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里的海边,热闹不减白天,凉爽的海风刚好帮人们驱走夏夜的暑气,相较于白天的骄阳当头,不少人更喜欢选择在夜里到海边嬉戏玩耍。
夏梦云呆呆地站在露台上,看着沙滩上的喧闹人群,依靠着身后的落地窗铝合金边框,表面看起来静静地,可是心里却一直在挣扎。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蓝天宇,而他又是否接受得了?可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自己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个人一定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边有一个蓝天宇的存在,如果自己不告诉他,又如何让他多加警惕。倘若因为怕失去他而害他成为那个人的目标而不自知,一旦他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她又该怎么办?
算了,为了他的安全,是时候该告诉他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环抱住自己的手臂,搓了几下,借此驱赶海风的凉意。
蓝天宇跟何晶她们解释了一下情况以后,便将“Family”的店门锁好,端着一杯何晶特意为夏梦云煮的热牛奶,回到二楼。
在看到了那一抹倚靠在露台的纤细身影,跟她脸上依稀可见的愁绪后,剑眉心疼地拢了拢,上前将那被热牛奶搁在一边,自她身后将她圈进怀中。
“她们都被你唬走了!”夏梦云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浅笑意。
刚刚自己的哭声也吸引了何晶她们的注意,她们见她哭成这样,都纷纷责问同样一头雾水的蓝天宇,而他似乎看出了自己不想让她们担心,所以将一切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被何晶她们训了好久,现在不知道又是找了什么借口,她们才肯放手让他留下来的。
“你在这儿吹了多久的海风,怎么全身冰凉?”他的大手摩挲着她的手臂,发现她已是全身冰凉,拿起那杯热牛奶,递给她道:“这是何晶帮你煮的,你喝了它,暖暖身子。”
她看着他手里的那杯牛奶,接过以后放在露台的护栏上,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他的水眸里闪过一丝挣扎,又很快垂下眼睑,转身看着大海,拉住他的大手环在自己的腰间,整个人贴靠在他温暖宽广的胸膛前。
“天宇,你听到好了!虽然我是孤儿,可是我从小便不缺父亲母亲的疼爱,义父林妈妈都佷疼我们,而且义父还出钱让我们顺利的上了学,生活真的很开心,我也从来没有感到自己比别人少什么。那一年夏天,我跟倩她们都考上市里的一所重点中学,本来我是决心要好好学习,冲击名牌大学,将来出来好找份好工作,报答义父跟孤儿院的。可是......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蓝天宇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看着怀里的女人,没有多插话,只是收紧环着她的双臂,用自己的体温帮她驱赶海风的凉意。
“那个男人叫赵梧桐,是刚从大学毕业出来的实习老师,当时我的成绩在班里是最好的,所以班主任叫我帮帮他的忙。一开始他很腼腆,也不多话,可是做事佷尽责,也很认真,而且相处久了我发现他其实挺健谈的,后来我们两个就偷偷地开始交往。”
恶梦也是从那时开始的!夏梦云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而他则将俊脸轻贴在她凉凉的脸颊上,无声的安抚着她的情绪。
“天宇......”她轻闭了一下眼帘,感动他的体贴,只是一想到这样的体贴,可能等自己说完那件事以后就将不再,她的心头又是一阵不拾地抽痛。
“不过,后来还是被义父知道了,他很生气,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生气,他让我马上跟梧桐分手。当时我无法理解,因为他连个原因也不肯给我,只是说为了我好,可我只是单纯地以为义父顽固不化,介意我跟梧桐的师生关系,或者怕我影响学习,所以我尽力保持自己的成绩,并没有听他的话跟梧桐分手。”
“有一天,我身边的一个男同学突然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后来学校开始有了梧桐跟我的传闻,还说那个男同学因为跟我走得太近,才被梧桐推下楼的,梧桐为了这件事被学校开除了。可是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而觉得那些人在诬赖他,而他人老实所以没有辩解,为了捍卫我们的爱情,我依旧不顾义父的反对守在他身边。”
她幽幽地说着,即使海风与海浪的声音很大,依旧保持那个声调,也相信他一定听得到,因为至少此时彼此的心还是紧紧相依着的。
蓝天宇也十分有耐心的静静听着,在每次感觉到她的情绪开始波动时,便会吻一吻她的耳朵或脸颊,适时地给予她旧事重提的鼓励。只是她紧抱着自己手臂,微微发颤的小手时不时地扯痛着他的心,明显感觉到她波动的情绪里,更多的是害怕。
“转眼见高考临近,我为了准备考试,也就无暇分神再去与远在另一个镇当老师的他多联系,为此他常常发脾气,还怀疑我有了别的男人,让我开始觉得他很莫名其妙,也渐渐地不去理会他,想等高考结束再说。没想到,有一次我跟倩出去买文具居然在路上遇见他,当时他没有说什么,还热心的送我们回家后,自己才离开。可是从那天起,倩身边开始不断地出现一些很奇怪的危机,还几次险些丧命......后来她甚至失踪了......”
“义父他派人找了好多地方,却始终找不到倩,后来我无意间听到了义父跟林妈妈的对话,才知道梧桐他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而且他也曾因为发病而进过精神病院,有人目击倩是被一个跟他很像的人给带走的......”
说到这里,夏梦云的声音变得沙哑,松开了原本抱着他手臂的手,转身紧紧地抱着他,将脸埋进他胸前,寻求更多的安慰与鼓励。
“我偷偷地跑出了孤儿院,跑到了以前跟梧桐约会的一间废弃的大屋里,他果然在那儿,还有吓得脸色发白的倩,我求他放了倩,告诉他我没有变心,可是他见我这样护着倩,反倒更加生气。他突然朝我扑了过来,把我压在地上,我吓坏了,倩也吓坏了,我哭着让他住手,可是他好像失去了理智,完全不听我的话,那时候的他变得好可怕也好陌生,满目狰狞......”
“算了,梦,别说了!”蓝天宇深吸了一口气,不忍看她这样,她无助颤抖的双肩令他的心揪疼不已,他将她紧紧抱住,在她耳边呢喃着,再听下去连他也会疯掉的。
“不,你听我说下去,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而且也是我好不容易才提起勇气要告诉你的。”她坚持地摇了摇头,没有抬头,低喃中带着明显的鼻音。“你一定要听我说!”
“可是……”难怪何晶不肯说,连旁人都不愿回忆的事,自己又怎么忍心残忍地要当事人自己再次面对呢?可是看照今天她的反常来看,恐怕跟这个故事有关,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好,我听,你说!”他唯有妥协地点点头。
夏梦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右手下意识地拽着他的衣服,握得很紧很紧,蓄足了勇气才有办法讲接下来的事情。
“倩她一急,随手抓了一把椅子往他身上砸去,制止了他的举动,可是也把他彻底激怒了,他一把将倩推到墙角,倩的头撞伤了,流了好多血,他却不肯罢休,想要把倩掐死,我情急之下就拿起他丢在一边的刀子......往他身上刺去,他的血溅到我的脸上,染红了我的双手......然后他发了狂地喊着我背叛他,欺骗他跟着他......就往楼下......跳了下去......”
至今她仍可以清晰地记得那一幕,赵梧桐的指控仿佛又在她的耳边回荡,她的手上好像沾有他的鲜血。她苦笑着,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流下一滴眼泪,至少在他面前仍要坚强。
“后来义父也带着警察赶到了,他没有死,治好伤以后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进行治疗。不过这件事对于我跟倩而言,都是恶梦,义父为了避免我们胡思乱想,也为了避免梧桐再对我纠缠不休,所以决定让我跟倩她们一起到出国留学。临行前,他让我答应他,要尽快忘了那件事,重新生活,而我也极力想要忘记自己会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避难,是为了疗伤,特别是在遇到你以后,我真的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真的可以跟你一起重新开始。可是今天Aileen的受伤让我发现,有些我自己本以为已经放下的东西还是如影随形地跟着我,那个恶梦根本永远都不会在我眼前消失。”
难怪那天晚上她会突然变得如此激动,难怪她一开始对待自己总是那样冷漠,难怪她不再轻言谈爱!蓝天宇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情,只是一时间又显得有些混乱,需要时间来调整,因此他只是抱着她,没有开口多讲什么。
夏梦云一口气说完了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心头一下子轻了不少,只是半天等不到他的回应,心里又不由得一沉。她强撑着一抹笑意,轻轻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云淡风清地说道:“没关系的,我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我也不会怪你。只是……”
“Aileen受伤的事,不是意外,是那个男人干的,对不对?”他打断她的话,深邃的幽眸里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看着与自己可以保持距离的女人,右手悄然握成拳状,要求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是的,因为他以为我之所以离开中国,离开他是因为被身边的人怂恿,所以他要教训那些‘教坏’我的人。”夏梦云苦笑着说道,为了赵梧桐至今仍执着的爱,也为了他冷淡的口气跟态度。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不知道,这个要等我打电话回去问义父,可是天宇……你要小心一点,知道吗?他的精神有问题,真的很危险,如果不是因为我……”
“你告诉我,你还在乎他,还爱他吗?”蓝天宇黑眸一眯,伸手将她带回自己面前,根本没有将她的警告放在心上,反倒更加关心她现在的心里还有没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我对他只有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不顾义父的劝告,执意跟他在一起,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这一切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她感到懊悔不已地低下头,自责地低喃着,却让他用手捏住了下颌,视线重新与他闪着灼亮怒火的黑瞳相对。
蓝天宇原本被她的故事搅乱的脑子,在听到她自责的话语后,顿时被愤怒侵占,忍不住朝斥道:“你答应过我,不再钻牛角尖的,你忘了吗?你给我听着,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你的义父一开始不跟你说清楚,错就错在那个混蛋明知自己有病,还来招惹你。”
“天宇?”夏梦云用泪水满溢的眸子,看着眼前满脸阴霾的男人,苦涩一笑。“你放心,我没事的,你不必安慰我,更不必因为怕伤害我而有所保留,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可以接受你任何的决定。”
“好,你听着……”蓝天宇让她老是爱钻牛角尖的想法气炸了,脸部的肌肉因为胸腔里充斥的怒气而绷紧僵硬,深吸了一口气,用激动地有些发颤的声音说道:“如果我会被这一点小事吓怕,我当初就不会追你,既然追到了你,我这辈子就不打算放手。如果你想要摆脱我的话,可以,等下辈子吧!”
“可是我......”
“没有可是,你以为你到法国是为了疗伤的吗?告诉你,你错了,你是为了来跟我相遇、相爱才会来的,因为你身上绑着的红线是跟我联系在一起的。”
蓝天宇打断她的“可是”,不明白她其实明明怕孤独,明明就怕得都快哭了,为什么还老是要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身边的人赶走,令他觉得即恼火,又好心疼。
“天宇......”夏梦云被他霸道而又不失深情的宣言给震撼住了,泪水再次簌簌地滑出眼眶,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