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头低头点了烟袋,装做没听见大儿子的话,吴金海和吴金滔更是不会去拆自家哥哥的台,这会儿都低着头装没听到,要是让他们说啊,这也就是凤凰村的里正,要是换个二人,早就不这么客气了,就没见过这么能欺负人的。
里正瞧着吴家众人的样子,哪里看不出这些人的想法,心理暗叹,真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吴家姑娘被欺负狠了,人家的父兄这是发狠来给自已闺女出气了,难怪老婆子还说要是自家闺女遇到这事,自家人早就打上门去了,他这等了一天,见吴家没动静,只以为吴家是个气量大的,还跟老婆子掰扯过,不能事事都不饶人,这过日子,总得让人家两口子过下去,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这是古训,这要是真打上门了,你姑娘还在不在婆家过日子了,就是分了家了,那你也是男人的娘,是你男人的爹,平时不走动,逢年过节的你能不走动,那不是玩笑了吗?
可巧这话还没隔夜呢,人家吴家的人就这般大刺刺的直接找到了他头上,而且瞧瞧人家这理由,这思路,这安排,竟是一环扣着一环的,难怪吴氏在罗家,在村里,这些年,都行事大方,稳重周到,竟是随了这吴家的家风,瞧着面善,可是黑起人来,甚至连脏字都不出口的,这才是个中高手啊。
想到这,段里正突然有些为洼沟村的里正感到难过,听说这吴家在洼沟村也是大户,根根相连,瞧着吴家人的样子又都是心齐的,要是真有哪天谁惹到吴家人,只怕这洼沟村的里正也够受的。
不得不说,这段里正想的真够长远的,还有心思替别人打算,就像此时的洼沟村的里正,好好在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收拾着农具,突然就觉得耳根子痒的很,吐了口烟圈,才道:“这是谁没事在家总念叨我呢,成天念叨的我耳根子都发痒了。”
洼沟村里正的婆子一听,这话,笑道:“得了吧,谁咋就那么爱念叨你,你还真以为你长了一身爱人肉,走到哪里都招人稀罕咋的,要不是你顶着这个里正的名头,再走出去,指不定有几个人真心到你跟前呢。”
里正被自已媳妇打趣,一时不爽道:“你个婆娘,这是啥话,难不成我不当里正了,在村里连人缘都混没了。好歹我也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村里谁家有事我没到过场,谁家有为难的我没伸过手,难不成我那些都白做了。”
里正婆娘原不过随意的打趣,瞧着老头子竟认真的,忙笑道:“哪能白做啊,别的不说,吴家那些小子们见了你可是真心实意的叫叔,叫爷的,可比那别的人家虚头巴脑的强多了。”
里正自然知道婆娘指的是那些成天溜溜唧唧的闲汉子们,成天的招猫逗狗,没事撵着村里乱叫,还有那守不住寂寞的小寡妇,暗地里面瞎勾搭,让村里的人异常的反感。
只是这些事,大不见小不见,村民要是意见不大,也就将就着过去了,寡妇也不容易,都是为了糊弄口饭吃,他也不好绝了人家的路。
洼沟村的这番话自然到不了段里正耳前,这会里正正跟罗天翔说着村里的几个空地,主要是看罗天翔要盖多大的,想用多大地方的。
老吴头以前来的次数也不多,这两年吴氏也不让家里人来,所以吴家的兄弟对这凤凰村具体的哪块地也不大知道,索性老吴头率先起身道:“里正,我看这样,咱们也别在这屋里坐着比划,我们都不是你们本村的人,具体说的是哪旮哪块,却实在叫不上来,既然是盖,咱们自然要找那风水好的,这可是旺家旺福的像,别管地方大小,这可不能马虎,咱们也别在屋里纸上谈兵了,里正要是不方便,只管打个小子陪着老头子在村里走一遭,把这地方都看看,回头咱们直接定下来,就能准备下料了。”
得,段理正心道:这回碰上硬茬子了,人家直接连料都要下了,看来今天这地准得定下了,到时候还得自已出面,也别寻人带头了,自已就领着几人去看看吧。
罗天翔想了想,还是周旋道:“大叔,要不你把地方都与我说说,我带着我岳父还有大舅哥、还有两个小舅子一块去看看,回头我们相中了哪块,再来跟大叔知会一声。”
段里正笑道:“行了,跟你大叔还客气啥,正好你大叔许久没找到说话可心的,今儿跟你岳父还真说到了一块去,索性今儿让你大叔也过过嘴瘾,把咱们凤凰村好好夸夸,回头等你岳父回去了,替咱们村好好宣传宣传,把洼沟村的漂亮姑娘们多嫁过来几个,你大叔就算是为村里的好小伙子做好事喽。”
吴金波一乐,笑道:“大叔可是好精明的打算,咱们洼沟村别的不说,这家家养出来的闺女可是个个的理家能手,当家好料,为长媳,长一家安定,为次媳,掌一户安定,为小儿媳,自是谦恭礼让,能娶到咱们吴家村的姑娘可算是福气喽。”
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轻撇着罗天翔。
罗天翔苦笑,这话题怎么又绕到他身上了,只是顶着大舅哥的雷,也得硬着头皮道:“这到是真的。”
只这么简单几个字,别的他也没啥说的,说多多错,说少少错,夸了媳妇损了娘,围护了娘,眼瞅着礼不在自家,回头岳父也得跟他急眼,可自古有训,子不言父过,就是母过,那也是长辈,自已家人关起门来,他也就顶天能说上一句半句的,多的他也从没说过,更何况如今在外人面前,还有本村的里正,罗天翔更不会傻的把自已娘的作为都说出来。
段里正笑呵哥的看着吴家的兄弟为难了罗天翔一把,心理高兴,总算这些人的目标转移了,这算是家族内部矛盾,他不参与。
上前笑着引路道:“老哥哥,正好成天在屋里坐着筋骨都松了,这会儿咱们出去转转,等回头正好是中午,你们来家,我让婆娘做些好吃的,咱们老哥俩喝上一盅。”
老吴头却是露出了憨厚的样子,笑着推拒道:“这就不麻烦了,咱们初次上门就这般打扰已属不好意思了,要是再麻烦,那咱们可不敢再次登门了,回头看好了地方,咱们就得回去了。”
里正一边引着老吴头走到了大门外,延着村里的路去看那几年房场,一边笑道:“瞧老哥这话说的,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可是这生熟也是走动走出来的,不是平白无帮就熟了的,大老远来一趟,咋能连口饭都不吃就回去呢,回头人家不还得笑话咱们凤凰村没了带客之道,今儿这事无论如何得听我了,咱们看完了到家吃饭。”
段里正带着这一行人出来,自然有村里眼尖的媳妇婆娘的就看见了,一时间这消息疯长了一样传了开去,虽说大家都不知道段里正的是谁,可有罗天翔在内,大家再一想着罗家最近闹的这一出一出的事,心理也猜出个十之八九,又赶上罗家的老二媳妇这会正在外面说嫌磕,碰巧就看到了这一群人,要说别人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她都跟吴氏做了这几年的妯娌了,还能不知道这些人是谁那就是笑话了,罗家老二媳妇瞧着这架势可是闹的够大的,不会是吴家人来找理正来给评理来了吧,回头再翻出分家不公的事来,那到时候要是婆婆、公公被里正逼得重分,那可是自家亏大发了。
这样一想,罗老二的媳妇刘氏是无论如何也呆不住了,不敢让罗天翔看到她的正脸,连话都没与人说完,拿袖子掩着脸就挑了一条小道飞快的往家去报信了。
那刚才还拉着罗老二媳妇说得没完的婆娘一转眼的功夫就见这人跟毛兔子似的,跑了没了踪影,呸了一声道:“真是个燕过拔毛的主,好容易长了那么两个菜头,都让你拔走了,回头等你们家地里出来,又得嚷嚷着家里的人多,吃不到嘴了,我呸,一天懒得要死,竟想着吃。”
话才说完再一抬头,也看到了罗天翔一行,一时双眼星光大盛,笑着上前打招呼道:“哟,这不是天翔吧,婶子听说你们家分家了,啧啧,也不是婶子说,你娘啊,做的也太不对了些,你媳妇进门这些年,除了没给你生个儿子,可是样样都不差,再说你们小两口这才多大岁数,咱们不说那老蚌生珠的,就是那三、四十岁生儿子的不照样有都是,就为这个,就让你们小两口净身出户,这还是长子呢,你娘也不顾着点天理伦常。”
这是村里有名的八瓣嘴婆娘,男人们见了绕道,女人们就是那些守妇道的都不愿与她搭话,也不是说她这人多不好,只是从这外号就能听出来,这女人就是个嘴不劳的,还好打听,谁家有点新鲜事,总能寻着弯的给透出来,就像罗家的这次分家,别人都只听说分了家,可到底怎么分的也不知道,而且有的老人还不理解罗天翔,觉得一个长子,不记得爹娘的养育恩,竟是主动张罗着分家,拿了爹娘的财产,算是不孝。
可一天都没到黑,这观点全都换了,也正是缘于这个八瓣嘴的功劳,说来她也不是个为人打报不平的,只是这消息太大,她又是说嘴说惯了的,一时间就宣扬的到处都是,现在满村的吁声都是为罗天翔和吴氏不值的,可是到底也是人家自已内部的矛盾,别人也管不了,再说人家分家的时候你们都没上前说两句话,这时候都各找各窝了,你还说那些马后炮有啥用,不过罗家老两口的人缘一时在村里竟是下降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