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子一见是女人,牙口狠劲儿一咬,双目射出两道弑杀的凶光。
“定子”徳晟轻声一叫,定子醒过神儿,立马收回想弄死人的目光,回正面色,咳咳嗓子,问一句:“你是干嘛的?”
女子面色无痕,冷眼盯着面前俩人,狠狠吐出一句:“我想砍人。”
俩脑袋往脖颈里一缩,不敢抻直了,瞠目盯着。
女子走到桌前,唰的拽过椅子,一屁股坐进去,胳膊肘撑着桌面铿然一声:“我算找对地方了,我做梦都在寻摸这个地界儿,这是上天的恩赐,让我可以随性子撒野、发疯、弑恶、扬善……。”眼珠爆亮,厉寒变为霹火,刺啦啦燃烧着窜出眼眶。
俩缩头脑袋惊悚的看着,倒吸一口冷气。
女子愤然站起,附身逼近俩脑袋:“说!让我干什么,我都等不及了,等这天已经很久了,老娘揪心苦肺的熬到今日不容易,就为这一天活着,就为这一天去死,终于等到了,你们要是不让我撒痛快了,老娘就砍了你俩秃脑瓜子解解恨!”
定子赶紧捂住脑袋,哭腔的喊:“姐……这位姐,俺俩没得罪你吧……。”
一嗓子喝住:“谁是你姐?你喊谁姐?别套近乎。”
定子哑口。
女子手指头点着俩脑袋,怒目厉言:“我早看透你们臭男人脑瓜里那点儿恶心玩意儿了,没一个好东西,老娘满肠子都窝着火,就等着一天把你们这帮薄情寡义的王八蛋们一个个的给做干净了。”
徳晟惊目拧眉,今儿黄历不正赶上个精神病院逃逸的女病人不成,斗胆探出脑袋问:“这位姐……哦不……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这地儿就是为你排忧解难的,你踏实着。”
女子冷眉坐回椅子:“也别叫我姑娘,我已不是姑娘了,我是个女人。”目光凄然。
徳晟轻微点头,大体明白了。
女子坐正身体,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正儿八经摆出了一副正常人的摸样,手一挥,吩咐:“赶紧的,给老娘倒杯茶,嗓子都冒烟了,一点儿眼力价儿都没有。”
定子伸出脑袋赶紧倒了一杯茶,屈腰放在桌上:“姐……哦不……那什么你喝茶,也不知怎么称呼你。”
女子端杯呷了一口茶,悠悠开口:“小女子姓贺,名兰芳,芳龄25……。”眼帘低垂,面色伤郁。
定子贱皮插言:“呦呵……才25呀,比我小一岁,不是姐,这是妹呀……。”
女子眼角一抬,冷眼瞥着定子:“叫我正名兰芳。”
这兰芳呀感情刚受到挫败,正是狂躁抑郁期,搓火淤积到顶点找个篓子就想捅穿了泄火。
她19岁的时候爱上一个男人,爱得死心塌地,身体连带脑髓全然奉献,掏心挖肺的为这人殒命都情愿。
这男人比她大三岁,对兰芳也不赖,俩人信誓山盟,海定终身,白头到老,终死不移,兰芳执着的等着一起活一起死的那一天,这一等就是六年。
男人大学毕业到京城就职,而兰芳在家乡本地,虽两地分隔,但隔空传情,终始不断,男人承诺等他立足安定后就接兰芳来京城,永远相守再不分离。
兰芳挚情的等着,等到有一天思念变成苦药,嚼得满心肺都冒苦涩的时候,熬不住了,来到京城找她的挚爱,这一来才知道,她爱的男人早两年前就结婚了,孩子都满地跑着玩儿蛐蛐了。
徳晟低头哀叹,这果真是个痴情女负心汉,难怪要疯呢!嘴角淡淡一撇,沉默不言语,这太正常不过了,他见的多了,能疯代表还正常,代表心还没死,等到历经数次蹂躏,就会心如死灰,连拍桌子砍人的心思都没有的时候,那才是彻底幡然醒悟,明鉴爱情真谛。
定子苦眉附和:“妹子,你不易啊!”
兰芳低眉一句:“叫我兰芳。”
“诶,兰芳,咱是同病相怜啊!老爷们儿也这样巴巴的等过女人!到头还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兰芳瞪眼:“活该!该着你们这些贱皮狗男人尝尝这是啥滋味。”
定子嘟囔:“我早尝过八百回了。”
兰芳虚眼儿凝神:“你们男人真是欺辱人没够呀,我就纳闷儿,他为什么要骗我,装神弄鬼的说爱我,你他妈就直接告我不就得了,蒙在鼓里让我等了这么些年,六年啊!我等了六年,六年的青春美貌就让这王八蛋的给糟蹋了,到头来他给了我两万元钱,说是我的青春补偿费,我气炸了,一甩手两万元砸他脑袋上,滚你妈的,要补偿就砍了你脑袋补偿!”
徳晟嘴角一撇,乐了。
定子赶忙插言:“对,兰芳,你做的对,忒么牛逼了,就应该用钱砸他脑袋,这小子忒不是个东西,欠扁轮抽的货。”
兰芳叹气:“原来我们那么好,那些难道都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我想不明白,当初他那么爱我,我整个人都让他烧化了,我喜欢吃鸭肉,他就特意买了一只小鸭子让我养着,说养大了给我吃,我把那只鸭子当圣灵一样的养着供着,我等了他几年那鸭子就养了几年,养得肥头撅肚的快要走不动路了。”
啪的一掌拍桌子:“到头来他居然耍我,找了一只带毛的鸭子陪我玩儿,没良心的找个活人陪老娘也算是有个仁义。”双目喷着火:“我恨他,恨你们这些男人,到这会儿见一个就想砍一个,再没第二种心思。”
定子抢言:“别介……兰芳,俺哥俩可不是那种人,你得瞅好了,别误杀好人。”
兰芳怒喊:“住嘴!都长着一副人皮,背阴里做着坑蒙拐骗的勾当,我饶不了你们这帮兔崽子,怎么的也得出这口气。”咕嘟饮完杯中水,茶杯铿然摔桌上:“我要砍了他,一刀见血,用他的命来祭奠我失去的青春,于是我花了一夜的工夫磨亮了一把杀猪刀,我提着这把刀冲出门外……。”双目凶光闪烁,凌厉骇人。
徳晟噌的坐直身子。
定子惊悚一句:“你……你想怎么的?”
“我要砍了他,熬不住了,一定要弑血相见才能解心头之恨。”
定子惊异:“你……你真想砍他?”
“对,我一定要砍了他,已经蓄意很久了,不能再憋着了。”
定子急问:“你……你做了?”
“对,我做了,我选好了日子,就在风起阴云的傍晚,我提着刀冲出门外,他吱哇烂叫的逃窜,我提着刀猛追,追了半里地,终于逮到了,举刀对着那个脑袋……没一丝犹豫,不带一丝念想,森凌凌的一刀砍了下去,咔嚓一声,血崩四溅……。”
“哎妈……你……你真砍了他。”定子抖着音儿大叫。
徳晟探出身子,瞠目。
“对,忍到今日,终于下手了,终于砍了它……我终于砍了那只鸭子,真他妈过瘾,那刀真快,只是一刀,鸭头落地……。”
“混蛋。”定子哼出一声,深咽口水,抖着袖口擦擦额头的汗;徳晟吐出一口气又松懈的坐回椅背。
“这鸭子脑袋没了,脖颈子蹿着血还能跑,满地儿打圈儿的转,血跟喷泉似的,转了半个时辰,终于歇脚不动了,我把这只鸭子拔毛开膛的炖了一大锅,我守着这锅鸭子吃了三天三夜。”
兰芳目光虚远,淡齿一笑:“风萧萧兮易水寒,纯情女一去兮不复还!怎熬到今日才知花自飘零水自流,相思到底愁尽仇。”
俩脑袋频频点着,仰视着,敬佩着,高端大气上档次!成!
徳晟一拍大腿,伸出手:“你我同道中人,赶今日起咱就是同盟联谊的道义者。”
兰芳面目庄重,挥起手掌与徳晟的手腕攥在了一起,彼此使劲儿的握了握。
定子连忙搭上自己的手,三只手掌重叠相握。
自此兰芳成了其中一员,共同撑起道义之旗,为失恋者呐喊申威。
三人仰望明晃的金子招牌——失恋者联盟,满怀激荡,泪眼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