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回音螺,想着你一心想要寻找的人,你就能被带到他的身边。”这是小山的原话,我来到了画星城郊外的秘林,将回音螺捧在手中,“阿缜,你在哪里?阿缜,你在哪里?”
回音螺里逸散出轻柔白光,它们缓缓地包围了我的身体,一阵移形换影之后,我被送到了云城郊外的洗翁山。
“钟灵毓秀,自然人杰地灵,然而百川之中,或有极地温谷,择冰雪之阴,承日月之精,渺然独立,若非有奇人异事,终不为人所知。”这是古书上对云城的描绘。
而洗翁之名,则来自一位名翁为天放的老神仙。说有一天仙翁在山中的定心潭沐浴,沐浴之后便觉通感六虚之气,化甄大境界。至此之后,洗翁山因而得名,所以,每当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或缝夏秋之交,气机变化之际,总有六界人、妖、鬼、兽慕名而来,定心洗浴,以求逍遥之境,得常人所不能。
我看着洗翁山的地界碑和与师父的形容判若云泥枯树败草,疑惑难解,难道阿缜落入了血魔手里?
我沿着破败的山路前行,一路上乌瘴之气弥漫山野,举步维艰。我是深知血魔本性的,“暴殄天物”向来是它们的“本职工作”,我知道回音螺将我带到这里一定是暗有所指,我一路向前,道路的尽头,定心潭水变成了血红色,一只世间稀有的深鳍龙的尸体飘浮在潭水中央,尸身散发的腐臭味儿,令人作呕。
阿缜,你到底在哪里?
月上中宵,定心潭边传来了打斗声,三条颜色各异的长龙正与来到潭水边觅食的血魔缠斗在一起。
深鳍龙是龙族的名闻望族,血魔如此不顾禁忌,显然是惹到了龙族的逆鳞,我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战斗,直到,我在潭水旁边的秘林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孙琳?仙族来了?
阿缜,你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孙琳一个人来到这里?除了孙琳,还有其他季山剑吗?我张开水镜,呼唤阿难无染。
“镜衣!出了什么事?”见到我,阿难也是面色慌乱。
“为什么孙琳会在洗翁山?龙族和血魔在定心潭决斗,仙族插手所为何事?”
“皇玄剑、涣雪剑和翀离剑都被派去了洗翁山,钟珈盈带着天之鼎,他们是要收服九战龙之一的华莲君。”
“以天之鼎收服龙族?”
“一个月前,我与川琉戏在长穹山的藏书阁看到一本困兽志的秘传本,上面记载了数十种上古神器困龙的方法,其中就包含了天之鼎的用法。洗翁山被血魔破坏全因深鳍一部对定心潭势在必得,他们互不相让,事情越闹越大。龙族因为君祁山一役,对仙族越发肆无忌惮,水良接任代掌司以后,正打算借此事对龙族出手。我已经通知了安安洗翁山的血魔不适合以魔晶驾驭,让她远离了是非地,然而我一直寻不到你的下落,镜衣,你怎么会在那里?”
“你是说,天之鼎会出现在洗翁山?”回音螺的提示是不是在说,或者是阿缜附身在了某人身上,或者是他回到了天外天?
“不错,龙族深鳍门的三位长老此刻就在洗翁山,而龙王手下的九战龙之一的华莲君也会在暗中埋伏。血魔和深鳍长老仇恨已深必然会以死相拼,只要华莲君出手,季山三剑就会张开天之鼎将其收服。”
“阿难,当日在幽冥城,你可见到了妖王?”我忽然想起当日阿难也在幽冥城。
“酒宴之上,妖王与鬼王相谈甚欢,两族联姻之事好像大有把握,我带走怜熙之后,鬼王曾施法睡灵召唤,我能成功脱逃,多亏一名叫乘风风的活脱鬼帮忙,他似乎一直在暗中保护灰鹊鸴斯。至于鸴斯和鬼王是否还有其他交集,恕阿难未能查明。”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个乘风风又是谁?”
“倒也好认,幽冥城里最丑最风光的一只鬼便是他了。”
“那酒宴之后,你可有再见到妖王,或者见过白鹿储君?”
“我带着怜熙已经很不方便,哪里还敢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过事后倒是听说,龙王搅浑了妖鬼大典,事情又不了了之了。”
“仙界中人,有谁去了妖鬼大典?今日的深鳍一部或曾参加酒宴?”
“为了找寻十六月的行踪,季山七剑之中,唯有孙琳和川琉戏都入了鬼域,深鳍一部倒是没有听说。”
“孙琳?川琉?”或许涂候猗苏醒之后,阿缜附身在孙琳身上或是川琉戏身上?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阿难追问。
“那孙琳和川琉戏回到仙界可有异样?”仙魔不两立,仙族对魔晶更是敏感非常,我若是阿缜,除非没有选择余地,否则是不会附身仙族身上,冒着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危险。
阿难沉思了一会儿,“孙琳回来了,川琉戏一直没有回来。孙师兄一如往常,我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川琉戏没有回仙山?那他去了哪里?”
“他被鬼王扣下了,好像和赤棠官冢的一个上古结界有关。”阿难说着,“你是不是在找什么?和孙琳有关?和川琉戏有关?”阿难已经从我的言语中发现了端倪。
“临缜失踪了,我一直在找寻他的下落,我知道在和妖王的交手时候他受了伤,我想他或许是附身在了谁的身上,或许是回了天界,可是我不能确定。”
“那你打算怎么做?”阿难并没有多问。
“我会找到孙琳和川琉戏,验证这个可能;如果不是他或者他,那么我会夺下天之鼎,去一趟天外天。”
“如果是附身,或许川琉戏的可能大一些,毕竟他身带煞气。”
“我明白。”川琉戏出生时带着土屋珠子,正是因为他具有比别人更加招鬼的体质,若是附身,川琉戏确实比孙琳更加适合临缜。
“你要小心。季山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明白。阿难,保重!”
收回水镜,我开始寻找孙琳的踪迹,但是遍寻无果。
夜已深,阴尸的味道越发浓重,血魔的巢穴因为尸体的腐烂和虫蛊的汇集形成了瘴气,整座千嶂岭越发透着一股浓重的阴气。按照阿难无染的说法,只要血魔和龙族两败俱伤,季山剑便会出手,我不再走远,而是安心在定心潭附近等待皇玄剑钟珈盈和翀离剑达子瑜的到来。血池之中依稀可看见自己模糊的脸,我将鬼姬的白色面具带上,不想故人重逢多生事端。
白色枯鬼紫色衣,
山雾弥漫迹难觅。
若非仙翁曾留名,
谁人可知水定心。
我打开神识去搜捕血魔的所在,发现战斗仍在继续,血魔已经筋疲力尽了,它们死伤大半,唯剩下五只。潭水中央,恍惚可见三条龙形物,龙身颜色与湖水相近,正是深鳍门愈战愈勇的三位长老,照此情形,华莲战龙根本无需出手,他还在一旁观战。我不能坐以待毙,要引华莲出来。
轻念咒语,送入魔音,血魔受应力感召,魔灵震动,听我训召:“百虫为蛊,浴血重生,做我上将军血魔,唯有一人!”
绝地反击,正是地狱无门,魔岭无路!
霎时间,五魔疯魇,冲了上去对着其中一龙猛烈撕咬,深鳍龙龙肉翻掀,血流如柱!华莲心动,眉蹙,他移身杀入阵中,连取三魔性命。这时剩下了两只血魔见势飞离,可惜,深鳍一老死不瞑目,魂难归海!
华莲将怀中的深鳍一老缓缓放下,他转过头来,面如冷冰,与两魔对视。
华莲已经现身,季山剑就在附近!
可是剩下的两只血魔仍有不甘,其中一魔奋力冲向华莲,而另一魔转身飞向血魔尸体,如吞云卷雾一般,生食腐尸。华莲果然厉害,不过片刻已有四只血魔命丧在他手中。
而仅剩的那只血魔已经成蛊,它吃掉了所有血魔的尸体,在对手鄙恶的目光中再次站起身来,我不明白它为什么向我投来一道期许的目光,见我无动于衷,它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华莲冲了过去……
风有一霎那的止息。
“莲战!”双龙齐呼,晚矣。
“你是谁……”华莲看着我,难掩惊异,他的血沿着我的手臂向下滑去,温热依旧。
“一山总有一山高。”我看向身后的魔蛊,也许是魔晶的本能,在它向我祈求的刹那,我没有半分犹豫得做出了决定。
魔蛊受到感召,杀气盈满。它红着眼睛,双目投射出暴戾,向着一旁的双龙。它冲了上去,将手中尖利人骨刺刺出,我只听见身后啊呀呀呀的乱声,听得一丝苦恼,“我救了一个疯子。”
疯子杀得忘情,将双龙的身体卸成了八块才掉头走了回来,它踩碎的龙鳞都殁在了黑色的泥土里。
华莲仰面倒了下去。我收了疯子的灵识,退避到一旁。
过了午夜,皇玄剑和翀离剑才将华莲战龙救起收入了天之鼎。
洗翁谷离赤棠官冢很近,如果川琉戏真的被鬼王困在了上古结界之中,那么季山三剑不可能见死不救。我暗中跟踪他们,或许见了川琉,一切都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