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因为在抵抗魔灵时候的英勇,而被大家推荐去见领队的老者,然而这个带头的男巫有个本事,他看出了阿难的真实身份,老者直言不讳,“魔灵,为何要帮我们?”
阿难更直白,“为了活着。”
老者说,“难道你需要嗜血?难道你已经摆脱了魔性?”
阿难走到老者面前,说,“魔并非为嗜血而生。”
“异族之间难免杀伐,你为了我们杀死自己的同伴,未尝不是一种罪罚。你心甘情愿?还是另有所谋?”
“杀掉你们,和碾死蚂蚁没什么区分。何况,我并不想欺凌弱小。”
“欺凌弱小?”老者笑道,“一个魔灵竟然有了人性,我今日不杀你,简直是与虎谋皮。”
“你是所有人的领袖,你带着队伍一路到此,你一定有非凡的智慧。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你只相信你的经验,你的眼睛,那么,不如我们交换,你行将就木,我如日中天,我愿与你契约,我为你保全整只队伍,你将你的生平智慧交给我保管。”
老者眼中泪光闪闪,“与魔灵契约,并非吾愿。”
阿难后退了几步,“恐惧死亡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你死了,整个队伍就会被魔灵分食干净。你把你的智慧交给我,我代替你活着,所有人也会因你而活着。”
老者紧紧盯着头顶的帐篷,在用尽全力思索,“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脑海里关于这个世界所有的信息。”
老者微笑,又过了片刻,朗声说道,“好,你去这附近的齐王墓,偷来他用来镇守墓灵的丹盈正珠,我就答应你。”
阿难转身离开,撩开的帐子,重重地合上了。
阿难向我请辞,说明了缘由,我问他,“你可知道齐王的丹盈正珠的来历?”
阿难摇头,我陪他走了一段路,树林间草木繁茂,我们走在长长的拱形“廊道”里,那是古树的枝干接连在一起组成的华道。
“丹盈正珠出自东海,是海中精灵献给天罡智者的礼物,后来,齐王治世有功,受万民爱戴,天罡智者坐化后,就将丹盈正珠交给齐王保管。此珠是镇墓之宝,因照耀月华数千年,而灵光非常,此珠能感天地正邪之气,你是魔灵,戾气太重,若沾染此珠,则身形俱损。”
阿难停住了脚步,转向我,正色道,“镜衣,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我看着他严肃的神情,“当真非此不可?”
“我心向往之。”
我知阿难心坚,便道,“古墓之中,若有长明灯烛,你且将长明灯熄灭,那时候,丹盈正珠为惩治恶鬼,便会大放异彩。”我将自己手掌割破,沁了血在白帕子上,交给阿难,“用这个沾了血的帕子去拿那珠子,六个时辰之内,必须回来。”
阿难接了帕子,攥在掌心里,“无染遵命!”
阿难走后,我看了看月色,心中估算,天亮时分,就是最后期限。
我坐在槐树洞里,睡得浑浑噩噩,又是一颗珠子,我想起了川琉戏,他也有一颗珠子,需要我的血。
发现自己血液的妙用,也是在遇到川琉之后。
川琉戏有一颗土屋珠子,那珠子也是个灵物。
川琉戏在出生的时候,一个云游四海的方士恰巧途径夙夜山庄,一番卜算之后,将土屋珠子交给了川琉戏的父亲,说,这孩子有个能力,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川琉戏自小体质特殊,易受邪物侵染,方士命他将此珠放在身上,若珠子变乌,就要用处子之血替他净化,可保他平安。他一直长到六岁,土屋珠子也没有变过颜色,直到川琉七岁的时候,去河里玩耍之后,便生了一场大病,噩梦连连,冷汗频频,不到五日的功夫,已经面如槁灰,一身死相了,
川琉老庄主请了百里以内的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方才想起那方士的话,只见那土屋珠子已经变得黑如磨石,老庄主按照方士的说法,用处子之血替川琉戏挡灾,足足找了一百位女孩子,可是仍有一颗黑痣残留其中,怎么洗也洗不去。川琉戏也因此迟迟不醒,直到灯途来到夙夜山庄,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就将那黑痣除了,川琉戏大难不死,因此与灯途结缘,十几年后,他就跟着灯途入了君祁山。君祁山正气昭昭,自然没什么恶灵恶鬼的,我却将这事放在了心上,因为师父说,川琉戏的前生一直在忘川河里保护我,惹了好多恶灵的积怨,我向来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所以,当他第一次下山回来,惹得土屋珠子变了黑,我便义无反顾替他滴血实验。尽管后来,灯途师父教了他净灵的方法,我总觉得这滴血洗珠来的更直接。
我自顾自叹息世事无常,又是无解。我想回去君祁,终究是不可能了,师父的死和将我和君祁山彻底分隔开了,我站在魔族的一边,只能远远地眺望回不去的仙山。
因为担心阿难,鸡还未啼,我就去了林子边缘等他回来。因为他迟迟不出现,我只好沿着通往齐王墓的方向去找他。果然在不远处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大胆魔灵,竟然敢盗齐王墓,如不束手就擒,将你打回原形!”
阿难冷笑一声,他是魔灵,哪有什么原形。我倒是笑不出来了,这声音,让我心里咯噔一下,是青青,季山八剑里的了朝宗,摩崖剑。战斗一触即发,另一个声音再次敲打我的耳膜,“他也是个异类,齐王墓里镇墓之宝能净化魔灵,他却能全身而退,青青,切不可轻敌。”苍梧剑出鞘,这是叵浅,叵定之。
说话间,剑光乍现,摩崖剑强势,苍梧剑变化无常,阿难虽然全力以赴,但是想要逃开季山二剑的夹击,并不容易。
战况持久,不相上下,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六个时辰马上到了头,眼看娟帕上的血怕要失效了,再不能迟疑,不然丹盈正珠再次发难,到时候阿难就有危险。
我随即鼓动身上紫晶魔灵,将自己包裹厚厚的结界里,掩盖了容貌,冲入战圈,左右各一掌,逼开摩崖,苍梧二剑,顺势将阿难带走,无法回头,冲向森林深处。
叵浅和青青二人穷追不舍,阿难默不作声,身体只往下滑,我见他怀中白光闪烁,想必丹盈正珠的威力正在侵蚀他的身体。我再次催动紫晶魔灵,震荡的气泽将树木打碎,折断,向身后扫去,两道剑光迎敌而上,将木头劈碎,发出砍断枕骨的声音。阿难有些力不可支,我一手扶着他,一面奋力疾走,就在此时,前方出现一道红光,犹如九曲游蛇,辨不清方向,电光石火间,徒然逼近,直取我的额心,我权将魔灵收缩,将将避过,一道游弋的剑光划过阿难的脸颊,划破的皮肤渗出一道血丝,血滴飞落出结界,我看见血滴中倒映的川琉戏的脸,我一时失神,阿难这时催动咒术,那一滴血瞬间增大,化作千万血棘,涤荡一切后路。此后,便是长途奔袭,将三人远远落在身后。
阿难在落地的一刻,晕了过去,我将丹盈正珠取了出来。他仍未转醒。看着阿难痛苦的神色,不经意抚上他的眼角,“你做到了。”我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在古墓中埋藏几百年也依旧光洁如初,莹莹珠光,动人心魄。
“这颗珠子少有千年的历史了,这么好的宝物,不为我们所用,太可惜了。”我看着珠子,又看着阿难,终于我下定了决心,取了阿难身上的断匕,一刀插进他的心房,“心头之血是融合丹盈正珠最好的力量,也能修补你受伤的身体,只是它也会将你净化,从此,你便不再是一个单纯的魔灵了。”
我将丹盈正珠送进阿难的身体,完美的融合,愈合了伤口,净化了血脉,一阵洗经易髓之后,阿难无染再次苏醒,摸向自己的心脏,“这是?”
“不会有人因为你身上的魔灵追杀你了,这样看来,你周身的气泽竟比妖灵还要纯粹。”我退后几步,伸手右手,在他身旁游走,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泽,充盈着这具完美的身体,一股海洋的力量,一股人间的传承,还有根深蒂固的属于我的那部分魔灵,这具身体,此刻才算让我满意,“阿难,你会不会怪我?”
阿难起身,与我并肩而立,“镜衣要做的事,也是无染要做的事。只是,请让我追随您,请不要抛弃我。”
太阳冉冉升起,橘红色的光辉洒向大地,我看着身旁灿如朝阳的少年,正色道,“我不会抛弃你,只要,你不会背叛我。”
晨风吹落了遮盖容颜的袍子,紫色长发“倾巢而出”“飞扬跋扈”,阿难单膝跪地,亲吻我的长发,“我将永远不会背叛你,我的魔神。”
我俯身牵起他的手,吻向他的额角,“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