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打算离开向阎摩洞前进，哪知肆魔兽嘶嘶的叫声在我身后哀怨地响起。我只好停了下来，这一停不要紧，只见肆魔兽欢蹦乱跳地跟了上来。
坏了，我一拍额头，“怎么办？想要甩掉这个大家伙，难了。”在比划了几个象征性的手势无果之后，我垂手放弃，“我该怎么驾驭你？总不能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吧？”
肆魔兽哼哧哼哧，围着我团团转，好像在跟着着急，我被它绕得眼晕，开口道：
“你绕得我眼晕！坐下来！”
它秒坐了下来，一副听君处置的神情。
“额……难道这就叫无师自通吗？”我竟然被一直魔兽轻松地拍了马屁。
我犯了难，无助地向四周张望，这里是溪谷当中的一处不毛之地：鸟兽飞尽，举目黄土。这里，就是肆魔兽栖居的魔灵冢了，这是个和暗黑森林完全不同的地方，比不得哪里巨木参天，比不得那里草木茂密。
肆魔兽见我若有所思，它则百无聊赖地扭动着巨大的身躯，随意地一下就扬起一层尘土，阻挡了我的视线。这个大家伙！我心道，真是个不折不扣地“祸害”……以它的巨大身躯，哪里能在古树茂密的暗黑森林里生存？可想而知，以前这里也该是水草丰满之地，只是，有它屈居在此，任他怎样坚韧的古树也早被它糟蹋个精光了。
“你怎么会乖乖地呆在这里，是受了什么禁术吗？”我站在它对面，好奇地问。肆魔兽没有回答，十分享受地任我揉搓着它的兽头。这是上古神兽啊！竟然被驯化得如此温顺，不知为何，我心中忽作伤感，“镜衣把你放在这里，是她不对。”见我目光怜惜，肆魔兽也温柔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
“我带你走！”我心中过意不去，便对着面前的大家伙说道。
“呼呼呼呼呼——”肆魔兽听了，欢喜地开始拿自己肉刺似的尾巴在地上敲打。
“很疼吗？”我摸了摸它的前爪，那里曾被江心打伤，它舔得很卖力，就像在炫耀自己“因公负伤”一般。
“你认出我了，对不对？......”它抬起了头，凑到我手边，拱了拱，“我是镜衣，对不对？”
它欢喜地踏着前足。
“可我失去了记忆，也没什么法力，我带你走，与其说是我保护你不如说是你在保护我……”我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和我一起走吗？”。
它又踏了踏四肢，欣然同意。
“好，那我们出发！”说着，我迈开步子朝着魔灵冢的出口走去，走了百步，见肆魔兽没有跟来，我便回头看它，而它正意气风发地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摇着尾巴。
“还不走？”
它继续摇着尾巴。
“哦——”
“嘿呵嘿呵——”
“你嫌我步子小，你步子大，你不着急对不对？”说着，我突然跑了起来，喊道，“来吧！”
它像是得了特she，抬步狂奔而来，可刚跑到我前面，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一股恶灵的气息从远处飘来，没有恶意的恶灵，我从肆魔兽的身旁经过打算向前一探究竟。
溪峡里突然吹起了风。
肆魔兽呜呜地叫，变得垂头丧气。它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无声无息地慢吞吞地转了身，更匪夷所思的是，它显然十分不情愿，可是它竟然十分不愿地挪回了魔灵冢。
我和它擦声而过，看到了令它自主掉头的原因，逆光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背风而立，一袭灰色的长袍紧紧地裹在他身上，更加显得他体格的瘦骨嶙峋，我认出了他，向他走去，上次见他是在幽暗的森林里，这一次，他主动出现在我面前，他是修仁，灰袍恶灵。
他安静得像空气，飘忽不定如幽灵。难道他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我却从不知道他躲在何处？修仁，他没有被江绯云发觉，说明他的本事不小，更奇怪的是，他可以让连江心和江绯云都大溃而逃的肆魔兽敬而远之，难道他有让肆魔兽听话的力量？
“你，一直在我们身边？”我开口问。
修仁没有回答。
“江心他们呢？他们一队人马刚刚从这里经过，这是魔灵冢的出口。”我继续道，因为对修仁的身份心知肚明，所以也未表现得生疏。
修仁还是有回答。
“他们安全了吗？逃走了吗？”我锲而不舍，以为他的冷漠是不屑回答。
修仁转身要走，我直接跳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修仁！”我叫道。
再仔细看他，他竟然如同失魂的鬼魅一样，眼神空洞，就那样站着，完全变成了一具站立的尸体，我望着他，他不动，也不答，没有表情，目光只盯向脚下的虚空。
修仁，是一只奇怪的恶灵。
可我拿他没有办法，不管是因为被无视，还是他原本就这副样子，我负气转身，打算继续前行，谁知，这时候，修仁突然出现在我前面，移形换影一般。
我正为他的飘忽不定心烦，他却突然伸出一把森冷的匕首，向我腹中刺来。
我避之不及，只听一声闷响。
与其是惊恐，不如说是不解，明知道自己是“不死之身”，可面对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杀，我还是冷冷地按住修仁冰冷的手腕，狠狠地将刀子推了出来。
“为什么？”我后退一步，大声质问。修仁“功成身退”，刚要离开。
“为什么！”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吼，他惊讶地转身，惊恐地看着我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而不是预期之中的倒地不起。
“修仁，你杀不了我。”我给出了结论，“你失败了。”
我的脑海中勾勒出大概的原因，灰鹊鸴斯逃走了，他的主人得到定魂针的解药，看来，解药已经实验成功了，那么我和鸴斯都是无用的了，该杀！
可是，如果，我是杀不死的魔神呢？如果灰鹊鸴斯也是不死之人呢？
“修仁，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吗？”我冷冷道，“你打算拿我怎么办？我要去魔阎洞，履行我对你主人的诺言，等事情结束了，我和你一起去讨个说法。”
修仁沉默着，可我已然肯定，他可以听懂我的话。他是个自信的杀手，他从未失手，虽然，当天晚上，他曾经在我身后偷袭了一次，导致我整夜对他没有好脸色。
“人生是需要挫败的，我就是你的挫败，修仁。”我拉着他坐在篝火前，“等我找到了洛河天，大家一拍两散，各走各的路了。”
修仁的脸色很难看。
“你就当是看着我，反正你也杀不死我，看着我，是你唯一能做的。我当你是个哑巴，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彼此各退一步，才是相处之道。”
修仁没有反对，我们相安无事。
第二天，我们沿着溪峡往上游走，过了魔灵冢的范围，树木也多了起来，我一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欣赏难得一见的风景。当一条细细的溪流缓缓出现的时候，一些奇怪的影像突然浮现在我脑海：很久以前，河谷地带气候阴凉，地下水汽潮湿，是储存天魔芋的好地方，有人在这里设下魔灵冢，所以，魔灵冢在溪流下游，不是偶然。我望向远方，从那天本能地移形换影去救江绯云，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和想法也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感受到了苏醒的力量，不知为何，心中却渐渐不安了起来。
黄昏来临的时候，修仁突然把我领到一处隐秘的坡地休息，接着，一股陌生的气息迎面袭来，修仁和我躲在矮树后面，溪峡里的场景被尽收眼底。一对人马从远处的高坡下行来到了溪峡之中，他们查探着周围，然后想着肆域沼泽的领地走去，没过多久，另一批人马迎面而来，两厢狭路相逢，就在溪峡中展开了厮杀。
这是魔灵与魔灵之间的对决，一场厮杀残酷又迅速，最后的两个幸存者收起了长刀，踏过了同伴和敌人的尸体准备继续前行。看到这里，修仁却忽然站了起来，他用他瞬间飘移的本领来到溪峡，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我看着修仁手中飞舞的剑光和灵活的姿态，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或者修仁是江绫儿的爷爷派来守护这溪峡的人？或者，这里本来就是修仁的地盘儿，所以，肆魔兽才对修仁非同一般？
因为无法向一个哑巴口中听到答案，我见他如此漂亮的身段，好感抵押的不满。
像是一段丝毫不必上心的插曲，我们继续上路，走了一段路程，等到也闻不到血腥味儿的时候，夜也暗了，修仁主动开始生火，我见附近竹林茂盛，便用江绫儿教过的方法猎了两只竹鼠做晚餐。
捕鼠的时候，总能望见修仁瘦骨嶙峋的身子在附近穿梭，我拿着肥硕的竹鼠对着他摇一摇，突然觉得他这样的孤魂野鬼应该不会把吃饭当成一件正事，想到这，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修仁捧着烤竹鼠的画满，十分喜感，原来，竹鼠和修仁，有一种违和的对比。
夜幕低垂，竹鼠烤好了，我把其中的一只递了过去，道，“竹鼠那么胖，你那么瘦，我要是你就不会拒绝，吃吧！”
修仁一面懵懂的样子看着我？我笑着，“放心，你该感谢你的身手很漂亮，让我一点也不想杀你了。”我将竹鼠递了过去，“没毒的。”
修仁一改白日的冷漠，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烤竹鼠，然后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我盯着他看，他羞怯地转过身去，我心中笑道：原来，修仁是饿瘦的。
吃完饭，因为无事可做，便早早地睡了。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在狭长的洞窟中，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剪影，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我伸手去抓她怀里的婴儿，却听见了孩子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我收回了手，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握住了一般。
难以抑制的情感喷薄而出。我大喊了一声，然后惊醒。
我睁开眼的时候，修仁正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我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湿了眼角，连梦境也忘记了大半。我对着修仁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好像做了个梦。”
梦。
修仁缓缓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我望着依旧烧得红彤彤的篝火，再次闭上了眼睛。
早上醒来，篝火已尽，晨光熹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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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仁不在，有点出乎意料。我径直走下缓坡，四处寻找他的踪影，无果。在溪水中洗掉了满脸的倦容，抬头望了望天，天上的云层很厚，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等了许久也不见修仁回来，我便熄灭了篝火，独自动身前行，到了中午，仍不见修仁的影子，我才意识到事情的蹊跷。想了片刻，我决定在原地修整。修仁不告而别，一定有原因。至于什么原因，多半是去报告他的主人我的“不死之身”，然而，江氏、眼城、长发老者三队人马之间的关系复杂，我不肯定修仁处在什么位置，只能静观其变。如果长发老者紧随其后，那么一切自然明了。
等着等着，又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我学着修仁教过的样子躲在了悬崖边上的矮树后面，不一会，果见两队亮红色的人马前后夹道而来。
我在树丛后面观察：只见左边领头人的手中牵着一头三个月大的魅兽，它的翎毛还是白色，显然是幼年被抓，被魔灵驯化用来搜捕魔灵的。
他们在搜寻魔灵！
我继续在人群中搜寻：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隐藏在当中。
江绯云？怎么是她？
两队人马在我附近停了下来。因为隔着密林，他们看不到我。我心中打鼓：一股惊觉感油然升起。难道......就在此时，站在队伍前面的领头人发了话，“我们知道你就在附近，出来吧！”
叫我呢？还是叫修仁？
江绯云被领头人叫了过去，在他耳边附言，领头人又道，“景衣，紫发魔灵，从幽冥中来，我来确认你的身份！”
看来，倒霉的是我了。
“绯云。”领头人示意绯云开口，可她面色犹疑，矛盾得很。
看她的样子，我也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以江绯云的反应来看，我被出卖了。几天前，我在肆魔兽前的“惊艳”亮相，足够让江绯云怀疑我的身份了。江绯云不是江绫儿，江绫儿对紫发魔灵见怪不怪，是因为她爷爷就是紫发魔灵，而她爷爷利用我去查探洛河天的消息，江绫儿必定知晓，也暗中协助，将我转交给另一个和他爷爷有关的人江心。因为我是修罗之路的新面孔，我去查洛河天，可以避免江氏宗主对自己产生怀疑。可江绯云不是，她是江氏一族的手下，和长发老者有着不同的血脉，她是修罗之路里的新派，是个被渡化成魔的六界人，当她看到肆魔兽不杀我，看到我披散着紫发的样子，怀疑我是潜伏在江氏或者魔灵中的奸细都是理所当然的。
没想到，我救了她，却害了自己。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而且就在树丛后面。出来吧！”那领头人又喊道。
看来，避无可避了。
我走下了密林，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拢成了一道网。
“你就是景衣？”领头人语气挑衅。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江绯云，笑道，“你恢复得不错。江心呢？”
“他没事。”江绯云的声音细如蚊蝇。
领头人对我身后的魔灵使了个眼色，我来不及反抗，就被他们从身后扣住，他们一人用蛮力，硬是把我的头巾扯了下来，众人见我如假包换的紫发，议论纷纷。
“安静！”领头人附身道，“你一人独行，这是要去哪里？”
“肆域沼泽。”我道。
“做什么！”
“找人。”
“什么人？”
“灰鹊鸴斯，一个能治定魂针的大夫。”
“定魂针？定魂针？”魔群中七嘴八舌，领头人一抬手，众人渐渐嘘声。
“你就不怕被这附近的恶灵发现？”领头人又道。
“怕。”
“你倒是坦诚。”领头人接着道，“你是眼城的人？”
“不是。”
“那你和琉殇有什么关系？”
“我能和琉殇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眼城的人，又和琉殇没有关系，那肆魔兽为什么会放你一马？”
“它高兴喽？”我半开玩笑。
“嘴硬！......”领头人看了看四周，命令道，“带走！”
“你从实招来，他们会放过你......”从江绯云身旁经过的时候，只听她道。
“绯云，这下我们可不算两清了。”
江绯云尴尬在站原地，我径直走了过去，边走边思忖：修仁跑了？难道说他早有发觉，提前避难去了？我被江氏抓走，谁去找洛河天？修仁，你的主人要是知道我被江氏捉走了，会怎么办？
正想着，脚下的大地传来熟悉的震动。哈！肆魔兽！我转过头，欢喜地看着身后溪峡的尽头。
修仁，果然没浪费我送你竹鼠吃！我心中颇感安慰。
肆魔兽狂奔而来，我心花怒发。江绯云睁大了眼睛，所有人都即刻操起了刀枪剑戟，一只硕大的身影向着我们奔来，看押我的魔灵吓得松开了手。
“你！”领头人挥剑将冰冷的剑身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肆魔兽在我面前刹住了车，它满脸怒容，对着领头人手里的剑嘶吼着，巨口中吹出了一阵阵的腥风，让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小心地后退，他们退到了领头人的后面，留我站在肆魔兽对面，几日不见，肆魔兽对我依旧信任，想起令人心寒的江绯云，我更觉得眼前的大家伙更加可爱，开口道，“乖！”
它一听，开心地坐了下来。
身后的魔灵又一阵唏嘘。
“让它离开！”领头人命令道，手里的剑加重了力道。
脖颈一阵冰凉，我伸手去摸，结果沾了红色的血，我冷笑道，“你胜算不大。”
肆魔兽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修仁呢？是他带你来的吗？”我对肆魔说道。
肆魔兽摆出厌恶的表情，我笑了笑，果然是修仁。
“修仁是谁？你竟然不怕死吗？”领头人厉声戾气。
我伸出了手，肆魔兽低下了头，越靠越近，我摸到了它的鼻子，它受痒，羞赧地摇了摇头。
“你到底是谁？”领头人逼问。
“如果你的剑再深一步，我会让肆魔咬断你的喉咙！”我也学会了恐吓。
肆魔兽有些不耐烦了，它愤怒地盯着每一个江氏魔灵，恨不得将他们全部吞掉。魔灵不是肆魔兽的对手，显然，我没有丝毫劣势。
“我放你走。”领头人终于在对峙中败下阵来。他则缓缓地松开了手中剑。“带着肆魔兽离开！”他催促道。
我潇洒地走到肆魔面前，亲昵了一番。接着，本想爬到它的头上继续威风，可是看了看眼前难以逾越的高度，果断放弃了，我勉强地抱住肆魔的一只腿，拍了拍它道，“走吧！他们不好吃！”
肆魔兽哼唧哼唧了几声，抗议着。
“走吧！吃了他们会口臭！”我半开玩笑，不管身后人的面面相觑。
肆魔兽哼唧了几声，不再冒进。我又攀上它的前足，它一个飞跨，冲上了溪峡的两璧，跃入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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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密林中奔跑，没过多久，肆魔兽的身上便被树枝划开了无数细细小小的伤口，我拍了拍肆魔兽的脖颈示意它停下来，我们来到一片开阔地，它很乖，放我下来后，便开始独自安静地舔shi伤口。
我站在它面前，看着它一脸兴奋的表情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忽举得愧疚，“镜衣不会想不到，暗黑森立的茂密森林会让你寸步难行，将心比心，你这样对她，让我觉得惭愧。”
肆魔兽静默了片刻，歪着头看我，不明所以。
“为什么到密林里来？”我不解地问。
肆魔兽没有回答。
“是修仁让你来的吗？”我揣测着。
“哼唧哼唧。”肆魔兽抗议地摇着头。
“你很讨厌修仁？”
“哼唧哼唧。”
“可你很听修仁的话。”
“哼唧哼唧。”
“那我们慢慢走，一边走一边等修仁来。”
“哼唧哼唧。”
肆魔兽为什么对修仁又爱又恨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我靠在肆魔兽对面的大树旁思考：既然肆魔兽已经出了溪峡，就没有再放它出来的道理。可问题是，修仁这么做，是早就发现了江绯云对对我“恩将仇报”，故意将肆魔兽放出来？还是因为刺杀我不成，又主动示好？我突然有种复杂的预感，我感到，修仁不会来了。
就这样，我与肆魔兽结伴而行，难得的轻松自在。
第四天，我发现自己开始在原地转圈圈，我迷路了。尽管肆域沼泽近在眼前，可是因为路线生疏，我依旧没有闻到沼泽的气息，也不见任何人的身影，我有些气馁。难道，我猜错了？难道修仁出事了？
在我头脑发胀，因为现状而气馁的时候，我身旁的肆魔兽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兴奋，离开了寸草不生的魔灵冢，它彻底开了荤，它的胃口很大，每每闻到魔灵的气息，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密林，尽管身上的伤疤每日剧增，可魔灵的美味，却让它忘记了伤痛。每日，它打着饱嗝依偎在我身边乖顺依从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正在制造一个割舍不掉的麻烦。
“有了你，我真的是修罗之路的王了。有了魔灵，你连古树都不吃了，这样下去，等我见了眼城，他一定会怪我太纵容了你。”我拍着它，像哄着孩子一样。我望向遥不可及的浴魔之塔，这样走下去，真要走到猴年马月了。
一阵风吹来，吹醒了沉睡的肆魔，它再一次倨傲地仰起头，我知道它又闻到了魔灵的气味，它看了我一眼，仿佛在征求我的允许，“我迷路了。你随意。”见我一如既往的生无可恋，它飞奔着一头扎进了密林。
我继续摸索着前行，绕开了前几日作下的记号，选择了一条没有走过的路。肆魔兽的鼻子很灵，虽然它跑出很远，可它依旧可以闻到我的气息，所以，尽管我独自前行，只要在它可以感知的范围，我依然很安全。就这样，我翻过了一座小丘，向着下一个密林前进。
入了密林，一股浓烈的陌生的气息向我袭来，我慢下了脚步，打算悄悄后退，然后，一抹熟悉的红色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挡住了去路。
一个魔灵小孩。一个衣着红衫的魔灵小孩。
红色，是江氏特有的颜色。
接着，魔灵们渐渐聚拢起来，我淡然地转身，这不是前几日江绯云所在的队伍，可是却比那支队伍更加严谨有序，我看着人群越聚越多，才感受到了情况的非同寻常。
男女老少，大大小小，怎么回事？是我闯进了别人的领地了吗？
再看他们的脚下，裤腿上都是泥，鞋子上也是，明明是赶了很长的路来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我搞不清楚情况之际，肆魔兽的吼声从远处传来，挣扎的，隐忍的，修仁！？难道......
终于，我看到了队伍的首领，他在众人的簇拥下现身，果然。
“景衣。别来无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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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老者走在众人前头，他温柔无害的目光和众人眼里的凌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觉得我身上已经被戳出了千百个洞来。面对这样的簇拥，我有些畏缩，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小步。
“景衣，我......”长发老者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你对肆魔兽做了什么？”我道。
“你是不是......是不是......来带我们离开？”长发老者自顾自地提问。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他越走越近。
“我伟大的魔神！这是我们所有的人，我们为了在修罗之路上活下来，把自己的灵力传给了下一代的子民。因为我们，修罗之路没有被恶鬼道侵占，这是我们活着的意义。我知道，我们的灵力太弱了，不能和浴魔之塔里的紫魔相提并论，可我们一直没有放弃，我们一直在找寻不用相互厮杀而可以获得灵力的方法，我们也想和紫魔一样，受到尊敬，受到礼遇。您是魔君，或许您更清楚，如果您知道，请告诉我们，就当是可怜我们一千年一来的艰辛，奖励我们维护修罗的功劳。”长发老者声音低沉，言语谆谆，我听得出他话中的含义，他在向魔君请求特许。
接着，长发老者跪了下来，簇拥在他身旁的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陆续跪了下来，这个场面，真的把我吓到了。
“我不是魔君。”我拒绝着，我看见他眼中闪现的失落，转瞬被冷若冰霜取代。
“肆魔兽是认主人的。你就是魔君。”老者答道。
“我做不到的事，我不会逞强。”我将老者扶了起来，他身旁的所有人也都跟着他站了起来。
“魔君要我们等，我们可以等。”
“不要等。”我答得干脆，“你不是因我而活着的，你们也不是。”我的目光扫向众人，“无论我是不是魔君，你们的存在早已超出了魔君可以掌控的范围。‘只有浴魔之塔里的魔灵才能接近魔君的召唤’，这是曾经镜衣立下的规矩，你们不是等待被召唤的紫灵，所以，你们的未来不在魔君手里，在自己手里。”我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老者，“我说得对吗？”
老者低下了头，我看不到他的神色，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我也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只听老者的声音传来，“江扬谨遵魔君教诲。”
“正好，修仁能管住肆魔兽，我也不用在替它担心了，你让修仁带它回魔灵冢吧，这样，你的后辈们也能少些伤害。我先去肆域沼泽，你让修仁结束了来找我。”
“江扬听令。只是，”名叫江扬的长发老者再次抬头，想要继续劝说，可见我不可置否，只好转了话题，道，“待修仁将肆魔兽送回魔灵冢，我再让他护送您去魔阎洞。”
我听了这句，知道他已经认同，我从众人当中缓然移步离开，他们都在看我，冷漠的眼神仿佛我才是造成他们今日状况的罪魁祸首。离开了人群，我松了一口气，靠在一颗大树旁边镇定，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支鸣箭“咻”地一声射在我身旁的树干上，箭尾颤颤，我心弦又是一紧，抬头一瞧，只见一白发老人站在离我不远的树枝上。他身边跟着的魔灵都架势十足，前路十二个方向，每个方向上都守着一只魔灵，他们衣着墨绿，个个紫发童颜，不可小觑。
“镜衣，可还记得我的名字？”白发老人率先开口。
“眼城？”不知哪里来的笃定，我敢确信他就是所有人口中的眼城老人。
“没想到，一别几世春秋，你又换了模样。”老人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浑厚深沉。
“你，怎么在这里？”我的震惊立刻转为惊喜，“你在等我？”
“江扬在对面，我随他而来。”眼城目光如炬。
“你都看到了？”
“江扬为修罗之路鞠躬尽瘁，我不能阻止他。”眼城默然。
“那我呢？”我反问。
“按照我们的约定。”眼城毫不避讳。
“我没有记忆，你完全可以将我取而代之。”我提问。
“魔君在眼城心中无可取代。”
我望着眼城，“鸴斯说过，找到你，我便能找回过去的东西，看来，鸴斯说错了，是你在找我。”我再次想起了鸴斯，我的视线一一从面前的十二个人脸前划过，可没有鸴斯的影子。
“镜衣，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一直在等你。”
眼城的声音变得飘渺无踪，我觉得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化，十二个魔灵不知去向，江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眼城你这个魔族的叛徒，让我替魔君清理门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