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窗外,烟雨蒙蒙、雾气氤氲,桃源的空气湿中带点甜味,让人顿时心胸开阔。可惜啊,再美好的空气也化解不开她心中的郁结。
“夫人,起风了,多加一件衣服吧。”侍女小桃捧来披风,抖落开来欲给她披上。
别鹤拒绝了小桃的加衣,随意问道:“瑞儿呢?”
“小少爷在域主的书房内玩呢,夫人不用担心。”
“唐沛……在书房?”心中分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五味杂陈,他终于不再躲她吗?
“域主不在,是小少爷一个人在里面,说是要寻宝。”小桃吃吃地笑了起来。域主的书房里除了书,哪有什么宝贝,她打扫了这么多年都没看见过,可小少爷就是一口咬定有,还硬要和她打赌。
“哦。”别鹤失望地闭上眼睛,他还是没回来吗?她倏地转过身来,胸中一火,那……他就不要回来了,“小桃,帮我收拾些衣物。”
小桃一愣,不解地问:“夫人要收拾衣物干什么?”
“你别管,帮我就行了。”武别鹤挑衅地望着站在暗处的黑影,决定不再忍气吞声了。管他慕青的功夫有多高呢,她摆出主母的架子硬闯不就行了,她是主子她就是要占上风,只是没想到她武别鹤也有“仗势欺人”的一天。
小小的身影如旋风般刮进房内,径直跑向小桃,“小桃姐姐,这次你输定了。”
一看是瑞儿,武别鹤暂时放下心中的大计,笑容满面地走向急于献宝的儿子,柔声道:“瑞儿又欺负小桃姐姐了,不乖哟。”
瑞儿没有骄纵跋扈的性子,经常和小丫鬟们玩在一起,只是顽皮得让人头痛,又古灵精怪,小丫鬟们哪是他的对手,通常只有被捉弄的份儿。不过瑞儿很懂事,晓得拿捏分寸,所以他即使皮也不会让人感到厌恶——这次他和小桃又打了什么赌?
“娘,瑞儿没有欺负小桃姐姐,是小桃姐姐不相信瑞儿。”清秀的小脸皱成一团,咕哝着抗议。
“好,好,那是小桃姐姐不好,怎么能不相信瑞儿呢?”武别鹤笑着捏捏儿子柔嫩的脸颊,感觉像是在捏汤圆。
瑞儿顿时笑得灿若朝阳,看来这小鬼挺会演戏的,刚才还一副“我很委屈”的苦瓜脸呢。他神秘兮兮地掏出怀中物,摊开掌心把东西展现在众人面前。
别鹤微笑着的脸庞瞬间冻结,瑞儿掌中的那些饰物,她再熟悉也不过了,这绝对是在异芳阁大火中丢失的那些东西,那是她从现代带到唐代的啊,世上绝无仅有的,怎么会在桃源?“瑞儿,你在哪找到这些东西的?”
“爹的书房里啊。娘,瑞儿告诉你哟,爹书房里有幅画会动耶,画一动,瑞儿就看见这些东西了。”
暗格吗?
“小少爷!”慕青顾不得礼数,急闯了进来。由于瑞儿是背对着门口的,所以他看不见瑞儿手中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瑞儿的话却是听清楚了,但终究是慢了一步。这件事要是被揭穿了,后果非同凡响,更何况夫人和域主还在怄气,一个弄不好,会出大事的。
慕青一直沉稳内敛,所以唐沛才会对他如此信任,现在他的脸色大变,她心中也猜到了几分,只是这种猜测,她不愿去相信。她拼命地想要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巧合,唐沛是帮她把这些东西找回来的,她不可以误会他啊。
“小桃,带小少爷出去玩。”别鹤温柔地拍拍瑞儿的头,一脸和气地吩咐小桃。
小桃恭顺地点点头,牵着瑞儿应声退下。
“慕青,这些是什么东西?哪来的?你知道吗?”别鹤坐到镂空的雕花木椅上,平静地望着垂首不语的慕青。
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问道:“是唐沛帮我找回来的吗?”
见慕青仍旧不语,她缓缓地靠到椅背上,轻声说:“你不肯告诉我,是因为唐沛要给我一个惊喜吗?”靠着,是因为她花光了全身的气力来问;轻声,是因为她的心承受不起太大的震撼。天地之间,她只听见自己微弱的心跳,那样的沉,那样的重。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她依旧自言自语:“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啊,没想到他会瞒着我……”
“域主也是为了夫人……”慕青飞快地打断她。
“够了!”武别鹤大喝一声,浑身打颤地站起身来,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勉强开口:“去把你们域主找来,我只想听他自己说。”随即,她的眼神一黯,“他说什么,我都信。”
慕青惊讶地望着她,对于她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无论她是公孙大娘还是域主夫人,遇到这种事,她都不会善罢甘休。当她表现得越是平静,他就会越不安。
“退下吧,我有些累了,你去把唐沛找来。”武别鹤转入内房,她知道慕青定然会去找唐沛,这件事他可做不了主。
唐沛啊唐沛,你可知纸是包不住火的,你为什么不索性将这些东西毁去?好瞒我一辈子。
长长的火把四处蜿蜒,照得黑夜宛如白昼。宁静与安详已被破坏殆尽,充斥着惊慌的呼喊、重的喘息,还有那一声声几近绝望的咆哮。
“域主,农庄里没发现。”慕青带着人马从南面赶回来报告,心中的愧疚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怎么会笨得中了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呢?他跟域主说明原因后,便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却没看见夫人。要不是知道时间仓促,估计夫人不可能走出桃源,域主怕是要发狂了。
一对人从北奔来,唐沛赶紧迎上前去,却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唐驭天无可奈何地拍拍弟弟的肩,“起码我们知道她还没有出去,桃源也就这么大,要找起来也比较容易。”
“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她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夜间有毒虫猛兽出没,而她又不懂得保护自己,我是怕……”还没说完,唐沛一拳砸到了树上,手上顿时鲜血淋漓。
见状,唐驭天一掌把他打倒在地,“胡闹!你是存心要自己不好受吗?拿自己的身子出气也就罢了,也不想想你那一拳有多大的力量,还不运功保护,你想废了这手吗?”
“沛儿!”叶凝雪满含珠泪,在丈夫的扶持下,摇晃着跑了过来。刚才唐沛的自残,她在远处也看见了。她撕下自己的衣袖,给他做了个简单的包扎,欲言又止,实在不忍心苛责儿子。
“另外两批人也没找到,沛儿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她最有可能去哪里?这桃源里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没找过的。”唐孟卿替夫人温柔地拭去泪珠,而后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方寸大乱的小儿子。他这两个儿子,一遇到情字就完全变了,沉稳内敛的天儿可以为了冼空走火入魔,温和洒脱的沛儿则为了鹤儿是如痴如狂,其实他何尝不是为了凝雪甘愿守着二十多年的孤寂,父子三人的情路都不好走啊!
“她最喜欢桃林,可我差点把桃林都翻过来了也没看见她。”唐沛苦涩地摇摇头,心中没有半点头绪。
“我听说桃源里有一处禁地,大伙儿应该没搜过那里吧。”唐驭天眉头一皱,那女人胆大包天,越去不得的地方她越敢闯,他就不相信她真的把那儿当做禁地从没有进去过。
唐沛顿觉眼前一亮,沉声吩咐:“慕青,把小少爷抱到禁地等我们。韩大叔,你帮我把村民们疏散,说谢谢他们帮忙。”他转过头来,“爹,娘,大哥,你们随我进禁地,我怕……鹤儿不随我回来。”叫慕青把瑞儿抱来也是这意思,他就不相信她不心软,不看僧面也要看这么多佛面嘛。
山路不好走,再加上又是夜晚,唐家二老走得极为辛苦。唐沛心悬武别鹤,只得草草地告诉其他人禁地的所在,然后拜托大哥照顾父母,自己先行离去。
“鹤儿……”唐沛望着蜷缩在洞门口的人儿,心中猛地一抽,她在这儿多久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武别鹤抬起头来,借着混沌不明的月光,她看见了正朝着这个方向徐徐走来的唐沛,心一慌,就急急地窜入了洞里。
唐沛一急,加快步伐向她奔来。
“站住!”情急之下,武别鹤大喝一声,“不许你靠近这里,你站在那我就听你说。”不能让他发现这个洞的秘密,她在洞外徘徊了一下午也没勇气进洞,现下却被他吓了进来。
支开慕青后,她下意识地来到这个地方。唐沛的所作所为让她伤心、愤怒,他怎能干出这种事?她知道,她完全可以跟他闹,甚至打他、骂他、冷落他都行,只是不能离开,唐沛不会放手的,他仗着功夫好就老是吃定她,前几次都是这样,让她被动地接受他的安排、他的决定;但这次不一样,他真的太过分了,她不要这么轻易就原谅他。虽是如此,她还是舍不得让他痛苦,所以她不能让他发现这个洞是他不能进的。
唐沛知道她有多顽固,再加上自己有错在先不敢造次,只得站在离洞口有十步左右的地方,“鹤儿,你听我解释……”
“解释都是用来骗我的借口,我只想听实话。”她扶着墙壁撑起疲惫的身子,恨恨地问:“异芳阁是不是你烧的?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鹤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慕青救了异芳阁的人,你看见的那些首饰是我准备在适当的时机给你的惊喜……”
“你还敢说!你居然敢这样说!”武别鹤大声吼道,止不住的泪水滑下了柔嫩的脸颊,“到了现在,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唐沛啊唐沛,你以为我是傻子吗?那么好骗……你不要过来。”还没说完,她又尖叫了一声。
唐沛不忍心刺激她,只得站住不动。他知道,一旦承认了,依她的脾气,定是不会原谅他,他不能冒着失去她的危险说实话,而且当初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她现在也只是怀疑,只要他一口咬定,慢慢地,她也会信的。
“我说的句句属实,那些日子我一直陪着你,哪有机会去放火?鹤儿,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唐沛痛心疾首地说着。
武别鹤一愣,差点信了他的话。他确实一直都在异芳阁,出事那天,他还和她一起去了洛王府,不过……“你没有亲自动手,难道就没有人帮你吗?只要你一声令下,多少人替你卖命啊,且莫说是区区放火这等小事了。”
“鹤儿,你莫要忘了,异芳阁出事那天,有两批人进出,放火的是山贼啊。”
“山贼?救人?我不得不佩服你想的法子真的很高明。要不是你出了一个天大的破绽,我几乎被你说服了。”武别鹤冷笑一声,背靠着墙壁坐下,她快要虚脱了。
唐沛默不作声,而在这时,唐孟卿、叶凝雪、唐驭天、瑞儿他们都来了,他朝着母亲使了一个眼色,知道鹤儿最听娘的话,无论她愿不愿意,都不会违背娘的意思。
“鹤儿,娘知道是沛儿不好,惹你伤心了,我们回去再罚他好吗?你在这里那么久了,肯定也饿了吧。娘可舍不得你弄坏了自己的身子,听娘的话,先回去再说。”叶凝雪温柔地说着。对于这个媳妇,她是打心眼儿里疼爱,舍不得媳妇受半点委屈。
“娘!”武别鹤大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真是太过分了……事到这分上……他还不悔改……”
“鹤儿,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否则……”唐沛单膝跪地,仰望苍穹起誓,为了取信于她,他不介意发毒誓。
“慢着!”武别鹤喝住他。
唐沛心中一喜,“鹤儿,你相信我了?”
武别鹤的眼眸一闭,内心苦涩得快要死掉。明知道他确实是主谋,却仍是不忍心他在朗朗乾坤下发此毒誓,但就这么放过他,她又极其不愿意,她冷声说道:“好!你要发誓是吧,你依着我的话说,说完我就信你。”
唐沛点点头。
“娘!”瑞儿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看见娘正在山洞里面,他挣扎着想要下地,在唐沛的默许下,慕青只得放开他。
瑞儿迷迷糊糊地跑进山洞,小声说:“娘,这么晚了,你在这干吗?他们也跟小白兔一样进不来吗?”
“瑞儿乖,娘抱着你睡好不好?娘在训爹爹,等会我们就回家。”武别鹤安抚好瑞儿,抬头望着唐沛,“明月为凭,苍天作证,唐沛在此对武别鹤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若有虚假……”她停顿下来,等着他复述。
“明月为凭,苍天做证,唐沛在此对武别鹤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若有虚假……”只要能使她相信,他不在乎发多毒多狠的誓言。
“就让武别鹤受尽人世间的一切苦楚……”
“不要!”唐沛骇得大吼一声,也掩盖了她的声音,“你怎么可以拿自己来惩罚我,你非得要我说出真相吗?当年……”
“轰隆”一声,整个山洞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山洞外五步之内被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圈中。唐沛想要冲进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甚至反弹回来跌坐到草地上,猛的吐了一口鲜血。
“鹤儿,你怎么样了?还有瑞儿呢?”唐沛站起身来,只能看见光圈中的两道暗色的身影,心中不由大急,正欲再往前冲。
“帮我拉住他呀!”武别鹤大声叫道,隐隐约约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了,“没用的,唐沛,没有用的,你进不来……”
唐沛怒吼一声,甩开兄长的手,跑向那团光圈,却仍是被反弹回来。他这次受伤更重,嘴里流血不止,五脏六腑像被煨过火的弯刀戳刺着,每动一下,就仿佛生命在流失。
“怎么会这样?”唐驭天扶起身受重伤的二弟,望向一旁脸色有异的慕青。
接触到唐驭天犀利的眼神,慕青只得据实相告:“这儿之所以成为禁地,就是因为山洞能‘吞食’人。一般情况下,只是有一种力量阻止人进入山洞,不会伤人,但一旦被触动,它能吸进它想要吸进的人,也能把想要强行进入的人致于死地,域主是因为功力深厚,才能经受住两下。”
“吞食人?”唐驭天怀疑地望着逐渐恢复过来的唐沛。
“鹤儿,你好狠的心啊。夫妻两年,恩爱逾常,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离开我?原来你早发现了这个洞口。你瞒得我好苦啊,难怪你会躲到这里,你早就算计好了,你……”气血一翻,唐沛又猛吐了一口鲜血,“你早知道今晚荧惑会入舆鬼,桃源的禁地会产生异象,你就到这等着……”
“唐沛,我没有,你相信我啊。我根本不知道啊,你忘了吗?我根本不懂星象,怎么可能知道会有什么‘荧惑入舆鬼’,你不要再过来了,会死的……你将我忘了吧……”为什么会这样?他进不来,她又出不去,难道老天终于想要修正这个错误,把她带回去吗?她不要,她不要啊!唐沛,唐沛!
原来这就是“荧惑入舆鬼,正是驾鹤时”的真正意思。早知道的话,她是死活也不进这个洞了,可现在,她该怎么办?
“鹤儿,你出来啊,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就是别用这个啊……”
“娘,求求你们,帮我看着他,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别再让他过来了!”武别鹤在里面哭喊着,看见唐沛不顾一切往这里冲,又被唐驭天制住。
光圈的力量变强了,她明显地感受到它强大的力量,而她的戒指也开始发出微弱的蓝光,时间快到了!
“唐沛,你要保重自己啊,我——爱——你。如果给我选择的机会,我绝不离开你,不要——”武别鹤肝胆欲裂地望着摆脱了钳制的唐沛不要命地往里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光圈极力地排斥着入侵的力量,而他本身产生的抗体是微不足道的,骨骼与血肉仿佛被重新组装过,他在极大痛苦中,凭着强大的意志,终于突破了那层无形的光圈。
武别鹤惊呆了,望着脸色苍白的唐沛怀疑是自己产生的幻象,而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倒在了她的脚边。
她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气力般,倒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唐沛又哭又笑地喊:“傻瓜!傻瓜!傻瓜!……”
外面的呼喊惊醒了武别鹤的神志,她高喊:“他没事!唐沛没事!”见唐沛的嘴唇在轻轻地嚅动,她赶紧俯下耳朵。
“我……师父……说……只有置之死地……我才能得偿所愿……”说完,唐沛便昏了过去。
别鹤泪流不止,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他苍白的唇瓣,喃喃道:“你可知道你将会去一个怎样的地方,居然就这么豁出性命地随我一起,真是个傻瓜!”
一束夺目耀眼的蓝光突然射出包裹住他们的光圈,直达云霄。瞬间,光芒消失,大地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尾 声
碧草茵茵,蓝天如洗,朗朗无云。
一声细微的呻吟从嫩绿的草丛中传出,刚刚醒来的女子以手遮面,稍稍挡住耀眼的阳光。倏地,她挺身坐了起来,惊喊:“唐沛——瑞儿——”
她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看见离她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人,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她抱起仍处于昏迷中的小孩,轻拍他柔嫩的脸颊,焦急地喊道:“瑞儿!瑞儿!醒醒……”
瑞儿揉揉发干的眼睛,眯眼一看,含糊不清地唤了声“娘”。
“娘在这儿,娘在这儿,瑞儿有没有不舒服?”
瑞儿逐渐清醒过来,摇摇头。
武别鹤轻吁一口气,让瑞儿站好,“瑞儿乖,我们现在去找你爹。”放眼望去,是空旷的碧草蓝天,他们究竟是在古代还是已经回到了现在,或是掉入了另一个陌生的时空。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和瑞儿,她不禁感到孤单无助。
唐沛,你在哪里?
我和瑞儿既然相隔不远,那他也应该在附近。
“瑞儿,你从这里往湖边找爹,娘往另一个方向找。”武别鹤蹲下身来,摸摸瑞儿的头,柔声道:“瑞儿能找到娘吗?瑞儿会迷路吗?”从小,这孩子就能感应到她的所在之处。要不是怕唐沛会出意外,她也不敢如此冒险。
瑞儿望了望四周,朝着她露齿一笑,“娘,瑞儿从来不会迷路的。”他年纪虽小,方向感却十分强,他反而有些担心时而迷糊的娘会迷路呢。
“好,咱们说定了,不管有没有找着爹,天黑以前,瑞儿都要在这等娘,不然娘会着急的。”
说好以后,她与瑞儿分头行事,眼看日头渐渐偏西,她却还是没有找到唐沛,心中不禁感到又焦急又恐惧,老天保佑,他千万别出事啊!
一路行来,她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更无从辨别正确的年代和位置,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越走景致越有些熟悉,但想不起她在什么时候看过,是现代还是古代?
远远的,似乎有一团黑影,她心中一喜,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原来是一群人在围观,而那些人的穿着——她的血在沸腾,在燃烧,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呐喊:“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一个猛子扎进人群,边挤边道歉。当她钻到最前面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的面孔时,久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冲上前去,抱起面色苍白的唐沛,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掉。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几个穿制服的人从散开的人群中走了进来。
武别鹤迅速冷静下来,“警察先生,我们剧组正在这里取景拍古装戏,一个不小心,我们和剧组失去了联系,我这位朋友好像还受了伤,请你们帮一下忙。”
“小姐,我看你和家里人联系一下吧,免得他们担心,我的手机借你。”一名穿着笔挺西服的中年男士掏出约手掌大小的手机递给她。
武别鹤说了声谢谢,手指颤动着拨了一组有些生疏了的电话号码。
“喂,我是武别鹤……”然后,她将手机推离耳朵,手机里果然传出一阵长达五分钟的骇人尖叫,“好了,别叫了,你是小逐鹿吧,我现在在……”她望了一眼小声对她说话的中年男士,继续说:“这里是四川的九寨沟,快点派人来接我。”然后,她改用法语,“逐鹿,我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的,我骗他们说是与剧组失去了联系……好了,你别问那么多,我回去后会与你们说明白的……你一定要想办法帮我圆谎,如果这里不曾借用拍戏那就糟了……默森在香港?……好,好,你让他来接我,要快……不要,要直升机……好了,就这样,回去以后再说。”
她将手机归还那位热心的男士后,问:“警察先生,我还有个小孩也在这里,跟我们一样穿着古装,请你们派些人帮我找好吗?谢谢了!”
“好了,各位游客朋友,没事了,大家继续游玩吧。”
望着逐渐散开的人群,武别鹤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俯首轻啄一下唐沛的唇瓣,淡笑道:“别装了,人全走了。”
唐沛睁开眼眸,深情地望着笑语盈盈的美丽女子,歉然道:“这些就是你这个时代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只有装昏迷了。我用了闭气功,你是怎么发现的?”
“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开心地笑着。其实早在她抱他时就发现了,因为她老公的脸红了一下。突然想起他是货真价实的唐人,武别鹤急急地摸索着他的身体,“你有没有怎么样?会不会不适应?”
唐沛呻吟一声,按住她四处游移的小手,窘道:“鹤儿,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进光圈时简直吓死我了,脸色那样苍白,我从没见你那么虚弱过。”她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的生命会在她的时代里流失。
“好了,鹤儿别哭了,你存心让我心疼死吗?”他也紧紧地回搂她,仿佛她是失而复得的珍宝,“瑞儿呢?他有没有事?”
“我先找着他,他应该快过来了。”别鹤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严肃而认真地说:“这是一个你无法想象而且从没有接触过的世界,我真怕你适应不过来,更怕……你后悔……”
“如果不和你在一起,那我才真的会抱憾终生呢。”唐沛温柔地轻啄她的额头。
别鹤摇摇头,苦涩地说:“你不晓得……在唐朝,你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大侠客,而在这儿,处处有宪法条令限制你,根本不能像在古代那样随心所欲……我们这里,会武功是没有用的……如果你要去融入这个社会,必须从头学起,像出生的婴儿那样……其实我也一样,毕竟我和这个社会脱节了近十年,我也有很多东西要去学,像刚才那位先生那么小巧的手机就吓了我一大跳……唐沛,你明白吗?有些事,不是光你爱我就够了,我是怕你会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迷失啊,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鹤儿,你想得太多了。路是人走出来的,我虽不敢保证我会适应良好,但为了你、为了瑞儿,我会努力的,而且,你会帮我不是吗?”
武别鹤重重地点点头,唇边扬起一朵绚丽的微笑。一沾情字,她总会顾虑重重,唐沛都不害怕了,她为什么还要如此悲观呢?她能在唐朝生活下来,靠的是历史知识和自身能力;而唐沛虽初到现代,却有她在身边,夫妻同心,所有问题也就会迎刃而解了。
我们回家!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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