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当上了皇帝,自然是鸡犬升天,福全身边的人各有封赏,原本的亲信小海子摇身一变成为********。福全又把从前开过脸的两个通房丫头提拔为答应,又将原来康熙宠幸过的宫人妃嫔逐一移居到皇宫一处偏僻的宅子里,每日里固定送些饭食,任她们自生自灭。
然而周妍和大阿哥昌泰的安置却成了大难题。
福全脸皮薄,不愿意向众人承认自己和康熙嫔妃有染的事实,于是周妍便继续尴尬地住在长春宫中,当她的周嫔娘娘,大阿哥昌泰则在阿哥所含糊着,任谁也不知道究竟该给这对母子什么名分。
“这可不行。”倒是杜子君先叫了起来,“我再想不到你竟是个生性冷淡的,这般被冷落居然也沉得住气。只是你自己糊里糊涂、不明不白也就算了,昌泰好歹有我天山派的血脉,身份高贵,怎能让他受了委屈去?”
要想讨要名分,自然还要重新邀宠。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他真的上心了,才会关注你的衣食起居,名号称谓。
“他……他胆子一向小,如今又认为因为我母子的缘故,逼他弑弟篡位,只怕每每想起我,便想起那一夜的血腥,如何能有好兴致?便是托人送上了绿头牌,只怕仍旧不得招幸。”周妍道。
杜子君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又有什么花招,想求我帮忙?”
周妍心虚地笑笑:“果然瞒不过师姐。我能有什么法子,无非化梦之法而已。现如今再不比往日,近不得他的身子,诸事还请师姐代劳。”
杜子君轻蔑地一笑:“好,你想描画什么梦境?”
又讥诮地说道:“除了这半吊子的化梦之法,你在宫中难道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周妍答道,“我识得皇上的亲信小海子总管。只是诸事须双管齐下方好。”
于是福全便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他梦到儿时,他和弟弟玄烨一同在院子里嬉戏,天空中有轻飘飘的雪花落下,玄烨笑嘻嘻地拿冰团子去砸小宫女,一个长相俏丽的宫女不慎滑倒在自己面前,自己下意识用手去拉,一时用力过猛便抱在了一起。这本是极小的事情,谁料想玄烨竟然因此发飙,面色狰狞冲着两人扑了过来,福全再一晃神,才发现几个人都已经长大了,玄烨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宝剑,那天空中落下的,哪里是雪花,分明是一场血雨!
“你确定你这般吓唬他是有用的?他胆子这么小。”杜子君百无聊赖中曾经这般问道。
“以毒攻毒,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周妍也没什么信心。
终于福全在连做了几日噩梦之后,终于不那么惧怕了,甚至在梦中,他敢扯着嗓子冲玄烨大喊大叫:“都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的!你抢了我的皇位,抢了我的女人,难道还要杀我吗?你欺人太甚!”
梦中模模糊糊有一个声音说道:“陛下,你该自称朕了。”于是,第二个梦境又开始夜夜循环。
梦境里却是同周妍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过往。她服侍着玄烨,为玄烨侍寝,可心里头,却对他念念不忘;然后两个人开始有了私情,他处处主动,指天誓日说永不背弃;后来,她因私情败露被打入冷宫,意外有了身孕,他便教她复宠……
“你确定福全这般傻,会将梦境里的事情当真?”杜子君忍不住问道。
周妍点点头:“我曾经听人说过,谎言重复一千遍便成了真理。所以,还请师姐将这些梦境重复上一千遍、一万遍吧!”
梦境却是很奇妙的东西,在梦境里,过了很长的时间,然而在现实中,有可能只是一瞬。
于是几天过后,福全便深深认为,他实在是太对不起周妍了!
最后,梦境又为之一变。他不知不觉中来到长春宫,两个人抱头痛哭一场,捐弃前嫌,从此之后,他做他的明君,她做她的贤妃,两人和和美美,儿女绕膝,白头到老,含笑而逝……
这样的梦境又重复了很多天以后,福全突然觉得,他想去宫中走一走。
“万岁。”********小海子陪着笑脸说,“长春宫的海棠花开得正艳,皇上可是要去赏花?”
福全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小海子又低声说道:“长春宫的娘娘,对万岁爷可是朝思夜想,整个人都消瘦了呢……”
福全于是心中一软,举步向着长春宫走去。
从此芙蓉帐暖,春宵苦短,自不必说,不过月余,周妍便被正式晋升为婉妃,有了封号位分。而大阿哥昌泰也归于福全名下。朝中虽然有人议论纷纷,然而在孝庄太皇太后和福全的合力镇压之下,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哀家可不是为你。”孝庄太皇太后盯着周妍道,“哀家是为了哀家的重孙儿。这个重孙儿实在伶俐,可不能被你养歪了!”
周妍悚然而惊。私下里,却和杜子君商议着:“是不是该送太皇太后一程了?”
杜子君惊讶地望了她一眼:“你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据杜子君说,让孝庄太皇太后仙逝的法子有很多,然而最安全的法子,却是从苏麻拉姑下手。
“苏麻拉姑,她倒是个好人》”周妍犹豫道。
杜子君嗤笑着白了她一眼:“好人?你可知道从你自秦府来的时候,便落入人家的算计中?只不过她看你人长得美,偏生心又蠢,正可为皇室所用,当一个玩物而已,这才没将你弄死。比厉害的话,她可比孝庄太皇太后的本事大多了。她便是慈宁宫中那位大能的鼎炉。若非有她终身不嫁,长期供奉,孝庄太皇太后凭什么在宫中运筹帷幄,早在海兰珠独宠之时便被人给弄死了!”
周妍对她所说的世界一无所知,只有唯唯诺诺。
三日后,苏麻拉姑染上了风寒,一夕暴亡,孝庄太皇太后如丧考妣,哭得呼天抢地,背过气去好几次,致使有心人暗中造谣说:苏麻拉姑和孝庄太皇太后是一对儿。
然则周妍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就在苏麻拉姑出殡的那天,她半夜里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头顶便如同响了个炸雷似的,却是有一个声音冷哼了几声,继而远离皇宫而去了。
这么大的动静福全却全然不知,那夜周妍正好侍寝,他见周妍惊醒,便揽住她肩头,温言问道,可否是做了什么噩梦。
“是他不对。生不出孩子来,却处处与朕为难。”福全傲然说道,终于有了几丝帝王之相,“试问天底下,可有皇帝,生不出子嗣来的?贻笑大方。”
不过一月之后,孝庄太皇太后因伤心过度,与世长辞,临走时紧紧握住福全的手,嘱咐他善待皇后,善待蒙古博尔济吉特氏。
福全面上应承,私下却对周妍说道:“这老不死的终于去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临朝议政,倒将朕这个皇帝弄得处处灰头土脸。朕又不是三岁小孩!”
然则到了真正面对国家大事的时候,他又开始头痛起来:“这奏折堆积如山,如何批阅得完?”他发愁道。他自幼被朝着贤王的方向培养,于帝王之术,知之甚少。
“臣妾是妇道人家,国家大事又能懂得多少?”周妍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本奏折,随口说道,“不过臣妾常听人说,汉人治国的法子是极好的。前朝有个皇帝,极喜做木工,又有皇帝喜欢求仙问道,常常几十年不理朝政,内阁却依旧运转如常,百姓安居乐业。”
“竟有这等好事?”福全听闻,悠然神往。
然而,清初自有议政王大臣制度,由八旗各大旗主及满洲宗王、贝勒贝子等显贵组成,他们日日与汉人为主的南书房势力争吵不休,福全每日只觉得一个头赛两个大。
“南书房一干人等信奉儒道,既然归顺朝廷,就自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八旗旗主则仗着祖上的威风,妄想和皇上叫板,简直是其心可诛。”周妍背地里偷偷给他们上眼药。
福全心性软弱,又日夜被化梦之法所制,渐渐也觉得八旗子弟着实不识大体。偏失了孝庄太皇太后弹压之后,八旗旗主颇为不服福全政令,双方矛盾激化,一触即发。
福全夙夜忧叹,只恨手头无可用精兵。周妍便又献计道:“平西王吴三桂远居云南,十几年忠心耿耿,未有异动。只是时常要粮要饷,亦为朝廷之患。如今何不令他们两虎相争?”
福全道:“此计虽妙,只恐前门拒狼,后门引虎,反为不美。”
周妍道:“可先差平西王世子吴应熊入京为质,再赐下宗室之女嫁于吴应熊为妻,永结秦晋之好。”
福全思前想后,认为此计甚妥,便依言下诏。
杜子君冷眼旁观,暗中问道:“吴三桂此人一代枭雄,你有几成把握,可收归己用?”
周妍一摊手:“实无把握。”又道,“然则吴三桂其人,素有反心,如今引兵入京,自可效东汉末年董卓事,引得两虎相争而已。”
果然吴三桂进京,八旗震动。吴三桂遂以清君侧之名,连斩八旗子弟,以雷霆手段,逼得他们迁入东北。福全手足无措,连连责怪周妍尽出昏招。
庆功宴上,眼见平西王有废主自立之意,福全手脚哆嗦,仪态尽失,大阿哥昌泰却弯弓搭箭,于众目睽睽之下射断了吴三桂的帽缨。
吴三桂大怒,正欲说些什么,他幕僚之中却有一人颤声说道:“你……你是何人?”
昌泰中气十足地回答:“吾乃大阿哥昌泰!”
那人犹豫了很久,方压低声音朝吴三桂说道:”王爷,此人身上龙气尚足,还杀不得。若是贸然加诸刀兵,只恐对大业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