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掠着车外的风景说:“好天儿,风都是软的。”打开车窗,软风吹拂面庞,她情致一笑:“瞅见没,这时候的绿最新鲜,过这节气颜色就不招人了。”
他不语的开车,她继续一人宣情:“萧萧花絮晚,菲菲红素清。说的正在理,不冷不热正是好时候。”转过头看那位:“诶,怎么不说话?”
他回道:“听你说呢。”
“呵,怎么不贫了,什么时候变深沉了。”
他一笑:“贫是要投心情的,不然贫不出水平。”
她讥笑:“就你那水平,三句话不离本行,多好的景致也得让你的秽语污染了。”
他又一笑:“这也叫水平,一般人做不到。”
“你就自得其乐吧,涵养这东西还是需要一点儿节操了,就像这风景,指不上你和我有同悟,是不是?”她瞥眼看他,漫不经心的聊闲。
他心里塞满别的,无心聊贫,****:“那谁能和你同悟?”
她轻叹一声,目光虚远:“有一次去东北那边登了一座野山,那山不是旅游点儿,连条路都找不着,没点儿专业技能的指定犯懵,正是七月的天儿可山顶冻得人发抖,瞭远一望半山腰全都是盛开的杜鹃,火红火红的,都是野生的,扎得人眼睛都红了,烧得心里都暖和了,这景儿一般人可看不到。”
他轻声问:“你一个人?”
“当然不,有人和我同感同悟,甭管什么景儿能有人一起共赏才算恰到好处。”她虚目的望着窗外,神志却已飘到以往片段,她心爱的人脱掉上衣围住她的身体,问她冷吗、问她这地儿美不美、问她爱不爱他。她说只要有他在就别无所求。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闭眼心沉,莫言不语,不知该不该戳破真相让她脱离精神幻象,是击溃虚影画面回到现实?还是仁慈已对将留恋让她永远存着?想了几个来回,脱不出口,只低沉回一句:“景儿再美也过时了,不如看看眼前的,实惠。”
她听不出弦外之意,接话:“可不,这节气的景儿也不错,诶,紫竹院的紫藤应该是正开的时候,指定满树上都挂着呢,特好看。”
他露出笑模样:“你要是想看哪天我带你去。”
“这周日吧,周日下午我有空。”她兴致的笑。
几日来因为要成立登山运动品公司的事宜关之茹与陈东翰频频见面,每次碰面除工作外关之茹别无其他聊词。
陈东翰气胀不得宣,自从上次没能得心思就一直不爽,更让他憋气的是德晟,陈东翰压根就没把这小子放在眼里,本就是个无底无靠无任何背景的北漂,和这么一个人对瓷相碰都觉得失身份似的,可那小子的嘚瑟劲儿着实让他窝火,只因是关之茹的司机便不敢太造次,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怕不当再引来关之茹的怨责,忍小失也不能伤了大局,要整治也得是背地里找机会。
在关之茹面前陈东翰的绅士风度始终没变过,胸怀宽谷,计量在心,端容做派怎么看都恰到合适。
周日休息,德晟记得下午要带关之茹去紫竹院看紫藤,掐着点儿来到关之茹的住处。
关之茹一身正装不像要出游的打扮,对德晟说:“一会儿带我去惠东公司。”
“惠东?不是要去紫竹院吗?”德晟问。
“不去紫竹院了,有公事。”
早上关之茹接到陈东翰的电话,说供货商家已到,价格、售后等事宜都已敲定好,合同事项也都拟定,就等着她下午四点过目签订,这事就算大吉告成。
德晟问:“什么公事这么着急?你不是要看紫藤吗,再不去可就要谢了。”
她说:“不看了,下午要签订合同,不能耽误,等签订完我的登山运动品公司就可以成立了。”
他凝顿片刻,问:“你干嘛开这个公司,非要开吗?”
她说:“那必须的,这是我一直的愿望,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兴致的看看时间:“哎呀,下午所有程序到位这就要成了,我得选个好日子开业。”
他无奈皱眉,看着台柜上那张合影,还有那个锔好的陶碗,心抑沉顿,低语:“之茹,你要是凭兴趣干这事也算是个消遣,要是有什么寄托性目的就没必要了。”
她回道:“这当然是我的兴趣爱好,也是我的目的。”胸有大志的说:“我不但要成立这个公司,还要成立一个专业登山队,我的目标就是有一天要登上喜马拉雅山的希夏邦马峰。”目光悠远的嘟囔:“我一定要登上这座山看看,看看它有多高,看看那的冰裂窟窿到底有多险恶,我得看清楚,我得体验一下……。”
德晟托额,拧着眉头:“之茹,我不是说了吗,登山只为了心情,不要太较真,能力多大就干多大的事,明白吗?别强求结果,高兴就得。”
她眨眼儿:“这就是我高兴的事呀!”又很兴趣的说:“诶,你知道这个陶碗吗就是在希夏邦马峰脚下的热索小村子里淘来的,那地方特偏僻,我还要去那村子看看,这么悠久的宝贝碎了太可惜了,我再淘个完整的回来。”
德晟瞠目,憋不住说:“那地方根本就没有这东西,你就别白费工夫了,有这时间干点儿什么不好。”
“怎么是白费工夫!你懂什么,这陶碗可是带着历史份量的,有能力攀上希夏邦马峰的人才能得到……。”
“够了,你还有完没完!”他气郁的打断。
她不解,置气:“你这是干嘛,我干的事碍着你哪了,真是的……没有鉴赏涵养,跟你说也是白说。”
他气语:“有鉴赏涵养却分不出真假赝品,这脑子不是有洞就是进水了,再不就是低智缺弦儿的幼稚。”
她眉目嗔怒,开嚷:“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锔好那个陶碗来讨好我,现在又用它来挖苦我,你就擅长这个,就擅长这么耍弄人。”
“你愿怎么想是你的事,不想让人耍弄就该学得精明点儿。”他忍不住搓火。
她凝顿的看他,脸泛白:“你就是用你的精明来戏谑我,你一直都这样,耍着低级趣味得了乐子当享受。”
他无奈的揉脑仁儿,嚷出一句:“我享受的就是说了一句憋了很久的话,放了一个憋了很久的屁,就他妈这么低级,我不在乎你闻着臭。”
“你什么毛病!你就是找茬儿不让我高兴,找茬儿刺激我!”
“对,说着了,我就想刺激你。”
现实残酷,貌似虚假的仁慈更显残忍,他不想憋着了,拉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挣脱:“你干嘛,放开……我还有事呢。”
“忙完这事也不迟。”
他拉着她出了门,她还在挣脱:“发什么神经呀你,你这是要去哪?”
她挣脱不过,被他一把塞车里,随后开上车就急速冲进街面。
她愠怒,喊叫:“干什么?到底要去哪儿?我下午可有重要的事。”
他不语,嗔着严肃的脸面,冷得不带一丝暖色,急速的飞驰。
她看着那面色不知其意,止不住又问:“你这是干什么?犯什么毛病?说清楚了……说呀你……。”
他不想说,似乎是说不出口,又像不知从何说起,只有让她自己看到,让她亲眼目睹那个答案,从虚幻走出来,甭管什么结果,人总该活得明白点儿。
一路飞驰,窜出北京城,快速拐进通往河北境地的高速。
她看着心急,满腹惊惑,憋不住大嚷。
“干什么去……这是干什么,到哪儿……。”
“这要去哪儿呀……我还有事呢!”
“你、你别发疯没够?我下午的事可耽误不得,你给我停下。”
他充耳不闻的开快车,想要一猛子扎到尽头,不管是悬崖还是沟海豁死般横冲,憋闷得血涌冲头,只想来个痛快的。
她还在一声声的叫:“你凭什么支配我?啊?你有什么权利这样……。”
“赶紧停车,我要回去,你敢耽误我的事我饶不了你……。”
“停下、停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个混蛋!”
他终于开口说出一句:“我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这句话脱口好难,心纠结一下。
她愣住,不明白。
他接着说:“带你去见你一直想的人,韩坤,对,就是他。”
她哑语,惊目圆睁,这话从何而出。
他平顿的说:“韩坤没死,他活着,一直活着。”
她惊目半晌,难以相信,慎着脸爆出一句:“胡说,你胡说,你耍人没够,你居然用这事来耍我!”
他不看她,平平的说:“对,我耍你有瘾,你这么想这个人怎么能不信他还活着,你不是一直想着他吗!”
她瞠目瞪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说:“带你去见韩坤,一会儿就到。”
她一声声问:“你骗我,你在骗我……。”哀求般“别骗我……别骗我行吗!他、他真的活着?啊?这是真的吗?”
他心头一痛,回道:“这不是你渴望的事吗,他真的活着。”
她呆木,喃喃:“怎么会、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扯嗓子喊:“你怎么知道……你瞎编乱造,他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他不会这样、绝不会……。”
他轻声:“你见着他不就明白了。”
她眼眶里凝着泪水,忽而又露出欣喜:“我一直都觉得他活着,一直都感觉他活着,他没死……他真的没死吗?真的吗?我想见他……想见他,他在哪儿……。”
他心里一丝悲涩,无法言语。
尽两个小时的路程,他风驰电掣般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在路边停下,领她走近那三间平顶房,对她说:“去吧,他就在西面那屋,进去就看到他了。”
她目光惶惑、欣喜、期待、懵懂……还有说不出的复杂,踯躅地走近那间屋子,推门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