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花随着引路的小哥进了万艳阁,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庭院,大府宅邸的做派。偶见男女于庭院间窃窃私语做亲昵状,也并无淫邪之气。惊花还是赶紧调转了眼眸,埋头行走。
万艳阁的大厅是呈四方形,当中一方形水池,长宽皆约二丈有余。碧荷片片随水而铺,水中有一圆形石台。大厅中空,灯火辉煌,高约三层,皆是各自独立之小室。于小室中推开窗便见大厅一楼之景象,端是气派恢弘。惊花边看便在心中啧啧称奇,仁义庄里可没有这般豪华气派,果然是京城。
小哥给惊花引进了西面二楼名曰红袖之厢房,惊花推开窗便见正南面的主厢房窗户大开。房中坐立的不正是刚刚行了惊花方便的三公子,只见他坐于桌前品茗,姿态高雅不凡。三公子虽未抬眼,但她却生怕他发现一般,赶紧关了窗户,端坐桌前。
引路的小哥并未发现间中曲折,直道:“姑娘,是点曲唱么?还是只饮酒喝茶?”
“来这不就是听曲。还问这作甚?”惊花纳闷。
“点曲唱是让红袖唱曲给姑娘听,由姑娘点曲。饮酒品茗呢,就是只有大堂的歌舞可观赏。”这个姑娘明明就稚嫩的很,硬是学七尺男子寻花问柳,小哥心中暗笑。
“点茶点茶,不要点曲。最好的绿茶一壶,多些糕点。”惊花随口直答,心想,妈呀要是来个庸脂俗粉,对她谄媚亲昵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得内。”小哥诺了一声,也不走,面露谄笑。敢情是要赏钱,刚刚给银子不接,这会倒是主动讨要起来,惊花随手从绣囊里掏出一粒碎银,打发他去了。临了的时候,小哥殷勤提醒她说,今天大堂歌舞正好是万艳阁头牌艳寂姑娘的绝活。
头牌?看来不是姿容曼妙就是歌舞不凡了,惊花倒对这个头牌姑娘生出了好奇。端茶送糕点进来的是个青衣短打的小哥,白净机灵的模样。甫一进门见了惊花露出几分讶异,旋即便低头垂目为惊花斟茶倒水。
“姑娘,请用茶。”茶水是上好的碧螺春,这些天在外,惊花难得喝到这般好茶,心满意足的自斟自饮。
饮得无趣见门边垂首竖立的小哥,便随口问:“艳寂姑娘美吗?”那小哥被问得一愣,这是他头次听到客人问这个问题,大部分客人可都是冲着艳寂的美名而来啊。
“美,艳寂姑娘可是去年望京城的花魁娘子呢。”
“花魁娘子是啥?”惊花初探万艳阁,哪懂青楼的名头。
“花魁娘子是望京城里所有青楼的姑娘中美貌最出众,歌舞诗词才艺最佳的姑娘。一年评选一次。去年便是我们万艳阁的艳寂姑娘。”小哥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那个三公子也是冲着这位花魁娘子而来吧,惊花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没来由的有几分失落,自个喝起茶来。
忽而三声鼓响,屋外人声渐静,只听古琴声起。依稀听见女子歌声,那声音清灵飘渺,犹如广寒仙音。还未等惊花询问,那清秀小哥已自行将窗户打开,正好一览楼下大厅情形。那歌声更加清晰,唱的是古曲(蒹葭)。唱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之时,惊花再也忍不住,行至窗边看个究竟。
圆形石台上,有几名素衣女子翩翩起舞,但歌者却不见其人。素衣女子虽是各个婀娜多姿,但绝非花魁之姿。
惊花问小哥:“花魁娘子也不露脸?”小哥笑而不答,顺手一指。惊花随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抹惊艳的红,从碧叶上飘逸清灵的行至圆形石台,宛若碧波仙子。红纱曳地,纤纤皓腕手执红色纸伞,背对众人。但见她削肩细腰盈盈一握,长发如缎垂腰而立,便可想见她绝世容颜。花魁果然是花魁,单单是一个背影就夺人心神。歌声如绸缎轻抚人心,红衣女子曼妙身姿随歌声轻舞。
红衣女子慢慢收伞,那姿态之曼妙也是美不可言,终于露出了一张美人面。黛眉微蹙,剪水双瞳,朱唇点点,楚楚动人但又艳丽无双。真是绝美的花魁,连惊花都看的入迷。
“这个就是我们的艳寂姑娘了,多少王公贵胄来我们这一掷千金就是为了博她一笑。”小哥不仅自鸣得意。
“恩,挺美的。这歌就只唱一曲?”惊花虽是问小哥,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飞向了三公子的南面厢房。哪知三公子也如惊花般于窗边观赏歌舞,一回眸便捕捉到惊花的视线,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小雪初晴的暖阳,照的惊花心头暖意融融,惊花也红着脸抱以微笑。虽然她心如小鹿乱撞,但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可惜三公子只是对惊花惊鸿一瞥,便注目场中那株娇花,更为美艳的花魁娘子-艳寂了。惊花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怒气与不屑,难道我还比不过这靠唱曲卖艺维生的花魁娘子嘛?
“那边厢房的三公子,你可识得?”惊花问。
“姑娘说笑了,望京城里酒坊食肆青楼当铺谁人不识宫家堡的三公子。姑娘也是三公子的客人,要不是三公子的安排,姑娘你可拿不到红袖姑娘的厢房呢。”那小哥反倒是纳闷惊花的疑问。
宫家堡?原来他就是宫家堡的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宫家堡在哪里?”
“宫家堡是在城南郊区,高宅大院,但凡插着宫字旗皆是宫家堡的地盘。姑娘怎么打听这个,您向三公子一开口,便知了。说不定直接送姑娘到宫家堡呢。”眼前这个貌美女子不是三公子的娇客么,怎么连宫家堡也不知。小哥完全不知惊花才是见这个三公子第二面而已。
惊花犹疑了,自然她若告知来意,这个看似高不可攀的三公子大抵会带她去宫家堡见堡主。但这个三公子也不知什么来历。万一不知道她的来路,不信她又该如何?而且以她的推断,一旦她入堡必然是被收押,不,是被保护关照起来。她自由自在的日子还没过够呢。如此一想,惊花便决定暂不自暴身份。
楼下的艳寂歌声再起,惊花便老神在在的坐到桌边慢悠悠的品茗,吃起糕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