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东与城北之间相距百十来里路,蒙恬与卢平两人一路护送着嬴政母子抵达了城北关下。
“呼!总算是到了。”蒙恬看着不远处的北门关,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今夜稍作休息,明早随着赶集的人群混进城去,明晚从北城头逃进燕国。”
卢平解下了随身携带的牛皮囊,咕咚咕咚的喝起水来。“啊,痛快。”饮饱之后,他随手将牛皮囊丢给了蒙恬,问道:“你是否了解北城头与燕国交界的情况,莫不成像东城头与齐国的交界一样戒备森严?”
蒙恬缓缓的摇了摇头。“老头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与齐国的霸道不同,燕国乃弹丸之地,国弱言微,对赵国这个邻居马首是瞻,但燕国的作坊却是当世之极,为了两国商人能够自由买卖,两国早已将边界的关卡减少了许多,只要我们小心行事,定不会被发现。”
“政儿醒了,政儿醒了!”就在这时,马车内忽然传出赵姬兴奋的声音,蒙恬两人闻言,连忙翻身下马,跑到了马车旁。
“殿下。”卢平轻轻拂起了帘子,轻声道:“老臣没有保护好殿下,请殿下治罪!”
嬴政虚弱的摆了摆手。“是我太过意气用事,不怪你们。”他轻轻环顾了下四周,脸色微沉,随即苦笑道:“哎,房儿,石头最终也没能带上你。”
“政儿休要自责,你已经尽力了。”赵姬在听见‘房儿’两字后,不快之意稍纵即逝,她将嬴政扶了起来。“你没事就好。”
嬴政郁闷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蒙恬,笑道:“大哥,我就知道,当我睁开眼后,你一定会在我的面前。”
蒙恬闻言,咧了咧嘴。“臭小子,以后休要如此任性!姑娘嘛,到了咸阳后有的是。”
“蒙恬!”卢平眉头紧皱,厉声喝道:“休要无礼。”
“不碍事,不碍事。”赵姬笑道:“既然政儿已认蒙恬做了大哥,便再无需多礼,再者,蒙恬说的没错,政儿这个孩子就是太过任性了。”
就在几人说笑的同时,李氏的脸色始终很不好看,这一切被嬴政看在了眼里,他问道:“奶妈为何一直愁眉苦脸?”
众人一听,连忙收起了笑声,而李氏,更是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泪。嬴政见状,忽然感到一阵不安,他再次看了看周围,脸色猛然沉了下去。
“然儿和赵高何在?”
见众人不答话,他忽然提高了嗓音。“大哥,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还有三叔,沈大,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哎。”蒙恬见嬴政一再追问,索性不再隐瞒,随即,他将从东城关出来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嬴政。
“啪!”嬴政闻言,不禁怒气冲天,随手一掌重重的打在了一旁的木板上。“御林军,我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他猛然抬头,紧紧盯着蒙恬与卢平二人,怒道:“大哥,卢老,我知道,在你们心中,我与娘的安危大于一切,为了我们,你们宁可舍弃自己的兄弟朋友,但在嬴政的心中,身份有高低,性命却无贵贱,况且,他们是我最亲的伙伴和长辈,因此,我恳请你们,立刻回去搭救他们。”
“可是殿下,当下形势危机,我们”卢平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嬴政无情的打断,他红着双眼,恶狠狠的说道:“现在,我命你们,去寻找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卢平还要说话,这时,蒙恬悄悄的拉了他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哎!”卢平见状,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即与蒙恬走到了一旁。
“殿下太过任性了。”卢平皱着眉说道。
“嘿嘿,这才是我的弟弟。”蒙恬背负双手,轻声道:“我们做臣子的,自然要将他的安危放在首位,但是他嘛,可以吝啬自己的性命,也可以珍惜其他人的性命,虽然有些任性,但我仍然希望看到他珍惜其他人的性命,因为他不仅仅是秦国的嫡子,同样还是我的兄弟!”
“谬论!”卢平闻言,不禁摇了摇头,良久,突然笑道:“罢了,现在的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了,既然你们觉得对,那就放手去做吧。”他面向东方,问道:“那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是抗命,还是回去?”
“当然回去,丢下伙伴独自逃命,本就不是我‘乐行’的作风。”说着,蒙恬拉过了缰绳,轻轻一跃,翻身上马,双脚狠狠一蹬,坐下之马顿时长声嘶鸣,快速冲了出去。
卢平望着蒙恬的背影,不禁点了点头,暗道:“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
另一边,赢奕在赵高与沈大的搀扶下,缓缓的向城东走着。
“三叔说的果然没错,我们走了许久,也没见到追兵。”赵高笑道。
“咳咳,在没有安全抵达城东前,还是要小心行事。”赢奕虚弱的说道,随即话锋一转。“高儿,徐峰已经带着赵然回到了城东,我们到了那里之后,你有何打算?”说完,便紧紧的盯着赵高。
赵高心中微动,他思忖了片刻,紧接着缓缓的摇了摇头。“待安顿好了三叔后,我便与沈大哥回咸阳,三叔说得对,我毕竟是公子的下人,有些人有些事是我终究得不到的。”
赢奕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政儿是个有大志向的孩子,秦国在他的手上必定能更加强大,你不仅是他的下人,更是他的发小,待他成就霸业之时,你便是上上之人,天大地大,温柔美丽的女子何止千千万,到了那时,岂不是随你挑选?”
“竟然有此等好事?”一旁的沈大忽然开口。“赵高兄弟,到了那时,你可千万不能忘了哥哥我啊。”
“那是自然。”赵高勉强的笑了笑。
“还有一事,等你到了政儿身边,替我转告给他。”赢奕笑了一会,突然道。“请他速速调查赵王如何知道黑龙一事!”
“咯噔。”赵高闻言,心里猛颤,他强忍着不安,轻声问道:“何为黑龙一事?”
沈大在一旁也不再说笑,好奇的盯着赢奕。
赢奕想了想,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罢,既然他们已经逃之夭夭,那么将这件事告诉你们也无妨。”随即,赢奕将黑龙悬天一事徐徐道出。
沈大听完后,呆呆的张着大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殿,殿下他,竟然还有这等奇事!”
赢奕点了点头。“政儿天命不凡,无需大惊小怪。”
赵高也装作吃惊的样子,随即点了点头。“高儿谨记三叔的嘱托。”
忽然,三人的前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们的脸色骤变。“三叔,我们该怎么办?”
“只能祈祷他们不是冲我们而来。”赢奕看了看四周,见没有遮身之物,无奈道。
马蹄声由远及近,待赵高看清为首之人的面貌后,不禁大惊,其双腿竟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这一切都被赢奕看在眼里,他轻轻换了一声。“高儿,你认得他们吗?”
“啊!”赵高猛然回过神来,急声道:“三叔,前方为首之人正是韩安的手下。”
“韩安?”赢奕的眉头微皱。“韩国太子韩安?那又怎么样?”
赵高自然不会傻到将与周国之间的恩怨告诉赢奕,他含糊道:“韩安曾与公子有过过节,而且他是赵偃的好朋友。”
“这样啊”赢奕点了点头,轻声道:“且看看他们的来意,后见机行事。”
不多时,周国率领着大批人马便赶到了赵高几人的面前。
“驴”当他看见赵高之后,连忙猛拉缰绳,停到了他的面前。
“呦,我当时谁,这不是赵高,赵公子嘛!”周国戏谑道。
“周国,你,你要做什么?”赵高悄悄看了看了周围,寻找着逃亡之路。
这一切都被周国看在了眼里,他不禁摇了摇头,笑道:“不要慌张,在下奉太子之命追击嬴政等人,虽然你是他的书童,但同时也是太子的朋友,对于朋友,太子殿下向来是仁慈的很。”
赵高心中已慌乱了一团,他连忙摆了摆手。“休要胡言乱语,你我并非朋友,我也不认识赵偃。”
“呵呵,赵公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大人有大量,不在乎这点恩惠,但对于我们来说,你便是我们的恩人啊!”周国阴森的笑了起来。
“高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赢奕眯着双眼,冷声问道,虽然他仍不知其中详情,但却也看出了些许猫腻。
“这位可是嬴政的三叔,赢奕?”周国将目光移到了赢奕的身上,沉声道:“请你对我们的恩人温柔一些。”
赢奕没有理会周国,而是仅仅的盯着赵高。“高儿!”
“三,三,三叔,我”赵高哆哆嗦嗦的说着,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我没有,我也是无可奈何,他们拿我娘要挟我,他抢走了我的心上人,所有人都不在乎我们母子俩。”赵高越说心越便感到慌乱,最后,他心中一横,从牙缝中缓缓的挤出了几个字来。
“我,我便是那个告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