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缑瑜给我打电话,我没有接。我不知道再和她说些什么。我高中最凄凉的时光里,缑瑜给了我最亲切的关怀,我不好意思再面对她。
畅宛给我发过一条短信:云作,我们曾经是朋友。我不奢望我们能彼此理解。以你的性格,你能记住曾经的我就满足了。我已经不再对她敌意,我们终究不是一路的人,不能勉强人家。
我被开除后的半个月里,我都在家写小说。本来暑假的时候就不想写了,但面对窗外的满目苍凉,我终于又提起了笔,书写记忆。
在此期间,我只接了秦璎一个电话。秦璎一直在电话那头喃喃地哭。我说,秦璎,乖,不哭,我还活着呢!活得好好的!她说,云作,你别这样,难受就说出来呗,别装强大。我说,我和原来不一样了,原来的云作死在故事里了。说完,我的泪排山倒海地砸下来。秦璎哭得更厉害了,她问我,云作,你以后去哪儿啊?我叹了口气,咽了咽唾沫,不让秦璎听出来我在哭。我说不知道,赋闲在家吧。云作,你来学校吧,让你父母塞些钱。秦璎,我不想再回秋水一中了,我想离开这里,离开秋水。
“云作,那你再给我唱首歌吧。”秦璎的声音被泪水浸得发涩,“我想听《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但是天总会黑,人总要离别,谁也不能永远陪谁。而孤单的滋味,谁都要面对,不只是你我会感觉到疲惫。”秦璎哭着说,云作,出来吧,我想见见你。我说好。我忍不住抽泣起来。电话那一头,声声忙音。我应该高兴,至少到现在还有一个人为我哭泣。
秦璎在秋水河畔的小土坡上等我,我跑了过去。
秦璎看见我就哭了,我的手搭在她肩上,说,不哭了,没什么好哭的,其实我早不愿意上学了。秦璎摇了摇头,感叹道,为什么会闹到现在这样子?我看了看天,说,我也不知道。
我躺在枯草上,秦璎坐我旁边,我给她讲述我和扶蓉的故事,一幕一幕。我说我真的很爱她,但是却无缘在一起。秦璎淡淡地说,我真的很羡慕她。我看了看秦璎,没把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秦璎告诉我,她明年去英国,自费留学。我说,也许以后我们真的就再也不会相见了吧?秦璎说,一定会的,她会回来的。
在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我拍拍身上的土和秦璎离开了小土坡,碰见了扶蓉。秦璎看看我,我看看秦璎,拉住秦璎的手走到扶蓉面前,对扶蓉说,这是我女朋友。扶蓉礼貌地对秦璎说,你好。
在我和扶蓉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我停下来,没有转头对扶蓉说:“其实我不喜欢你!”扶蓉轻声说,哦。然后我努力地撑着眼皮拉着秦璎消失在暮色里。
夜色深郁,我闭上眼,看见无尽的幽黑。
我没有再去过一中。没有再见过扶蓉。那个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女孩终究是我命中的过客,匆匆消失在没有结局的故事里。
今冬的秋水河,格外萧瑟。夕阳下,河面倒映着枯枝和我的憔悴不堪的影子。
举起手掌对着太阳,手的背面是干涩的亟待和放肆的绝望,晶莹的泪光模糊了满目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