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染红了大半天地,城门守卫的士兵已是拄着长矛,背靠着城墙躺下,余下两位略带青涩的年轻士兵查验着入城百姓。不过说是查验,手脚也不见什么动作,微微摆摆头,示意入城之人进入便可,偷偷撇了眼躺下的老兵,自家心思也早已飘到了自家坑上的婆娘身上。
天色不早,正是回家歇息的时候。
城东处有一客栈,牌匾上映着红光,正是云来客栈四个大字。
一少年肩挂抹布,手提水壶,做一店小二打扮,想必是这家客栈的小二。少年此时站在客栈门口,微微松动忙活了一日的身体。眯起眼睛,望向那西边的落日。
一天,快要过去了。
“志不穷,愣着干麻,快到厨房帮忙去。”
一阵略带怒气的喊话在少年背后响起。
少年身子猛然一抖,不敢迟疑,急忙向厨房跑去,边跑边用极小的声音戳骂着:”该死的周扒皮。”骂的痛快,只是手脚却是不敢停下,直直往那厨房跑去。
喊话的正是客栈掌柜。眼见少年勤勤奋奋听自己的话去做,眯起眼,不觉十分快意,意到尽时,忍不住狠狠捻了自己的山羊胡一把。突然觉得自己招用志不穷为店小二实在是个明智的决定。不仅给少一半的工钱,还可干多一倍的活,更重要的是在父老乡亲面前还能赚个好名声。
实在是痛快。
“咚””咚”
心情大好的掌柜把铁算盘打得呱呱响。果然不愧周扒皮之名。
志不穷,志不穷,旁边桌上一名貌似外地来的客人心生疑问,这百家姓中可有志这个姓?
旁边桌前一男子嘿嘿笑道,”这位兄台莫非外乡来的?”
客人点头,男子一喜,笑道:”这就难怪你不知?”
不过这个少年倒也确实没有辜负志不穷这三个字。
志不穷不知其父也不晓其母。城里人看见他之时便是一弃婴,被扔弃在集市边上。路过的人都是掩面而过,不闻其事。没办法,抚养一婴儿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本就是一笔不易的负担,况且这婴儿不知来路,生怕惹上了麻烦。
就这样,路边一婴儿哭得异常痛心,旁边的路人皆是不见之态。
后来,婴儿被城里一老乞丐收养,听闻的人们皆是摇头叹息,可怜了,老乞丐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何况还多了个负累?
唉,这婴儿也是作孽。
只是出乎大家意外的是,婴儿活下来了。虽然比其他同龄人瘦小了一圈,只是身体强壮,从未生过病。到了今年,也是束发之季。
听到了这里,外乡人暗暗称奇,只是仍忍不住问道,”那志不穷是怎么回事?”桌前的人一笑,抿了口酒,手掌重重一拍木桌面上,似乎有了几分那说书老先生的模样。正欲故作自斟,只是却忍不住外乡人的热情,只好接着道,
志不穷乃是老乞丐给婴儿起的名字,取得是人穷志不穷之意,也不知道老乞丐何时何地从什么人身上听来。于是乎,也不管是否有这个姓,婴儿也就叫做志不穷了。
三年前,老乞丐去世了,少年自己一人硬是把老乞丐的入葬办的风风光光,不仅买了上好的棺木,而且还请来了几人来做法事。城里的人皆是心生佩服。
听到了这里,外乡人甚是感慨,”这老乞丐也是有福气啊。”
刚刚说话的那名男子,脸上也觉得光彩,得意道:”可不是嘛,没准再过几年这小子还能再讨门穷人家里的闺女,生上几个胖小子,一辈子就这么美美的过去了。”
外乡人一脸感慨,急忙拉住男子喝酒,男子故意推脱,三番之下终究忍不住外乡人的热情,只好坐下,自然又是一番推杯换盏不云。
话说另外一边,志不穷满脸牢骚的走进厨房,嘴里的戳骂仍没有停下。手里水壶往旁边煤炉罐子上一放,猛一用力,啪的一声响,只是心中怒气仍未发泄完,便欲拿起水壶再砸一次。弯下的身子刚想起来,便见眼前一黑影,一惊,手一晃,”咚咚”,水壶掉落在地。及待抬头一看
“张大哥,你快把我吓死了。”
来人正是客栈掌勺的张老三。因家中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所以人称老三。志不穷见清楚了来人后,忍不住一脸埋怨。
张老三笑道:”不穷,估计又挨周扒皮骂哩。”
听到这句,志不穷心里的无名火又是一阵起来。顿时拉住张老三,如此如此,那般这样,大吐起苦水来。
“来,给。”
张老三也不在意,伸手从旁边锅里面拿出刚卤好的鸡腿递给志不穷。一见是客栈的招牌菜卤鸡腿,志不穷双眼放光,一把抢了过来,便大口大嚼起来,连道谢的话语也不曾注意。
“吃完了,别忘了收拾干净,别让周扒皮发现。”
张老三也不在意,随意说了一句,便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志不穷随意应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后,便接着嚼鸡腿。不过几口,便轻松的解决了战斗。顺手用衣袖擦了擦嘴巴,捧起旁边的两道菜,小哼着曲调,出去大堂。
走到靠窗的一围桌,哟的一声唱道,
“客官,您的清蒸鲤鱼和三斤牛肉,请慢用。”
说完,放下两碟菜,便打算离去。刚好这时,旁边一桌一名汉子猛拍桌面,跳了起来,怒瞪,
“小二,这碟清蒸鲤鱼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的菜还没有上来?”
志不穷回头看去,看见来人腰肥肚圆,满脸横肉,暗道不好。这来人志不穷也认识,乃是城里有名的无赖,此时一闹,自己怕是不好受。急忙往柜台看去。欲找掌柜出面。不料,柜台那里却是空空如也。
那名无赖见志不穷左右张望,也不答话。更是一恼,拂起衣袖便欲教训这小子。志不穷回过神来,见无赖这般动作,急忙说道:”客官勿恼,您刚刚点的是红烧鲤鱼,而这位客人要的是清蒸鲤鱼。还请稍等一下,厨房正在做。”
无赖看了眼旁边的菜,正是如同志不穷所说的一样,乃是清蒸鲤鱼,只是自己本来就是想诳一顿,这等机会怎么能放过?瞄了眼旁边桌上的客人,却是个老者,看上去大概正处于知非之年,也不像是本地人,见这情形,顿时恶念一上,嚷道:”胡说,我要的本来就是清蒸鲤鱼。”
志不穷一听,暗道不好,这无赖耍起账来,自己又没有证据,这可如何是好?料想掌柜不在,要是自己处理不好,待会掌柜回来,必定会辞了自己。
这般一想,心里更是一急。
无赖看见志不穷这样,便心知自己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半。于是故作大方道:”小二也不用在意,把旁边这位老者的清蒸鲤鱼给我了便是。”
志不穷一听,心里虽然万般不愿,只是现在情形比人强,也是无法。只好强忍着怒气,转过身去,一脸歉意道:”这个…老丈。”志不穷这时候才认真打量了一眼老者,见其风尘仆仆,身上衣物也不像是富贵人家,这样一来,却是想起自家去世的老乞丐,心中亏欠更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