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曾经无数次地面对泪泉里的过去:熊熊燃烧的战火将好好的一座天罡仙境变成了真正的离地狱最近的地方,无数的刀光剑影,无数的飞星流光,都被万千紫色的骇浪所取代,那是魔族特有的颜色,它们吸食生命,也分化人心,他在混战之中看到了自己,那时候,他和红衣护法一同对抗魔神的坐骑花城,拼了无数个回合,仿佛还要进行无休止的对抗,花城的身上,已经血迹斑斑,可是它依旧骄傲,像是一道永远不能跨过的障碍。就在他筋疲力竭的时候,远处的山顶轰然崩塌,光明子和春山洛华终于成功了,魔神的分身被打败了,紧接着,花城发出痛彻心脾的嘶吼,它瞬间胀大了三倍,巨口像是开门的水闸,开始不断地吸食周围的一切。
那时候,他还不是白虎,他叫彦真。
彦真和水良都被巨大的吸力带着飞了起来,水良的叫声在耳边响起,“众志成城!”在这一声号召下,所有的仙班纷纷张开自身的护体结界,然后对抗着剧烈的狂风凝聚起来,属于仙灵的光环越来越大,眼看着胜利近在咫尺,可是彦真突然离开了共同的结界,独自一人飞到了的虎口当中。
为什么?彦真这样做,无异于自杀!难道他当真痛恨魔神至此?
所有人都呆住了,水良愤怒地叫喊着,“彦真!回来!”
彦真却再也没有回来。
花城痛苦地嘶吼着,胀大的身体也缩小回了本来的样子,它仍旧抵抗着,挥舞着爪子赶走所有企图近身的仙族中人。直到,光明子的剑凌空劈下,斩断了暴怒的虎头,抛开了它的肚囊,将已经血肉模糊的一个人从里面拉了出来。
白虎知道,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就是彦真。
彦真没有死,他的一部分魂魄入了魔,彦真的魔和花城的魔融为了一体,并且被光明子一分为二,如今,他是转世而来,他叫白虎。
过去的一百多年,他从一个懵懂的孩子,走到了君祁山,成为了乘掌司的徒弟,他确实天赋非常,师父所教的一切,他都能很快掌握,在所有同届的师兄弟里,能够到达大禹虚空第七层的,他也是前者,一步一步,到理山月影,做个名副其实的君祁仙人,一切都顺理成章。
只是,只是,在他的徒弟面前,他犯了难了,就像师父口中说的,或许,这就是他的天劫。
他的徒弟,不是个普通的仙胎,他的徒弟,是彦真的前世——白衣护法缑拂枕——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来自神界,并与魔神交换了轮回。
白籽言,小果子,人界的玉澄澄,前世的小白龙。
他从师父的口中知晓了一切,恍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到籽言,为什么会渡她这一程。
曾经,他也曾试着参破轮回里的业障,试着纠正本不该出现的差错。他迷茫过,后退过,可是终究,他忽然觉得彦真是对的,是自己一直以为君祁才是她最好的避风港,可龙族醒了,君祁败了,她的身份再也无法隐藏,她终将被推倒风口浪尖上。
也许是他继承了师父了乘的心性,没什么宏伟的志向,他的徒儿是他此生的一切了。谁说仙或者是为了自己,生与死,也都是在成全。
他选择了牺牲自己,正如几世之前的缑拂枕,彦真,他们的死去,更迭,看似是一个结束,其实这是他们看待轮回的方式,没有因为任何一世的挫逆而放弃最初的信仰,其实神和人也一样,入了轮回,最难得的是初心。
籽言,他想到这里就心中温暖,因为他曾经期许一定要苏醒的孩子,终于要醒来了。
籽言,你的轮回,还要你自己来过,神也好,魔也罢,或是人,或是仙,都要你自己来过。
离开之前,白虎突然招来了川琉戏,对他说道,“仙界里没有没有由来的仙童,你也一样。”
川琉戏不解,“白师父,你在说什么?”
白虎对视着川琉戏,像是在看另一个轮回,微笑,“我去引开龙王,你要带籽言离开。”
川琉戏以为这是白师父解救白小八的计划,就默默地点了点头。所以,当他用灼冥剑刺伤鸾惜之后,他以最快地速度拉住了白籽言的手,没有一丝一毫耽搁地冲向了天宇。
剑光交汇,激起层层水浪,我在空中,俯瞰着涛涛流水,水浪中泛起的红色涟漪,我忘记了说话,忘记了挣扎。
河水变成了红色,又将五月天空大朵大朵的浮云染红,我忆起九年前月神奄奄一息躺在我怀里看我的眼神,和师父看我的眼神重叠在一起。
他们说,“你是我全部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