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子航在Philip出现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有转危为安把握的,尤其是在前一天晚上听到欧文和他喝酒时说:“这件事情我已经都调查清楚了,我的工作到这一刻为止已经全部结束了。”他的心里更是非常踏实,因为他已经听过许瑞的汇报,知道欧文的大致判断方向,恰好那也正是他所希望他前往的方向。
只是仅仅过了一夜,他就完全失去了那样的把握,这时候他才明白欧文话中的意思,原来他早在那一刻已经陷入了一个泥团中,只是后知后觉罢了。
欧文将现场交给了Philip后就提着行李带着一抹事不关己的微笑从容离去了。
Philip在耿子航面前坐下,翻开手中的笔记本,微笑着对耿子航说:“Ken,香港方面已经把古北店披萨专柜的事情交给我们防损部来处理了。”
“哦,为什么呢?”耿子航也微笑着问道,一边拿起电脑边的青瓷杯慢慢喝了一口茶。
“因为欧文在调查中发现了一些违规事情,比如专柜的卫生许可证是在专柜开始营业后一个月才交到采购部的,合同和供应商号直到现在都没有下来,一直以来都是专柜自己在收银。这种情况必须由防损部介入调查。”
耿子航将水杯放回桌上,虽极力平衡,但仍可以感觉到手臂的微微颤动,幸好很细微,不至于引发别人对他的某些判断。
“居然有这样的事,我立刻叫许瑞进来,让他给你一个解释。”
“按照我们防损部的规定,我等一下会单独找采购部所有相关人员问话。在这之前想先请问你一下,你是否了解下面采购部门的这些行为?”
“Philip,我先来解释一下我们公司对于合同证照的审核流程,按照现在的这个流程,采购部会把需要我确认的合同文本拿过来给我签字,然后采购将有我签字的合同附上财务部要求的证照寄到深圳财务总部审核,审核通过后采购通知供应商进场开始营业。你说的这个问题是由采购总监和财务总监来监控的,当然采购部也是我的管辖部门,如果出现纰漏,我也要承担相应的管理责任。”耿子航很真诚地解释着,神情中显示着他的焦急和痛心。
“我明白了,那我去和许瑞谈一下,如果遇到其他问题,我可能还会来麻烦您。”
耿子航连忙表示不会造成麻烦,配合防损部门的调查也可以让他及早发现并堵住管理中的漏洞。
Philip离开后很久,耿子航发现自己每次拿杯子时手依然会有颤抖,他懊恼地放下杯子,在心里说了一句:“比这种情况更糟糕的事情都发生过,我一定能解决的。”
他猜想许瑞应该已经结束了和Philip的谈话,他拿起分机想把他叫过来问一下情况,但刚拨了两个数字忽然他又放下了电话。
这种犹豫不决的状况他只维持了几秒钟,耿子航从来都是个思维敏捷的人,他能用很短的时间在几十条通道中迅速判断出哪一条是最近的路,这样的成功判断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是用无数次身先士卒的体验,无数个成功和失败的经历做支撑的,他会选择某个成功的案例做向导,让他收获下一次的成功。
于是他再次拿起桌上的电话,这一次他拨的是总裁雷蒙的直线,很快雷蒙接了电话。
耿子航说:“Raymond,刚刚Philip来找过我了,那个披萨专柜出了点问题。”
“我已经知道了,刚刚我就在和集团营运总监通电话,你是怎么搞的,弄出这么大的事来?”
“是我疏忽了,许瑞刚刚过来,我原本是很放心地交给他去管理,不想过多干涉,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古北店里做这么大的手脚?”耿子航话语中显示着自己的恐慌还有懊悔。
“你说是许瑞在玩花样?”雷蒙慢慢地问。
“这个专柜是许瑞来之后引进的,我判断没有合同就进来销售的事情许瑞也是一清二楚的,否则采购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古北店重新开店时玩这样的花样。”
雷蒙没有立刻回答,耿子航用力将话筒贴近耳朵,试图猜测沉默后的雷蒙会有怎样的答案。他一直认为但凡坐到高层职位的人,无论是雷蒙还是其他人,应该都和他有着相同的思维定势,他们的生活理念是一致的,试图稳定地占据高位,享受优质生命的绚烂色彩,所以他们努力和行进的方式也应该是一致的,那就是只走直线,不走弯路。而所有线路上的风景,无论有无生命,都只是一种陪衬,自己是这条路上孤独的主角。
雷蒙开始为他验证他的猜测,雷蒙说:“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香港,不死个高层很难交代过去,你跟Philip沟通一下,然后让许瑞辞职吧。还有亚洲区总裁对古北店改造后的营业额很不满意,我听说现在古北店里人心涣散,上下一片混乱,我认为你在这种时候将彼得调走是很不明智的,我决定从明天开始让彼得重新回古北店当店长,我需要那里有一个稳定的人事班子。”
“我明白了,这两件事我都会办好的。”耿子航挂上电话,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前方墙壁上挂着的夏夕颜送给他的唐卡,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走到它面前,然后闭上眼睛,静静地站立了许久。
许瑞辞职后,耿子航向雷蒙申请了一星期的休假,他去了曼谷拜四面佛。
四面佛有四副面孔,每一面都有着不同的含义,正面代表自身家宅,右面代表求财求利,左面代表事业,而后面代表美好姻绿。可是在泰国,人们又把四面佛称为成功佛,求事业和学业的人数最众。耿子航基本上每两年都会去一次,但今年这是第二次了。
离开曼谷后他去了芭堤雅海滩。白天他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晚上就去露天酒吧喝酒,或者穿梭于各个小剧场内看色情表演。
曲终人散后,他会从海滩上挑一个女人一起回酒店。他很奇怪一到这里后,他的****就变的无比旺盛,他只挑泰国女人,他想融入这个国家的文化,而声色是他们最著名的部分,从这里他可以看穿一些东西。想看穿一些东西成为了他进入职场多年后养成的一种习惯,如同和向他献媚的女下属调情,如同穿黑色西装配灰色领带,如同清晨亲手泡一杯决明子茶,如同自身遭遇危险时总要牺牲一名下属。
七个夜晚,他换了七个女人,和超过七个的安全套。他保持着非常好的状态,有时一个晚上要射几次,那些从他身前流入保鲜膜般透明罩内的东西,雪白而粘稠,他有些痛恨这样清晰而迷幻的画面,用力闭起眼睛,却还是看的见。那些液体属于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看到他的生命生机盎然,却又不断流失,想窃喜又生悲悯。
他在矛盾之中唯一确定的是他的世界依然那么张牙舞爪,需要随时储备好征服的力量,他喜欢被需要的感觉,他更喜欢胜利后的这种类似****的淋漓尽致的享受。
可是当女人们清点完毕离开酒店的时候,他躺在浴缸里感觉到一丝迷惘,一直压抑着不想深究的疑问不容阻挡地涌上心头,让他不能无视。
最忠实于他的许瑞背着罪名离开了他,而刀刀紧逼他要害的彼得却官复原职,衣锦还乡,这样的结果真的还能算是一场胜利吗?他不知道许瑞有了这样一页背景后会有怎样的前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需要做一份针对彼得的计划,这一刻筋疲力尽沉在水底的他象破损的海藻般衰败下来,失去了攻击和防御的所有能力。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想安稳地度过命犯太岁的这一年,象这缸中的水面那样没有一丝波澜就好,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兴致去乘风破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