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又是饺子。
吃过早饭，莫小雪和张文轩便借口回家了，爸爸妈妈也没有过多挽留。偶尔回来看看爸爸，大家都很开心，待的时间长了，便觉无趣。
“还有好多天假期，做点什么好呢？”莫小雪坐在车里玩着手指，这几天正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在很久之前，秦天就把苏默如介绍给了他的亲朋好友，苏默如跟他们打得火热，而莫小雪对张文轩的朋友圈却是一无所知的，除了他的同学许茹晴。
真正爱一个人，就会把她融入到自己的生活圈子，张文轩是真的没什么朋友，还是……
“你想做什么？”张文轩心不在焉地回答，路面上结了冰，开车很小心。
“你不去串亲戚？”莫小雪低着头，轻声试探道，“像是木子阿姨。”
路面太滑，车子一个漂移，张文轩急速转动方向盘，安全脱险。他微微皱眉，“什么木子阿姨，你听谁说的？”
“方芳。”莫小雪小声嘟囔着，“人家秦天就说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我这是丑媳妇根本见不得公婆……”她看着窗外，黯然神伤。她真是不知好歹，明知许如晴才是张家认定的儿媳妇，她却要找上门去自取其辱。
张文轩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莫小雪还想辩驳，电话响了，张文轩皱着眉把车停在路边，接起电话，“我不想回去……只有我们两个人也算是一家团圆吗……除非你告诉我爸爸到底在哪！”张文轩的爸爸失踪了？莫小雪侧头盯着张文轩，他的眉宇之间满是愤恨。“那你就别想见到我！”
张文轩随手把电话扔在车里，两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莫小雪心中充斥着各种疑问，但都憋在心里。张文轩的心情已经够糟糕了，她不想雪上加霜。也许张文轩的父母依然健在，但是，他却没有被亲情包裹，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们去奶奶家吧。”莫小雪夸张地笑着，露出两排小白牙。
“奶奶家？”
“是啊，只可惜奶奶已经不在了。不过我们可以去爬山，还可以滑冰，那可是我小时候的天堂！男孩子都喜欢玩冰猴，怎么样，想不想去？”莫小雪的童年一半是在奶奶家度过的，那里都是幸福的回忆，希望此行也能给张文轩带去一点快乐。
“你认路吗？”张文轩开了油门，起车。
“顺着环城路往南走，都不需要拐弯，很好记的。”小时候，莫小雪和余彩蝶不知道因为什么大打出手，莫小雪被爸爸大骂一顿，她就是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最后走到了奶奶家。对莫小雪而言，奶奶是比妈妈还伟大的人物，只可惜她没有享一天的福，就驾鹤归西。
大年初一，路上的车辆很少，行人更少。张文轩在宽敞的马路上极速前进，很久没有这种畅快的感觉了。“你慢点！”莫小雪有些怕，紧紧地抓着扶手，忽然想起了桂晟煜，也曾这样飞车带她脱离困境。张文轩忽然就放慢了车速，看着道路两旁，微微皱眉。
“怎么了？”莫小雪松开扶手，张文轩怎么又不开心了？“你要是不喜欢去，我们就回家。”奶奶去世后，她再也没回来过，只怕触景生情。这一次，为了张文轩，什么都豁出去了，张文轩却还是不开心，也许她真的没办法走进张文轩的心。
“我只是觉得这条路很熟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张文轩把车停在一家社区医院的门口。“这里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莫小雪几乎每年都要从这里走过一次，亲眼见证了这里的变迁，“这些楼都是近几年盖起来的，原来都是平房。你可能真的来过这里，因为这里有一个医生非常有名，小时候在奶奶家生病了，都来这看病，我记得医生家里还有一个小男孩，长得可漂亮了，像洋娃娃似的，后来就不见了。”
“小男孩……”张文轩的手微微颤抖着，眼圈发红，激动又难以置信，真的是这里吗？
“对呀，如果你小时候来过，也一定会记得那个小男孩的。我还问过医生小男孩去哪了，医生黑着一张脸不回答，比打针的样子都可怕。我猜那小男孩一定是被人拐走了，不然他不会那么生气的。那么招人喜欢的小男孩，人见人爱，要是我我也想把他拐走呢。你知道么，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张文轩怔怔地看着莫小雪，好一会儿下车朝着社区医院走去。莫小雪跟在后面，“你干什么去呀？人家那个医生是中医，跟你不属于竞争关系！”张文轩那架势好像是去跟人家华山论剑，“那医生年轻的时候是挺帅的，可现在已经是一个老头了……”
“你别激动，这个医生也姓张，说不定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莫小雪没能拦住张文轩，另一个张医生却走了出来，他在送一位患者出门，不忘叮嘱饮食禁忌，“忌辛辣，戒烟酒……”他看见了莫小雪，微微发怔，“你是……小雪？”
莫小雪微笑着，“张医生，您还记得我呐！”
“一眨眼的功夫，就长成大姑娘了，我就要快认不出来了！你这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莫小雪小时候经常生病，隔三差五地就要来看医生。奶奶说，她出生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本以为养不活的，体弱多病也属正常。“我跟朋友路过这里，随便看看。”她转身准备介绍张文轩，只看到了张文轩的背影，他走掉了。
“您身体还挺好的？”莫小雪又跟张医生客套几句，便跑回车里。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其实张医生最擅长的就是针灸，你跟他学比看医术强多了！”张文轩缓缓地发动车子，莫小雪依然絮叨个没完，“都说岁月催人老，这岁月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我记得我小时候，张医生帅得不得了，虽然现在依然很帅，但是，鬓角处都生出了白头发，人也很憔悴，没什么精神。也难怪，大年初一就出诊，累也累完了。”
穿过两旁茂密的树林，就到了奶奶家。莫小雪不想回去，直接带着张文轩去爬山。山路上有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这条路是通往山顶的捷径，也是最抖的一条。村里的人们经常来爬山，锻炼身体，顺便捡点柴火。
张文轩的情绪一直非常低落，只顾着爬山，很快就把莫小雪甩在身后。莫小雪没有那么好的体力，扶着大树，气喘吁吁，她已经爬不动的。过了好久，张文轩才意识到莫小雪不在他身边，便回过头来，推着莫小雪一步一步缓慢前行。
“不行了，我爬不动了，真的爬不动了！”莫小雪大口地喘着气，小时候可以一口气跑到山顶，现在也是老了，连办山腰都爬不到了。张文轩没有放弃，默默地在莫小雪身后，给她推力，支撑着她一步一步往上爬，终于到了山顶。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山顶雾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风景，除了近处的几棵雾凇。莫小雪指着身后的塔，“你敢爬上去吗？爬上去之后就没有雾霾了。”人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小时候，这座塔是铁做的，她可以搬着一块块铁爬到塔顶，在上面留下：莫小雪到此一游。
几年前，这座塔被重新修建，搭了楼梯，边上还有护栏，但莫小雪却再也不敢爬上去了。上了两层就会腿软。张文轩已经爬上两层，“你不来吗？”
莫小雪紧张地摇摇头，看见张文轩俯身，她的腿不由自主地又软了起来，“你要小心啊！”看着张文轩越爬越远，莫小雪喊道，“你要是有什么心事，不想跟别人说，就喊出来吧。”她对着山下大吼一声，“像这样，把所有的不开心都赶走。”
“啊——”塔顶的张文轩大喊了一声又一声，他是有多少烦恼啊。他在塔顶站了很久很久才走下来，眉头已然舒展，也许他真的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赶走了。
山的另一面，有两条滑道，旁边还扔了两个纸壳，一定是有人在这滑雪。莫小雪捡起纸盒，让张文轩坐上去，轻轻一推，张文轩就滑了下去，很远很远。这回轮到莫小雪了，她不让张文轩碰，自己坐在纸壳上，慢慢地往下滑，滑到一半，只觉天旋地转，她也不知道自己转了几个圈，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就倒在地上，睁开眼睛，是雾蒙蒙的天空，还有张文轩幸灾乐祸的笑脸。
“你怎么会偏离滑道！”他还忍不住笑，“真没见过你这么笨的！瞧把人家小树都撞歪了。”
莫小雪在雪地上滚了一圈，才爬起来，揉着后腰，这么细的一棵小树，撞上去也是真疼啊！她一直闭着眼睛，还以为撞到了多大的一棵树。脸怎么也好疼啊，“我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出血了？”张文轩认真地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啊！”他拉着莫小雪往上爬，“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撞到树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