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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零零……”
晚上八点一刻，电话响起，我从自己的房间冲出来，老妈从厨房里冲出来。
“我来，我来，你去做你的事儿吧。”老妈做善解人意状。
然而，还是我手脚麻利，先她一步把电话抢到了手。
“死丫头，今天算我面子大，没派你的秘书老妈来接。”温馨在电话那头拿我开涮。
“呵呵呵……”一听是温馨，我立即眉开眼笑起来，那笑声连我自己听起来都有点恐怖。
我用手捂住话筒对老妈挥挥手，小声说：“妈，找我的，没你的事了。”
我的意思是让她回避一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我和同学在一起聊天时，总想让老妈老爸主动回避。
每次将温馨她们领家里来玩儿时，我们总是跟老妈老爸打过招呼以后，就前呼后拥地冲进我的小房间，锁定房门，然后就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互相取乐……高兴得忘了形，害得老妈总是费尽心机找借口敲门进来，拿眼睛扫描一遍才恋恋不舍地撤退。
其借口幼稚至极，比如三番五次地送水果、零食以至于白开水什么的。
她一敲门，温馨、霍洁她们的表情总是变得凝重而礼貌起来，而我则是拿出我的看家本领——嗲，一边往外推她一边说：“老妈，烦不烦呀，我们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需要阿姨无微不至的照顾。”
老妈一出门，我们哄堂大笑之后又开始了神聊胡侃。
但有时，我又故意想让老妈听到只言片语，给她平淡的生活来点刺激。
比如，我会引出一个比较令大家情绪高涨的话题：“让我们轮流说说自己喜欢什么样歌星、影星，还有，将来想搞个什么样的对象。”我还特意强调：“必须说实话哦。”
听我说完，大家都笑得东倒西歪，差点把天花板震得翻了个儿。
霍洁笑得语不成调，还在那儿捂着肚子勉强说：“林呱呱，你可真……真是个老……老土。”
我从门缝里往外看看，然后大声质问霍洁：“不许攻击我啊，我怎么老土了？”
没心没肺的霍洁还真以为我老土，其实，我是故意说给我妈听的。
我妈曾在饭桌上跟我爸聊天：谁谁的姑娘刚上中学，就搞上了对象，结果学习一塌糊涂；谁谁的儿子本来可是考上重点大学的，结果高考前搞了一个对象，连个二类大学都没有考上……
别看老妈那么专心致志地对老爸一个人说，老爸还在那频频点头、热烈回应，其实，我知道老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给我敲个警钟、提个醒儿呢。
听老妈说完，我立马对她说：“老妈，搞对象是你们年轻时的说法，现在还这样说，那就土得掉渣了。”
老妈吃惊地瞪着我问：“那……那你说叫什么？”
“叫交朋友，比如，交男朋友、交女朋友。”我脱口而出。
“小女孩子，不要乱讲话。”老妈怒斥我。
嘁，老妈在自欺欺人。其实，我们什么都懂。
有一次，我跟老妈说起过我们女生在班上议论班头眼睛迷人，很像电影演员孙红雷，是“少女杀手”时，老妈居然大惊失色。
“叫交朋友好不好啊！”我正想着老妈那可笑的模样时，霍洁又叫了起来。
也不知可怜的老妈是坐在沙发上，还是扶着墙勉强站在门外。
我说：“好吧，就叫交朋友，你们一个个地说，将来想要交一个什么样的朋友。”
温馨羞答答地说：“我喜欢刘翔那样的男孩子。”
她的回答立即遭到霍洁的攻击：“刘翔有什么好，满脸青春痘，疙疙瘩瘩，哈哈哈……还是网球王子费德勒迷死人耶，有着绅士般的风度，有着阳光般的微笑……”
“青春痘，就是青春期长的痘儿，你懂不懂啊？等过了青春期，这些小痘痘儿会全消失的，男孩子长点青春痘才帅呢！”
只要触及自己的偶像，再温柔文静的女孩子也变得像只老虎一样，张牙舞爪的，此时的温馨实在令我们开眼。
也不知道老妈是否会把费德勒当做我们学校的男生，我知道老妈在这方面非常孤陋寡闻。
她们俩争来吵去的，没个结果。最后，一齐把矛头指向了我。
“老实交代，你将来想交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可以想象，当老妈在门外听到她们那无所顾忌的尖叫时，她的心脏在一瞬间会停止跳动，一直等我回答完毕再恢复正常。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们就一起将我从床上提溜到椅子上，凶巴巴地说：“快，老实交代！”
“我……我……”我一边挣扎着一边思考着。
“哈，那一定是果青了！”温馨酸溜溜地说道，然后就和霍洁一起哗哗乱笑起来。
本来，我想给温馨加点醋，也想再刺激老妈一下，可是转念一想，我就告诫自己：千万别太过了，千万别让老妈真的误会自已，给她老人家添麻烦，让她辛苦了一天还得盯着我；同时，我还想到了老妈的心脏，它将有可能会承受相当于八级地震的震动，我就更于心不忍了。
于是，我甩掉她们抓住的胳膊说：“果青？别开玩笑了，打死我，我将来也不会交他那样的男朋友。”
“为什么？”她们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因为，将来我考上大学以后，我的生活圈子将会越来越大，说不定还有一大把优秀的男孩子供我挑来选去的呢。”
温馨说：“别看你平时大大咧咧的，跟男孩子一起在操场上摸打滚爬的，其实心眼儿多着呢。”
“那当然，没有点心眼儿，那不成了只会吃喝玩乐的‘蛋白质’了吗？”
也不知道偷听的老妈，是否把“蛋白质”理解成具有营养价值的“蛋白质”，但愿她知道当今的流行语“蛋白质”，就是“笨蛋、白痴、神经质”的缩写。
最终的结果是，老妈没有晕倒，而是笑眯眯地送走了我的客人，并邀请她们下次还来玩儿。
可能老妈尝到了“隔墙有耳”的甜头吧，否则，她不会那么慷慨大方的。
现在，没抢着电话的老妈，冲我点点头，一屁股坐在离电话不远处的沙发上，埋头看起报纸来。
2
电话那头，温馨半天没听见我说话，一点不顾淑女形象地叫了起来：“喂，说话呀，我都快烦死了。”
我赶紧对吼道：“叫什么叫，我的脸上也长了好几颗小痘痘呢。”
本来接到好朋友的电话很高兴的，可是又不由自主地吼她，真没办法，这都怪我老妈。这时候的我和朋友打电话，就是不想与她“分享”嘛。
小时候，她理直气壮地翻我书包，说是替我整理整理；上中学后，她又监听我的电话。
就像这次一样，每次我打电话或接电话时，她都在一旁竖着耳朵听。挂机后，她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绕着弯子地问是谁来的电话、有什么事情。
她一监视我我就烦，我一烦就什么也不告诉她。于是，她就干脆吃完饭，刷完碗，边看电视边守在电话机旁了……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我房间的分机会突然间坏了。一定是老妈的借口，这样撤了我房间的分机，而只保留她房间的分机，她就可以随时抢先接到电话了。
有一次，我对老妈认真地说：“老妈，以后你就省省力歇着吧，电话由我来接，反正是打给我的多。”
老妈却认真地对我说：“替你跑腿接电话，我不嫌累。”
真让人哭笑不得。
那一次，老妈还是先我一步，“喂”上了。
“哦，是霍洁呀，你找林呱呱呀。”
“……”
“哦，霍洁呀，你最近学习怎么样啊？老师在课堂上经常提问林呱呱吗？”
“……”
“哦！那她都能回答得上来吗？”
我在旁边急得直跺脚：“老妈，你有完没完啊？”
此时老妈却用手捂着话筒对我挥挥手说：“我的事儿，你别管。”
我的同学给我来电话，居然是她的事儿！
在我的瞠目结舌中，老妈又接着拷问对方了。等到老妈把该问的都问了一遍后才把话筒递给我。我迫不及待地去抢，结果老妈却把话筒向后一扬说：“这孩子真没有礼貌，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她就跟我说再见了。”
于是，我气得上蹿下跳，开始了愤怒的控诉：“找我的电话，你凭什么要没完没了啊？”
“她是你的好朋友，我问问她你的情况有什么不可以啊？”
“有老师你不问，干吗非要问她啊？”
“老师那里我当然也会去问，但角度不同。多方了解情况，对你的成长和教育都是有好处的。”
“傻子都明白，你对我不放心，总是像个侦探一样搜集我的情报！”
就这样，以后的接电话就演变成了抢电话。
现在，我好不容易先老妈一步抢到了电话，她却对我翻翻白眼，没挪窝，意思是我看报纸碍你什么事了。
无奈，我只好转过身，左手握着电话，右手捂着话筒小声地向温馨传授着“治痘秘诀”。她在那边也小声地跟我通报她的“遭遇”：“刚才我妈下楼买切面，我赶快打开电视偷看一会儿，听到脚步声，赶紧关掉，结果又不是她，我就再打开……”
“真是惊险刺激啊。”我嘻嘻哈哈地感叹道。
“当然啦，我一共偷看了十七分钟，胆却吓破了三十四次！”
“无聊！”我笑骂她。
其实，我比她更无聊，整天为了电话跟老妈“斗智斗勇”。
放下电话，带着一种满足，我噌噌地做完了一套第三单元的语文综合练习题。
可是，做数学题时，我又变得底气不足了。
“叭”的一声，我愤怒地把手中的笔一扔，钢笔水立马甩出几点落在草纸上，构成一道弧线。
我揪揪头发，在手指上绕了几绕，一道几何题还是像拦路虎一样，对我张着血盆大口。
谁怕谁，我非要灭了你！
看看表，九点四十七分。还行，此时打电话不会显得太不礼貌。
我打开房门，直奔沙发边的电话。
“喂，是林呱呱呀。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汗！怕鬼就遇到鬼。我本来是找果青的，却是他老妈接的电话。
“阿姨，请问果青在吗？”我尽量显得彬彬有礼。
“这么晚了，当然在家，我从来不许他晚回家，不许他太晚了给人打电话的。”果青老妈说完了，又夸张地尖叫一声，“噢，对了，你有什么事找他吗？告诉我，我去转告他。”
我不想跟她再绕下去了，省得她胡思乱想，就直截了当地说：“啊，我有一道题不会做，想问他一下。”
本想挂了电话，可是果青的老妈又开始了唐僧般的唠叨：“哎呀，我说呱呱呀，你问问题可就找错人了。你可以问梁老师啊，他是你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他不仅能给你讲得透彻，而且还会被你的好学精神感动的，哪个老师不喜欢好学的学生呀……再说了，你上课要好好听讲，不能走神，一走神，你就跟不上趟了，数学知识是一环扣一环的。噢，对了，你上课干吗不好好听讲呢，我得跟你妈好好谈谈了。”
“阿姨再见！”终于，我忍无可忍了，扔下电话，歪倒在沙发上。
可恶！果青的老妈比我老妈更可恶！
记得上幼儿园时，果青的老妈是一个多么优雅的女人，她总是把好吃的一分两半，果青一半，我一半，还时常叮嘱果青要让着我，遇到有人欺负我，要果青帮助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我和果青的老妈见了面也就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她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对我亲热了。尤其是我和果青上了初中以后，她好像和我老妈约好了似的，连电话都想给我们掐断。
想到这里，我抬头向老妈的房间看去，却发现老妈正把门开一条缝，偷偷地观察我呢。
当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老妈这才将门彻底打开，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是我的电话呢。”老妈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对我解释说。
我愤然长嘶一声，向我的房间冲去。
第二天见到果青，我对他横眉冷对，做出一副要对他食肉剥皮的模样。
他居然一脸无辜。
呸！还装。
喜欢看热闹的温馨、大霍、小霍围了过来，问：“怎么了，谁得罪你了？说出来，哥们儿替你出气！”
“哼，你问他！昨晚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倒让他老妈将我好一顿数落。不就是问一道数学题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哇，昨天晚上是你打来的电话呀？那时我正洗澡，水哗哗地响，我哪里听得见啊。就是听见了，我老妈在外面，我也不能裸奔出来呀。”果青一语惊人。
围观的同学被逗得嘎嘎乱笑，就像一群没有驯化好的野鸭子。
“呸，流氓！”我也笑了，并且对他也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同情。
一升入中学，似乎每个家中都立马诞生出一个“克格勃”来。
我看着无辜的果青，计上心头：“那你就将功补过吧，这一个礼拜，你每天打一个电话给我，如果我说没有不会的题，那就说OK，如果数学有难题，那你就得好好效劳，怎么样？”
“哇，家长越反对，你们当真越要往一块凑啊？”果青还没有回答，大霍倒在旁边起哄。
我义正词严地说：“大霍，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每天晚上给你挂一个酸掉牙的电话，让你老妈整死你。”
听我这么一说，大霍吐吐舌头，果然闭嘴。
果青有点不情愿，但迫于我的“白眼”，他勉强答应了。
我假装生气，实际上心中暗喜：一方面确实有了一周的免费家教，另一方面又能把我家的老妈克格勃戏弄一番那多开心啊。
晚上，我早早地集中精力把作业全部搞定，然后又从老妈给我买的教辅书上挑出几道不太明白的题来，开始耐心地等着电话的到来。
好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