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仿佛做了一个极离奇的梦。
在梦中,他和平日一样在紫禁城中巡逻,行至咸福宫时,突然间一群乌鸦奋力拍打着翅膀,在他眼前飞过,直往咸福宫的寝殿而去。
秦宇知道咸福宫是康熙皇帝宠妃周贵人静居之所,周贵人待人甚和气,和自家似乎颇有渊源,秦宇素知她喜欢清静,极为庄重斯文。
然而乌鸦如同不要命了一般直拍打着咸福宫寝殿的门,这种异象却是秦宇闻所未闻的。他面色大变,却见和他一起巡逻的同僚视而不见,好奇问道:“可看见那一群乌鸦?”
与他同行的那名侍卫便道:“乌鸦可是我们皇城里的神鸟,日日在我们头顶飞过,如何看不见?”
秦宇道:“可它们为何聚集在咸福宫?”
他同僚看了又看,却什么都看不到,笑话他道:“傻小子,你哥哥秦冲托我照顾你,起初我还纳闷呢,如今方知道你果然年轻不经事。你定然是看着周贵人貌美,想借机生事好去咸福宫盘桓一番,是吗?你也不想想看,你有几个脑袋?你哥哥拼命和撇清关系,你却……也不想想她是皇上的女人!罢了罢了,此事老哥哥替你兜着,你放心,绝不外传便是。”
秦宇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的满面通红,大声说道:“你真个看不到咸福宫那一群乌鸦吗?”对方却当他是痴人说梦,连连摇头叹息。
秦宇心中颇不甘心,便动了探明此事好自证清白的念头,行至半路,借口要小解,悄然离队,却趁着左右无人,偷偷翻过咸福宫的院子,趴在屋顶上细细查看。
风中隐约传来几声呻吟,秦宇听到了便只觉得小腹一热。他虽未娶亲,但家中早为他安排了通房丫头,是以晓得人事,自然知道那些声音代表着什么意思。
敢在此间亲热的,除了一宫主位,却还有谁?秦宇起初便以为康熙皇帝秘密驾临此地,周贵人正在接驾,然而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以他对皇上的了解,康熙可不是这般不讲规矩的人。除了和皇后行房之外,几时见他在乾清宫之外的地方临幸过妃嫔?
秦宇又仔细观察咸福宫中宫女太监的动静,只见这些宫女太监分明听到了声音,却装作没事人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全然没有皇帝驾临时候的如临大敌,小心翼翼,他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个念头:“难道,这位周贵人竟背着皇上,行那苟且之事?若是如此,被我撞见,只怕也是大功一件了。”
他又听到一个为首的宫女向着众人说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大家都是贵人的心腹,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难道还不明白吗?”
秦宇于是越发肯定,悄悄潜至寝殿门前偷听。岂料刚刚听了几句,却已经被周贵人发现,迫着他现出身形。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匪夷所思。秦宇迷迷糊糊的,不知怎的便扑了下去,再也不顾对方的身份,做出许多大逆不道、却让人血脉贲张的事情。
而等他一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就躺在周贵人身边,两个人的衣物散落了一地。
秦宇吓得瑟瑟发抖,整个人如同刚被晴天霹雳击中了一般,他想就此昏死过去,然而耳朵里却清清楚楚传来周妍的声音:“秦侍卫不必害怕,须知你们秦家原本就是江南义军在皇宫之中安置的眼线。你我既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焉会对你不利?只是此事毕竟不甚妥当,我知道秦侍卫血气方刚,一时没有忍住,唯恐别人不是这般想。是以为自身性命计,秦侍卫却要守口如瓶,连亲人都不能告诉,方是长远之计。”
秦宇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敢说别的?连连点头,匆匆穿了衣服,如丧家之犬般逃离了此处。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周妍方叹道:“我已十分勤谨,不惜损耗功力,将咸福宫中的宫女太监逐一收伏,岂料隔墙有耳,却叫外厢的人撞见。师兄,你可会怪我手段太卑劣?”
玄青子心中又痛又愧,一直自责自己未能将诸事做的妥帖,怎会出言责怪,愧疚地说道:“都是我不好。若非……”
便见周妍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师兄,你需知道,我心中只有你一个。如今我既然学会了化梦,便是侍奉皇帝时,也只会以秘法招待他,断然不会和他再有瓜葛。今日秦宇,亦是如此。只盼着师兄不会因此嫌弃我,我……”
玄青子原本见周妍和这许多男子纠缠不清,心中自然有许多微妙的情绪,只是他自恃练气士,不肯和这些凡人计较,暂时压下而已。如今见周妍如此说,信誓旦旦说要为自己守身如玉,以往的那些不快便尽数散去了。他心中禁不住满腔柔情,伸手揽住周妍,耳鬓厮磨一番,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待到杀了鳌拜,汉人得入朝堂,我们便归隐山林,从此双宿双飞,可好?”
周妍低头不答,她心中清清楚楚,杀了鳌拜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怎么能轻言放弃?历史上反清复明不是没有过大好形势,只可惜天意弄人,统统功亏一篑,如今她既然恰逢其会,自然要与之周旋到底,怎有中途退场的道理?
玄青子见她不答,便又劝道:“江山气运之事,牵扯业力因果,非你我能以身相抗。天下汉人无数,大明皇裔尚存,你一个弱女子何必深陷其中?”
周妍终于开口道:“师兄,若是你没有杀鳌拜的把握,或者要因此折损过多,此事便算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练气士,何必牵扯进这种事里?我在天山派时,承蒙诸位师兄师姐照顾,却也学了不少功夫,说不定尚可派上用场。”
玄青子忙道:“妍儿,你万万不可鲁莽!”
周妍便道:“师兄凡事不肯把话说明白,我满腔热忱,偏你这样不可、那样不可,待到问时,却又不肯说过清楚。难道非要无所事事,听天由命才行吗?”
玄青子道:“我答应你去杀鳌拜,定然会说到做到,你须给我些时间!”
然而,康熙却已经是等不得了。
朝堂之上,鳌拜借汉人入朝、圈地之事屡屡发难,康熙年轻气盛,如何忍得?
于是趁着有一日召鳌拜来养心殿议事,暗地里却埋伏下十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以和鳌拜比武为名,想趁机拿下。
起初甚是顺利。鳌拜虽有满洲第一勇士之名,但双手难敌众拳,左支右绌,举步维艰。康熙见势头大好,想起自己也修习武功多年,不免跃跃欲试,顺手拿起手中宝剑,向鳌拜刺了过去,一边刺一边大声叫道:“鳌拜奸贼!你忤逆龙颜,受死把!”
长剑自鳌拜后心穿过,从鳌拜前胸透了出来,康熙因为不放心,还特地拿剑搅了一搅。眼看着鲜红的血从鳌拜身体里流出来,鳌拜一言不发,仰天倒下,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齐齐向康熙跪下称贺道:“恭喜皇上!英明神武,奸贼伏诛!”
康熙亦觉得得意。他少年为帝,许多年来,被鳌拜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见此人已除,如何不喜,于是袍袖一拂,大笑道:“诸位皆有功劳。还不将此处打扫干净了?晚上设宴,朕自有封赏。”
便有尚未负伤的侍卫欣欣然去动手搬运鳌拜的尸身。
谁知便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降下一道霹雳,将养心殿的屋顶打出个大洞来。在轰隆隆的雷声中,鳌拜胸口插着一柄宝剑,颤巍巍地爬了起来,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冒紫光,声如洪钟:“你想杀了我?你想杀了我?你父亲求我看顾你一二,我才殚精竭虑,为你爱新觉罗家筹谋至今,你竟想杀了我?早知如此,还不如立了你哥哥福全!康熙小儿,受死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胸口的宝剑拔了出来,胸口随即有紫色的液体一滴滴渗出,他却浑然不觉,拿着那把沾了紫色液体的宝剑,大踏步朝着康熙走了过去。
康熙毕竟只是一个少年,如何经历过此等阵仗?当下一时呆住了,颤声道:“你——你好大胆子!”竟然就此昏了过去。
众人眼睁睁看着鳌拜手持宝剑凶神恶煞地向着康熙皇帝走了过去,眼看就要走到康熙跟前,一剑斩杀了他。众人皆闭起眼睛,瑟瑟发抖,不忍再看,还有的机灵点的便悄无声息朝着殿外爬,想逃得性命。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间一个青衣人凭空出现在康熙面前,大叫一声:“魔物休得猖狂!”便和鳌拜战在了一道。
周妍身居咸福宫,于外殿的这些变故,却未能第一时间知悉,直到众人皆奔走呼告说皇上杀了大奸贼鳌拜时,周妍才开始觉得奇怪。
当天夜里她侍寝时,康熙绘声绘色向她讲述了这无限刺激的一幕幕:“朕竟不知,鳌拜身上有魔物附体,妄想蚕食我大清气运。若非疏桐子道长奋力相抗,与之同归于尽,朕此时岂有命在?”
他的话音未落,便听得周妍轻轻哼了一声,竟然就此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