去？我就是你家的神像啊。”
女孩说罢，直起身来原地转圈：“我终于让它生效了。从今天开始，所有的生灵都将看见我。”
妖物在树后探出猫眼，云端的神灵向下俯视。在这一刻，似乎连泥土里的白骨都坐起来，向她张望。
“让自己被这么多不好的东西看见，你不怕吗？”
“我是神灵啊，我怕什么。”女孩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别针取下来抛着玩，“在我还没有别的能让人看见我的办法之前，我决定了，就用这个。”
张承这时才知道他家的小神有多狂妄。
别针被扔偏了，往别处落去。女孩赶紧伸手把它接回来：“这玩意儿一落地就失效，要想再使用它，还得带着它去第一次落地的地方待一会儿，好麻烦。”
“只用呆一会儿就好了，不麻烦啊。”张承不大理解这些。
“可是它只有两次起作用的机会，明白吗？”女孩加重了声音。
张承正想说是，听见母亲在叫他。他一转头一回头间，那女孩早已不见人影。
走廊里空空荡荡，地上，树枝与廊柱的影子亲吻摇曳。
铁轨旁的土地上幻象消失，最为真实的，是落在上面的胸针。
文欣收好的别针从书包的小口袋里掉了出来。它落地以后，文欣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她并不知道，就在几分钟以前，这附近无数的生灵正向她窥探。当她把别针丢出去时，他们缓缓阖上双眼。
文欣没再去捡胸针，她被刚才看到的所吓到，哪还去敢碰地上的东西。她几乎是跑着回家的。
文欣哆哆嗦嗦地给秦声打电话。今晚的探险她是绝对不会去了。
但是，电话打不通。
外挂售后服务组。
“喂，组长，你们那边下班了以后，你就赶紧过来吧。”
江与之听了这话，头痛地道：“说白了是让我加班？”
给他打电话的正是第二行动组。江与之只能照办，因为这次夏游会跟着他们。外挂售后服务组下班以后，江与之匆匆忙忙地往外跑。
夏游早就等在那条街上。江与之走向他，故意赔着笑脸说：“不好意思，我没给您带椅子过来，您就将就着站会儿吧。”
夏游气定神闲地道：“没事，我要累了，也坐墙上。”
江与之以为自己的组员坐到了墙上偷懒，还去看了看，他没看见自己的组员，但看见了秦声。
秦声坐在墙上，双目放空地看着前方。他手边的手机不断震动，震动了一会儿后从墙上掉下来。
江与之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他没有多想，按照夏游的吩咐去布置组员。今天他们得收拾一个滥用外挂的恶鬼，不费些心思是不成的。
组员来回奔波，但夏游的心思似乎并没有放在他们身上。他眯起眼睛，仰头看着坐在墙上的秦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