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脖子乌鸦,”他摇摇头笑了笑说:“白脖子乌鸦啊,亏你还记得这话。”他喝了一小口咖啡在嘴里慢慢回味着,低声说道:“我是五十年代的人,从小受的是正统教育,为人民服务,**,上山下乡,我们把毛主席的话当金科玉律,我们兢兢业业要为人民做一辈子好事。可是现在变了,不是我们变了,是这个社会变了,变得让人陌生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只能磨推鬼’;‘金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这些话越来越渗透到我们社会的各个角落。包括我们的干部、我们的机关。太可怕了。”看来他还陷在这种新与旧、传统与现代、道德与金钱的纠结中,我只是安静地笑了笑,伸手在他膝头摸了摸,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表示我的理解。他抓着我的手按在膝头,我知道他懂了。
他接着说:“我们从一个只有理想没有欲望的年代走进一个只有欲望没有理想的年代,这不是哪一个人的悲哀而是我们这代人的悲哀。”我专注地看着他,看来这些话郁积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他并不在乎我懂不懂,只想找个人倾诉。我接道:“是啊,***的宗旨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让党员干部颓败到给资本家当利用工具的,财富很快积聚在少数人手里,尤其是一些官商勾结的不法资本家。可是下面很多老百姓还是很苦。改革开放,***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再带动其他人共同富裕。但是一些官员的贪污腐败让政府的形象变坏了。让那些黑心的家伙富了,可是老百姓还是穷。”
“哈哈,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没错,这是现实的故事。可是你见过能从猴嘴里掏出枣来吗?你想让那些先富的人乖乖的带穷人共同富裕?那是神话!马克思怎么说的?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血淋淋的!每一块钱都是工人们的血汗。除非我们用制度限制他们,逼他们吐出一部分来补偿给老百姓,否则那是很难的。***给我们描绘了一个美好的远景,但那是基于人的道德观和思想觉悟达到一个很高的高度,一般人那是做不到的。”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加低沉:“商人、资本家是这样,一些党员干部也是这样。我们不能指望在一个金钱至上的价值观占了统治地位的环境里,要求某一部分人具备很高的觉悟。大家都是人,都有追求物质享受的欲望,也有这个权利。”他的话很打动我的心,但我实在不想看到他这么纠结,我觉得他简直就像一个想在沼泽中找出一条不湿鞋的路一样茫然四顾,他憧憬对岸风光的美丽,却不想陷进泥沼,甚至连鞋都不想湿掉,这实在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是现实是不可能做到的。想到这里我明白了他为什么说这是他们这一代人的悲哀。其实我倒更觉得是他们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