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回应着她的愤怒。
江燕满腔的愤懑无处宣泄,她呼吸急促,想将近日来受的气都排出体外,可是越想越觉得不甘,真恨不得冲进浴室与他撕扯,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如果真这么做,连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了。正在郁闷的时候,江燕突然想起那个年轻的心理医师来。
江燕快步走到露台,掏出手机,拔打了萧冠雪给她的电话号码。
次日下午,心理咨询所
这是江燕第二次坐在这里,可是现在她的心境与上次截然不同。萧冠雪还没说话,她就已是嘤嘤饮泣:“钱医师,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找到证据!”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还是希望与他重归于好吧?”萧冠雪说着递上纸巾。
“当然了,毕竟他也是我儿子的父亲。”江燕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
“你先生爱你们的孩子吗?”
“爱,”江燕道,“他几乎每天都要抽时间陪陪孩子,他最喜欢给孩子讲他捉坏人的故事——对了,他是警察——孩子特别喜欢他。”
“你们全家最后一次外出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三个月前吧?”江燕回忆道。
“不如你们找个时间带着孩子去郊游如何?”
“我也提议过,但他总是以没时间为由推脱。”江燕擦拭着眼里的泪水,“他一定是有了别的女人!就算真的要离婚,我也不能便宜了他!”
“之前听你提过你曾找过私家侦探,既然没有发现,应该是误会吧?”
“那个私家侦探失踪了,”江燕冷笑道,“我真怀疑是不是他抓到了我老公的把柄,又拿了我老公一笔钱,离开了这个城市。总之我现在谁也不敢相信了。”
虽然江燕的话没有根据,但倒与事实猜得七八分相似。萧冠雪道:“没有证据便不能凭空猜测,这也是夫妻不睦的原因之一。”
“现在我们的关系很僵,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不说罢了……”江燕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很想与他对质,但我又很怕,很怕对质后一切就成真了!”
“我作为一个局外人,单听你一人之言不能得到客观的判断,所以想请你画一幅只有一棵树的画。”萧冠雪说着拿出纸笔,递给江燕。
“是一棵什么样的树呢?”江燕握着笔,问萧冠雪。
“你自己决定。”萧冠雪微笑道。
江燕踌躇了一会儿便开始作画。
过了十分钟,江燕将画着一棵树的画交给了萧冠雪,萧冠雪看了一眼,没给任何评论,只是说:“如果可以的话,也想请你的孩子画一幅画,”萧冠雪道,“一幅有树,有房子,有你们三个人的画。”
“我能问为什么吗?”江燕越发不解了。
“孩子是最纯洁的镜子,他会很客观地反应你们家的情况。”
“那好。”江燕一口答应。
送走江燕后,萧冠雪这才仔细端详着江燕画的那棵树。
这是一棵并不茂盛的小树,树干的枝干不多,树叶也并不怎么茂密。
萧冠雪随即将画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并在旁边批注一行小字:
极度缺乏安全感,却对自己的判断具有相当的自信,一旦决定的事不管付出多大地代价也要完成,轻微的偏执型人格。
B市白虎警署
在屋顶,萧冠雪和张小月见面了,张小月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冠雪先开口了:“小月,我的论文快完成了,可能近日就会离开警署。”
“这么快!”张小月虽知道萧冠雪离开是迟早的事,但心里还是很失落,两人相处的时日不多,可是她已经将她当作自己的搭档。
“呵,又不是不能见面,你紧张什么?”萧冠雪笑道。
“我知道,但那个侦探的案子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我希望你能与我一起侦破此案。”张小月说出了心里话。
“什么进展?”
“那个侦探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吧?”
“枪杀?”萧冠雪的语气虽然不太确定,但她心里已经明白张小月接下来要说什么。
“嗯。给你作笔录的时候,李阳故意说只有一枚子弹,实际是想试探你。”张小月以实相告。
“试探我什么?”萧冠雪装作不知。
“刚开始我以为他试探你是不是凶手——根据支援部的统计数据,第一目击证人通常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凶手,所以我们通常要先排除目击证人的作案可能。”张小月道,“但现在看来,实际他是在试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很早就私下告诉我死者死于枪杀,岂不是太不合规矩了?”萧冠雪笑道。
“我也不知为什么,反正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凶手。”张小月的脸红了红,继续刚才的话题,“其实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两枚子弹,一枚在腹部,是点22口径的,另一枚在脑部,也是点22口径的,这也是她的死因。”
萧冠雪对子弹之类的事并不太懂,所以没有插话,等待张小月继续说下去。
“点22口径的小型左轮手枪是杀手们的最爱——它的子弹可以射入人的头盖骨,却不足以穿透,子弹射入后会在脑内弹跳,直到搅碎大脑灰质为止,而且不会留下弹壳。”张小月似乎对枪械有着极高的兴趣,详细地解释了一番后,又说,“而你说你只听到一声枪响,死者体内却有两枚子弹,所以我想他们开第二枪的时候,一定装有消声器。”
“嗯,有道理。”萧冠雪面不改色,心里却暗赞张小月的细心,同时她也注意到她的弦外之音,“你说‘他们’?”
“是的,我想如果李阳真的在现场的话,很难不做手脚,而且他老奸巨猾,想从他身上找证据又不被察觉很困难,所以我又一次查阅了当时的验尸报告,有一个地方令我很在意——”张小月说着从包里拿出验尸报告的复印件,指着上面的一段话,道,“你看这里,验尸报告上说得很清楚,腹部的枪伤是九毫米口径的子弹枪击所致。”
“可是你刚刚说找到的子弹是点22口径的?”萧冠雪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这就是本案最蹊跷的地方,要知道,九毫米的子弹是警枪的标准配置。”张小月面露疑色,“难道李阳不仅在现场,甚至还参与了这起谋杀?”
“有可能,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更换子弹!”如此明显的纰漏,张小月居然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萧冠雪不知道警署的管理还能混乱到什么程度!
“可惜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张小月叹着气,“更困难的是,我们不能像对普通案件那样正大光明地查探,只能暗中进行。”
“你们不用每天上缴配枪吗?”
“不用,只是子弹是限量发放,每人两个弹夹,大约一个月检查一次,现在离下一次检查时间还有十天左右。说是检查,其实也并不太正规,况且李阳跟枪械管理处的刘警司很熟,可能随便编个理由就混过去了。”张小月轻叹了口气。
萧冠雪越发觉得这个看似光明正气的警署大楼里隐藏着无数驱之不尽的幽暗灵魂,它们集结在一起,令这已经初夏的天空变得黯淡无光,原本想成为一名正直的法官的满腔热忱不知何时已经冷却了许多,每每想到最近自己经历的一些事,萧冠雪心里就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
“如果现在能拿到他的配枪就好了!”张小月并没有察觉到萧冠雪内心细微的变化,自顾自地说。
“就算我们拿到了李阳的配枪也没用,毕竟我们已经没有了可以比对的子弹。”萧冠雪冷哼道。
“这倒未必,”张小月道,“那颗子弹其实已经穿过了死者的尸体,是从墙壁里取出来的。虽然子弹已经被人调换,但我们可以通过定位铅同位素来确定枪支,只要拿到李阳的配枪作比对,就行了!”
萧冠雪却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根据这几天我的观察,李阳的性格有些鲁莽且缺乏耐心,对认同感和责任心都极低,拿到他的配枪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如果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即使我们拿到,也不能做为证据。更何况你说李阳与刘汉相勾结,他们和法院、检察院的人熟悉,如果被他们的人知道我们在查李阳,只会让我们陷入险境!”
现在最困难的不是找不到证据,而是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我们做任何事都要照规矩!为什么他们杀人的时候、篡改证据的时候就可以为所欲为?”张小月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愤怒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