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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地悠悠

“据说,十几年前一个初秋的上午,原本阳光普照的帝都忽然暗了下来。一只巨大的龙龟驮着山岳大的黑棺缓缓滑过人们头顶天穹,黑棺上面缠绕着一条修为难测的千年蛟龙,左右并行着一黑一白两只阴阳龙狮,后面更是有上千异兽魔禽跟随。”

“巨棺蛟龙滑过山巅巍峨的宫阙、飞过谷稻飘香的秋原旷野、在云海中若隐若现。天风帝国数百万人看那些魔禽异兽如天河般划空而过,追随着那口巨棺,不知道飞去了何处……”

云长歌悠悠回神,轻轻的叹了口气:“真想看看龙龟驮棺是什么样的场面啊,什么时候我才能到大陆上去游历,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呢……”

若一生都只是活在那几个地方,不是太可惜了么?辽阔的灵荒大陆虽然精彩,但那些诱人的故事却隐藏了太多人的血泪,想走出去,没有足以自保的修为谈何容易?

阁楼下的枯萎的蕉叶在风雨中发出沙沙的响动,好像云长歌的轻叹。如今他在修炼路途上的第一个瓶颈阶段已经停留三个月了,虽然是正常情况,但心里总不舒服。要是能成功从锻体境晋级灵气境,那么长歌将会由普通人变成一位修炼灵力的“灵修”,掌握世间最奇异奥妙的力量——灵力。

现在修炼场上盘坐的两个班的学员,在借助灵阵修炼的,就是这种力量。此时正是晚课,风雨无阻。当然也可以不去,反正学院的管理规矩从来不是问题,上不上课也完全看老师的心情,你自己不求上进,谁也不会管你。

阁楼在修炼场外,四面通透,寒风带着水汽穿廊而过,全打在了长歌的身上。

“长歌,今年招生也来帮姐姐登记名字哦!”

云长歌低头,看见修炼场朱红的围墙外,那个负责学院的招生、很照顾自己的师姐正撑着杏黄面绘着梨花的伞,站在阁楼下笑着给自己招手。

两年前云长歌来鸿灵学院报名,因为天资达不到学院的苛刻要求而落选。却又因为在后山闲逛时,不小心从后面看见了蹲在草丛里解决生理问题的师姐,被迫留在学院做了她的帮工,一帮就是两年。作为回报,师姐答应不挖长歌的眼睛,还会教他一些学院里学到的修炼之法,不过并不高深就是了。

云长歌在招生名单上写了两年的名字,却从没有把自己写上去过……

“嗯,好!”长歌点了点头,笑着给那个靓丽的少女挥了挥手。等他的手放下时,才忽然发现左边的长廊上,自己等的那个人终于出来了。

她站在门口,淡棕色的长发在寒冷的冬风中飘摇,脖子上围着淡灰色的围巾,考究的长筒靴把她的小腿完全包裹,昂贵的紫貂绒大衣下是黑色的贴身羊绒衣。

授课早就结束了,她这么晚出来,大概是才睡醒。

她俯下身子偏头看了看外面的下雨天,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她看见了站在旁边的云长歌,便笑着小跑过来,狡黠的模样像只小猫一样,一双美丽的眸子放着惊喜的光。

“嘿嘿,你好啊,又见面了!你也是在等雨停么?”

“你记得我?”云长歌有些惊讶,想着她还是记得自己的,心里就感到莫名的欣喜。

“记得啊,去年报名的时候,你不是坐着在写名字么,我记得你的字写的不错!那时候我新来不熟啊,你还帮过我不少忙啊,不记得了么?”她看来很高兴能找到个聊天的人,表情很活泼,也很可爱。

杨紫钰——这就是当时长歌写下的名字,也是他在阴沉的下雨天里,窝在山上的土房子时想起的名字。

长歌笑着说:“我当然没忘,只是很意外你也记得。”

“嘿嘿。”看来她也很高兴云长歌记得自己,微微摇晃着脑袋说道,“我还记得你常常一个人站在学院里发呆。”

云长歌无声的笑笑,正愁找不到话的时候,楼下忽然走上来一个撑着伞,穿得很体面的男生,想要送她回去。

“那我走啦!”杨紫钰俏皮的对长歌眨眨眼,笑道,“修炼加油噢!明年一定要进到学院里来啊!说不定以后你就是那个天骄啊!”

看着少女真诚的笑意,云长歌只能苦涩的笑笑,算是回应。然后默默地看着她和那男生一起走下楼,渐渐隐入傍晚的风雨中去了。

风依旧在院里刮着,天上的飞云还是飘下寥寥细雨,修炼场上的授课也结束了,女孩们都冒着雨回去梳洗了,男的还盘坐着修炼。

云长歌每天都会来这里跟着一起修炼,在鸿灵学院里知道他的人不少,看不爽他的人也有。一个不被学院招收,却偏偏要跑到进来跟着修炼的人,多少会惹得一些闲话。

这些长歌都很清楚,但也只好装作不知道了。

“云长歌。”一声女人呼喊打断了长歌的情绪,他转头,看见是修炼场上那位身材窈窕,负责晚课的女导师在叫他。那女导师说:“院长让我劝你,明年还是回家去修炼吧。”

委婉而明确的话,让长歌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但没办法啊,人在屋檐下嘛。长歌舔了舔嘴唇,无奈的点点头,走到阁楼另一边,静静地看着头顶的阴云……

突然,平静的云海如深海漩涡般翻卷,一条长过数里的蓝色龙尾穿透云层进入人们的视野,如蒲扇般摇摆而过!巨大的尾巴和遒劲的龙躯掀起狂暴的飓风,一道道灵力磅礴的白色风刃席卷下方的学院,顿时来学院里女生们的阵阵惊恐尖叫。

眼见那硕大的白色风刃飞旋着压下天穹,突然有十几道身影闪现天穹,同时爆发出体内的磅礴灵力,形成一道色彩斑斓的屏障,抵消了风刃的冲击。

而天穹之上,一声撕裂万里的狮吼狮吼阵散了飞云,黄昏的光幕顷刻间泼洒而下,在那绚丽的阳光下,一头长达数里且通体漆黑的狮子,和另外一只五色交辉反射着眩目光泽的虎王,二者竟然在联合起来血战那条十数里长,仿佛蓝宝石一样高贵的应龙!

长歌无法感知它们的修为,但只是灵力扩散的余威都能引动学院的长老联手迎击,那它们的修为绝对就在大陆金字塔的上方了。拥有如此恐怖修为的它们,居然在为了一柄剑而厮杀!

那柄漆黑的剑就悬在它们头顶,被色彩斑斓的光幕给困住了。

忽然,在那三头超级魔兽缠斗的上空,天幕忽然被撕开一条巨大的豁口,一双崩碎空间,在金色阳光下泛着幽光的鹏爪无声的探出,直取那柄重剑!

缠斗的三头魔兽同时发出震天撼地的咆哮,各自发出好像要怒碎天穹的一击打向那巨爪。而此时,突然有一个人从空间豁口中蹿了出来,喷薄出海量的灵力,和那双鹏爪一起抵御下面的攻击!

他浩瀚如海的精神力溢满天穹,一种独有的波动传开,表露了他的身份。他竟然是一位御兽师,是那只未曾展露身形的魔鹏的主人!

五种不同的灵力冲击恰好交汇在重剑的光幕上,那光幕如烟花一般“嘭”的爆炸,在那星星点点的光屑中,重剑化作一道黑光逃逸,眨眼睛就到了远山之上。

那五位巨头正在相持阶段,谁也不敢先收手追击,不然必定陨落当场!就这一瞬间的功夫,那黑光已经消失在天地间……

“混账!”

那头应龙一声怒吼,顿时大地都因它而颤栗!

五位巨头在高亢的龙吟中同时收手,它们显然不打算放弃那柄不知是何来头的重剑,各自施展神通,向重剑消失的方向追去……

它们走了,但地上的人们却依旧仰望天穹,心里既无比的激动,又无比的懊恼。

激动的是,自己居然有幸目睹如此磅礴的厮杀,无论是那高贵的应龙,还是凶悍的亡狮,亦或是那能划破空间的而未曾现身的大鹏,都是很多人一生也看不见的超级魔兽!所有踏上修炼一途的人,有哪个不希望自己能和那些出现在传说中的物种面对面接触的?

懊恼的是,它们这些超级强者居然在为了一柄不知名的剑而血拼,那柄剑该是何等的了不得?这样的神物,自己却永远也得不到,眼看着那神物消失在天际,而自己不能御空追逐,这期间的无力感、挫败感以及懊悔,怎么能不让他们叹息不止?

“院长!刚才那个和大鹏鸟一起出来的人,应该是位御兽师吧?”此刻学院的空地和屋顶上早已站满了情绪激动的学员,看模样简直恨不得直接破空而去!

伫立半空中的一个老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转过来,只是语含敬畏的说:“没错,而且是一位名动大陆的顶级御兽师!不但自身修为恐怖,还能御使一头修为同样强悍,有能穿梭空间天赋的魔鹏,实在让人不得不仰望啊。”

“还真是御兽师啊!”

“那位大人我知道,被尊称为天鹏老人,是大陆上赫赫有名的……”

“我也想做一位超级御兽师啊!”

浪潮般的议论声涌向四方,而长歌正顺着声浪扩散的方向,低着头绕过那些学员们,往后山走去。

在场的上千人都是学院的正牌学院,穿的都是配色统一的校服,而只有自己的穿着灰色长衣。本来色泽不同也没什么,但当长歌是在场数千人里唯一不被招收的人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虽然大多数人只是随意的看一眼便失去兴趣,但还是有不小在学院里不得志,心理比较阴暗的人在低低地嘲笑自己。

听见那些奚落的笑声,长歌脚步不由得的加快些,在身后那些服装统一的俊男靓女们的目送中,消失在树林中……

沿着湿滑的山路走到自己的栋小木屋,长歌在屋里升起篝火,把被雨淋湿的衣服架起来。然后取下挂在墙上的鹿腿烤熟,就着火上温热的山泉吃了,正准备开始盘腿修炼的时候,忽然发现在衣柜旁的墙角位置,一柄明明已经消失在天际,通体漆黑的重剑,正悄悄的靠在那里……

两个小时之后……

屋内的火堆飘起零星的火苗,长歌正把重剑架在火堆上烤,脸上早没有了当初的惊奇……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除了放血浇剑,长歌把所有听说过的各自诡异的做法都对重剑做了,但却没有引来半点反应。

强烈的期盼带来巨大的落差,长歌的脑中一片混沌,往昔那双灵动的眸子也失去了神采和焦点……

正当长歌看着屋内木墙上晃动变化的影子发呆时,外面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响。长歌起来走到窗边,支起窗户,灿烂的光彩随即透过那木框投进屋内,照的木屋的物件忽明忽暗。

长歌抬头看向窗外,学院上课绽放的烟花照亮山岚,远山呈深蓝色,仿佛难以逾越。

他常常幻想着,自己能在新年这一天,置身于帝都上空绚丽的烟花中,脚下广场上站满了看着他的、青春洋溢的漂亮女孩。然后自己迎着那些目光,缓缓落到国主身边,接过帝国最高荣誉的桂冠……

少年的热血与意气,从不曾在他的骨子里磨灭。

但长歌知道,以自己的天赋真的做不到那些。所以长歌真的很希望那柄剑能给自己带来改变,改变这注定平庸的未来!

若此生碌碌无为,长歌怎么能甘心呢?他的思绪不禁又开始飘然,渐渐地飘出了屋外,去到辽阔奇丽的大陆……

茅屋外,山下学院的广场上闪着变幻多彩的光。几十个灵动活泼的少女们站在广场上仰头看着烟花,在他们身后是和自己贴的很紧的,给自己挡风的恋人。他们或许还在悄悄说着下午的大战,还在想着那柄剑最后会被谁得到。

他们当然不知道,那柄剑此刻就在他们身后那座漆黑清寒的山中木屋里。

长歌关上窗户,在外面隆隆的烟火声中,在变幻的光彩透过窗户照入冰冷的茅屋时,熄灭了屋中的火焰,在林间掠过的北风中悄然睡去……

这一夜,翻山越岭苦修的浪子们依旧在篝火下修炼,而宗门、学院里的年轻人们却在烟花下欢笑,有人静静等待新年的降临,满怀期望和喜悦。对他们来说,再过几天,将会是一年中最美好快乐的几天。

而对有些人来说,一年里的每一天都差不多,无所谓什么节日。他们会在烟花燃起的时候淡淡的抬头看一眼,然后低下去继续穿过人群往前。

甚至对有些人来说,过年是最伤痛的时候,他们孤独的坐在夜下的庭院中、马车上、驿站里,是墙外烟花下的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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