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明日进宫就请皇上为我们赐婚,他不让我告诉别人甚至是皇上我怀孕的事儿,怕影响我的清誉,怕别人在后面对我指指点点。其实我心里一点儿都不在乎,反正都要成亲了,怀孕了不正好是个理由吗,而且孩子的父亲本来就是他,还搞得像他戴了顶绿帽子似的。封建思想真是穷凶极恶啊。
刘钰还说,他会以我平宁公主的身份让皇上赐婚。这我也明白,不就是门当户对嘛,虽然我也是个亡国公主,但起码也是金枝玉叶。而且我身为玉国公主,公然归顺宁国,对于宁王服众也是有利无害的,就像明末清初的长平公主一样。
我点头答应着,他爱怎么就怎么吧,现在的我已经很嗜睡了,这是怀孕的正常反应。我一个翻身躺在床上立马就睡了过去,耳边隐隐听到刘钰还在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罢了罢了,让他自个儿说去。
感觉霓裳在哪儿都是随遇而安,熟门熟路的样子,有时候自个儿还出门。我有次好奇的问她:“你这样独自一个人出去不会觉得陌生吗?”
她轻笑着摇摇头,“我以前来过宁都。”我恍然大悟。
我心里装着一个事儿就总是想要去做,回来的第一天我已经去拜祭过娘了,她被葬在宁都的后山上,如今我又回到宁都了,却再也看不到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有件事儿便是想去我以前的家看看。我这样跟刘钰说的时候他立马就同意了。这让我不禁怀疑他是否肚子里又在打什么小九九,谁知道他无辜又委屈的说道:“我只是以为舒婉思家心切,不让你去好像又不太好。我只是一片好意,你居然怀疑我。”说道最后好像在血泪控诉,搞得我练练道歉,愧疚到脖子都直不起来了,他才笑嘻嘻的说要诚心道歉就得答应他一个条件,等他想好了之后再告诉我。我没好气的瞪着他,这厮肯定又是故意的,挖这陷阱让我跳。
这次回家我没有叫霓裳和秦受来,可乐也不让她跟着。我想独自一人回去,就像当年独自一人进进出出,然后推门就能见到那棵老槐树,然后就是娘在屋里笑眯眯的看着我,说一声:“还不快过来,开饭了。”
我把手放在灰尘覆盖的大门上,心里一颤,险些眼泪就掉了出来。这里应该许久没人住了,我那赌鬼爹爹应该是没回来过。放在门上的手想要推开却又不敢,我怕看到的不是以前的样子了,我怕推开门以后看到以前熟悉的样子却没有了熟悉的人。
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推门,嘎吱,沉重的门声响动,缓缓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棵槐树。树干光秃秃的一片破败之境,地上铺撒着金黄色的厚厚的落叶,走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厚实而柔软。我伸手抚摸起那根树干,许是老了吧,都没什么变化,也不见它长高了还是长粗了。
再往前走,里屋的门是关着的。我记得以前娘在的时候只要在家就不会关门,我一般推开院子的门就会朝里面看,门开着,说明娘在家。可如今,娘,却再也不会在家了,这扇门也不会再为我打开了。
推门而入,屋里灰尘弥漫,墙角还有结了网的蜘蛛在来回的爬动着。什么也没变,依旧只有一张大桌子,依旧是那张我睡在上面然后醒来的那张床。拍了拍条凳上的灰尘,我轻轻坐下,这怀孕的身子站久了可不好受。
忽然听到院子里的大门响了,我一惊,难道是爹爹回来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选这个时候回来。我偏过头顶着屋外的大门。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儿,从门外探出一个身影,我吃了一惊,“齐轩。”
那人身子晃了晃,抬起头来看向我,半天才不可置信的说道:“舒婉,是你吗?”眼中的惊喜却已经让他整个人精神了许多,然后他快步朝我走来。
我看着他,眸子里似乎有某种晶莹的物体在闪动,我冲他莞尔一笑,“做啊,站着干什么?”
他这才愣愣的反应过来,“喔”了一声就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条凳上,目光却从没有在我脸上离开过。我笑道:“你看你,凳子也不擦一下,这么脏。”他这才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腼腆的笑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这才想起这个问题。
他看看我,犹豫了一下,“我常常都来的,自从你上次不声不响的就离开宁都之后,我一直都在找你,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我想你回宁都了肯定会回来的,所以我常常来。”
“可是,门上灰尘告诉你,我并没有回来过,直到今天你看到门上有个灰尘印下的手印,所以你才推门进来了?”我轻轻一笑,他脸更加红了,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记得以前的富齐轩可不是这样的,他虽然没有秦歌的广阔胸襟,也没有刘钰的处变不惊,但他性子温和,秉性纯良,虽有个满身铜臭的爹,却没有半年商贾气息,言谈不俗,举止有礼。我对他印象不错。
我们彼此沉默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皱着眉,怜惜的看着我问:“你这两年到哪里去了,怎么离开宁都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也没吃什么苦,过得还算不错。”他略一点头,似放下心来。记着又道:“你去富府看过春杏了吗?以前你们二人情同姐妹,她若知道你回来了定会很高兴的。”
我这才想起春杏,想起在玉都时听富秋月说的那番话,心里隐隐不是滋味,“春杏她,还好吗?”
“好,还好的。她如今都是孩子的娘了。”我吃了一惊,动作这么快。
富齐轩笑着看着我,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舒婉你可要加把油了,别等人家子孙满堂的时候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还是好好的考虑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我心里独自腹诽,什么孤家寡人啊,这不肚子里还有一个嘛。脸上却是淡淡的,“还是一切随缘吧。”他笑着看着我,张口想要再说什么,然后又是一阵轻笑,自嘲般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