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如霜,夜静似水。蜀南竹海空寂的山谷,只听得见山风吹抚竹叶间的簌簌声。
这风很凉,透彻肌肤。
箫声,那箫声仿佛从地底升腾而起,婉转悠扬,似天籁一般,却暗含几分肃杀之气。冷风可以将箫声吹散,却驱不尽箫声中的寒意。
突然,在极短时间之内,一排紫竹的尖稍,弯了又直,直了又弯,如波涛推动前行。
箫声乍然而止。
竹林深处,一道黑影骤然跃起,霎时紫竹向四周曲折,排成一个硕大的圆弧。
黑影悬在半空,冷笑道:“我已等候诸位大半个时辰了。”
话音刚落,四个面目狰狞,似人非人的家伙从空中落地,其中一人道:“开封第一刀的李超想不到轻功也是这么厉害。”
这世上让人意料不到的还很多,主要是人们高估了自己或低估了别人的实力。
自从李超那一年跟随那个武功旷世绝顶的少林云游僧练了七十二绝技中的一十八项,那时未及弱冠的他就已经是高手了。
“哼,又是组织排你们来的,你们走罢,我是不会回去的。”
“人可以不跟我们走,但天魔箫注定要留下。”
李超自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右手发力,将手中的箫插入地下一尺有余,并不做声。
四人远远地围住李超,亦发动内功,看起来无数竹叶,旋转于其周围。
那几个人看起来面目说不出的狞恶,原来是戴了很薄的人皮面具,分的是黑白青赤四种颜色。
那戴黑面具的人忽然道:“你咋是个骗人的呢?快把天魔箫交出来就饶你不死。”
李超毅然道:“那是我捡的,谁捡的该谁白要。”
“你……”戴青碧色面具的人急道,说着亮出了手中的钢刀。
李超淡淡道:“你是新郑猛鬼刀的人么?”青面人道:“你想作甚?”
李超突又眼露凶光:“血债应由血偿,看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刀更快!”
青面人看来没有必胜的把握,胆怯地向后退了一步。戴赤红面具的人怂恿他道:“我俩一起上,想必对付这厮应该绰绰有余了。”说着两人纵身跳上前去。
李超狂喝一声,拔刀而出,一股气流急速向四周扩散,两人忙将面前的竹叶合力推出。两道白光直射云霄,继而狂风四作,竹根亦破腐土而出。众人一阵惊惧,想不到李超的刀气也是如此厉害。
仅一交手,二人亦处下风,他们脸上的惊恐之色难以抑制,因为他们知道,李超并未展示出全部实力。
但两人也绝非泛泛之辈,那红面人使一双判官铁笔,朱砂笔尖上喂有极厉害的罕见剧毒,专点人身上的四十八处奇穴。
青面人操一口精钢鬼头刀,舞得虎虎生风,不留一丝缝隙,好似每一刀都试图将对手硬生生砍成两半。
李超喝道:“今日又要添几个孤魂了。”言罢,出刀。
二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攻向李超。
李超受两面夹击却毫不在意,把持住各个方位,丝毫不给对手以可乘之机。
片刻之间,两个怪面人的脸上渗出很多冷汗,然后是脸色煞白。
李超的刀法真是快得可怕。
一声惨叫,红面人被削去了执笔的手腕,继而被砍下头颅。
两只残臂还在上下晃动,血从项上碗口大的刀伤中汩汩流出,到阴曹地府做他的新上任判官去了。
青面人也在惊惧中被连肩砍去了执刀的右手,也气绝而亡。
接着,黑面人跃上前来,怒道:“李超,你个怂娃未免出手太狠辣了,真个欺人太甚!”
李超淡淡道:“若我出手不够狠早就死在那两人手里了,他们也绝非善类。”
白面人忽然开口了,凄凄的声音道:“朱笔判官许天明,猛鬼刀刀主嵩阳都是江湖上炙手可热的人物,想不到竟然轻易就死在你的手里了。可惜你到底不能为宗主所用。”
黑面人又道:“天魔箫涉及一个重大的秘密,只要你能拿出来献给天尊,或许还能……”
李超毅然道:“我是知道那个秘密的。”
黑面人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天魔箫的秘密,那么就该知道它在一般人的手里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只有在我这样天生缺陷的人弄奏下,才能发挥出箫上刻文中魔凤八音的威力。”
李超略带嘲弄道:“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刚才我还认定刻文是暗藏着比当年楼兰古国宝藏更大的惊世宝藏的秘密。”
黑面人自知失言,大吼一声,跃跃欲上。
白面人淡淡地道:“既然你知道了这个秘密,我们就不能让你安然离开了。”
黑面人操起手中银钩戟,沉声道:“李超,我一人就够应付你的了。”
李超道:“你就是白玉老虎方白玉?”
黑面人道:“你如何识得俺的身份,就因为俺是兔唇?”
李超道:“使的一双钩戟,功夫和口德一样糟的方白玉。”
黑面人笑道:“有一点你错了,我的功夫并不弱。”
想来也是,在江湖上继百晓生之后的白玉老虎,品评江湖是非八卦,若没有非凡的武功,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而方白玉的功夫却高得可怕,原来他一直在掩饰实力,正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那一对双钩在方白玉手中似乎变成了两条乱舞的银蛇。
两条出势凶狠狡黠的银蛇。一只突然向李超的肩头袭去。
李超的刀已出手。恶斗,又是一场恶斗。
只片刻,方白玉忽跳将出来,仰天狂笑道:“听闻你李超刀快的很,今儿个看来不过如此,呵呵,啥个鸟啊。”
李超冷冷道:“不知你一共躲开了几刀?”
“九刀呃,我数着呢,呵呵呵……”方白玉话音未落,腹背颈项九道白气径直而出,还来不及惨叫出来,眼球迅即眦裂,而周身上下要穴都被浓烈的血流冲破,纵有回天之术,也是无望了。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从后袭来一股冰风,把方白玉浑然凝住,身上结了一层薄冰。
白面人长袍一挥,几道冷风直朝着方白玉而去,待重看来,人已湮灭,不复存身。
“啊!”李超失声惊呼道:“难道这就是独孤剑魂海义两百年前所创的冰剑诀?”
“你果然是见多识广,连失传已久的冰剑诀也能窥其一二,可惜你今天只有死了。”
李超喝道:“若你们苦苦相逼,我也只能以命相搏了!”
白面人凄凄道:“你可曾想知道我的真面目。”
李超道:“愿得一见。”
白面人缓缓抹下脸上很薄的面具,露出一张很平凡却市侩的脸,原来他竟是小魏!
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的大侠王义雄最好的朋友小魏,那个在东北贩运貂皮和人参的有钱的包袱商人。
他居然是天尊的人,还是一个武功极上乘的高手。
小魏淡淡道:“不错,我就是天尊的右尊使,一直潜伏在天尊最大的敌人王义雄的身边。刚才你杀的那个方白玉,忝列左尊使,他就是因为话太多了,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也是死不足惜。”
转而又道:“其实我也不妨告诉你,这天魔箫本是当年魔教的两大秘宝之一,另一件是赫赫有名的天魔琴;当年魔教长老们研创这两件绝世神兵时考虑的想法很古怪,分别都是天生身体特异的人来使的,天魔琴要天生六指的来拂弹,而天魔箫则要由自幼兔唇的人吹奏才能发挥出效力。嘿嘿,天尊想要得到的东西没人能带走。”
小魏仗剑柄向地面一杵,深埋的天魔箫向上飞窜。
箫忽然折了个方向,射向小魏。
小魏大为震惊,尚未回神之际,李超已持箫呼啸而来。小魏慌忙挥剑抵御。李超反手拿箫,用力一挥。箫身与剑体锵然一碰,绽出数点光芒。
小魏低头一顾,双脚已陷入腐土中一寸有余。
“李超,你这人真不可小觑啊。”小魏厉声道。
李超浅然一笑,道:“你还没有瞧见过我的真正本事呢。”
小魏纵身一越,便又要来夺天魔箫。李超将天魔箫收在怀中,掌心催动一团真气,只见一道流火直扑小魏而去。
小魏大惊,原来这竟是传说中的密宗绝学——火焰刀。
那流火愈行愈慢,渐停在距小魏咫尺之处,猛地炸却成七团,状若流萤,全从不同方位袭向小魏,小魏左挥右挡,震得胸口发憷,嘴角渗血。
小魏抽身而退,用剑锋划出一条长弧以御。
李超并不躲闪,只是静观其变。
小魏运动真气,发丝冲向头冠,一手擎起剑,对天喝道:“剑人合一!”腾空跃起,旋即从上空攻向李超。李超舞动双掌,挡的密不透风。
一时间刀光剑影不断,竹影瞳瞳,盛气凌人。
四周的竹子在冰火两重的催发下开放出嫩白的花芽,竟出现竹子开花这样数十年不遇的奇景!开花后竹子逐渐青叶凋零,枝干枯萎,成批的死去。
几个时辰后,方圆半里的竹子都相继开花枯死。
万顷竹海竟出现了一个斑洞,而在洞的中心两个人影缠斗的势态,象是鏖战中的百千兵马一般。
李超舍去傍身的刀不用,改用无形的火焰刀御敌,实在让人费解。而小魏以剑御气,凭森寒的剑气与之抗衡。这是一场旷世的激斗,难以瞧出胜负。
两人都渐露出疲态,李超更是空手白刃,但不知天魔箫最后鹿死谁手。
正在难解难分时,突然瞬息逆转,小魏的宝剑从中间断成三截,一下失势。原来,李超是让小魏的剑在冰火的交替淬炼下断掉,待以自己完好的兵刃反击。
李超乘机抽出腰间的佩刀,在刀法中融入火焰刀的功力,一刀挥出。小魏转眼间落败,双手已如焦炭一般。李超将刀架在小魏的脖子上,厉声道:“告诉我,天尊究竟是谁人?”
小魏不似从前印象中怯懦的小商贩模样,厉声狂笑道:“告诉你也没用,他是神,是天,是世间的主宰。哈哈哈……你斗不过天尊的,连王义雄也不可能,我们的覆灭对天尊的计划一点影响也没有。哈哈……”
说着竟暗运用冰剑诀中的绝灭法,将自己冻成了冰块。李超想阻止时已然来不及了。
李超有点叹息,天尊真正的身份还是没人能知晓,他的势力不知道有多大,竟然能让这么些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甘心为他卖命,看来今后有得累了。
不想太多,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家客栈,饱餐一顿,烫一壶好酒饮下,再好好睡上一觉。
天色已渐明,李超向竹林外走去,晨曦照亮了整个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