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时间,眨眼即过,仁德五十三年八月初八,这一天终于到了。
今天就是我的大婚日,我按照他们的安排,在卯时从先皇赐给我的并肩王府中出发,坐上凤鸾车一路经过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的长安街、吉祥街,然后再到皇宫,辰时在德福宫与当今皇上龙煜寒拜堂成亲。
我身穿一身显得富贵吉祥的大红色凤袍,凤袍的前后、领口、下摆、手臂、还有袖口处,均绣有龙凤呈祥之图案,飞凤绕着飞龙转,示意着金凤是为飞龙而生之意。
头顶戴着华丽而沉重的凤冠,金黄色的凤冠上面缀满了白色莹亮的珍珠,其中还点缀着不少碧绿的翡翠,果然不同凡响。凤冠所散发出的耀眼光芒,就连我也惊叹不已。
只可惜,虽然它代表着人上人的权利和地位,足以让任何人膜拜。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我。
整一个婚礼,沉重繁琐,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只想着快点结束吧!
在心明大师的主持下,我和龙煜寒拜完了堂,又要到宫内供奉各先皇灵位的永福祠堂行跪拜礼,之后,折腾了半条命,我才被人送入了洞房。
在进洞房那一刻,龙煜寒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竟然满是汗,只听他悄悄在我耳边说道,“可可,等我!”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竟然让我羞红了脸,好在是盖着红盖头,才没让他发现,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这才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那我先出去了!”
之后他走了,我便一个人盖着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床沿等待着他这个新郎官回来。
我的头被红盖头遮住,眼前只感觉一片血红,晃得我头晕目眩,只能闭起眼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
外面时不时会传来一阵一阵急促行走的脚步声,还有外面那一声一声地道贺恭喜,其中明显有不少是拍马屁的马屁精。一晚上要听那么多的人说那么多的恶心话,还不能生气,我可以想像出龙煜寒的那张酷脸上,表情该是多么的精彩。
想起他吃憋的样来,我的唇角就忍不住泛起一丝微笑。
也许这样的日子也好!不会像大海一样有着波涛汹涌的轰烈,却自有湖水一样的平静自然。
繁华过尽的我,有这样的日子,自也是欢喜的。
只是,如今龙煜寒是只有我一个,恐怕到时他就身不由已了。普天之下,有哪一任皇上不是把自己的婚姻拿来当稳定国家的定海神针的?一个一个的妃子迎入宫,到时,恐怕我想安宁也是不行了。
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
想到这些烦心事,我又轻叹一声。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突然,大门“吱呀”一声轻响,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进了我的耳朵,“皇后娘娘,等皇上过来,恐怕还要好一会时辰呢!你先喝杯参茶提提神吧!”
我的警惕心在听到来人的声音后,吊着的心放了下来,是喜娘容嬷嬷!
一天下来没喝水,我正感觉到喉咙发干,听她这么一说,便说了一声,“好!麻烦嬷嬷端过来吧!”
一杯甘香浓郁冒着热气的参茶下肚,我顿时感觉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坐了一会,却感觉那容嬷嬷仍站在那里不走,心里一动,忍不住出声问道,“容嬷嬷,你怎么还守在这里?”
容嬷嬷赶紧回答,“回皇后娘娘,老奴是怕皇后娘娘呆会还有什么吩咐,所以才侍候在这里。”
“本宫不用你侍候了!本宫就是感觉有些困,这皇上啥时才能回来啊?”我掩嘴打了个呵欠,抱怨了几句。
“皇后娘娘,您别着急!要不你先靠一会,老奴在这守着,待会皇上来了,老奴再喊醒皇后娘娘,这样可好?”容嬷嬷的语气中似乎有那么一丝兴奋。
“好!那本宫先靠一会!呆会你可要叫本宫哦!”我又叮嘱了一句。
“皇后娘娘尽管放心!”容嬷嬷大声回答。
我听她答得如此响亮,轻笑一声后,便将身子靠在了床柱上,轻眯起来。
困意越来越浓,我发出了微微地打鼾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容嬷嬷带着试探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不吭声,继续装睡。
容嬷嬷又喊了两声,以为我已经睡熟,便大胆地掀了我的盖头。
在看到我闭着眼睛一脸安详的睡颜时,马上双手击掌。
大门又是一声轻响,我能感觉到有两个人轻步走了进来,容嬷嬷低声说道,“快!你快换上衣服,我们带上她快走!”
他们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是想用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杀了我让人取代我的位置呢?还是另有图谋?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容嬷嬷的后头肯定还有人隐着,否则她不会这么大胆,也不可能会有高手帮她的。
为了找出幕后人,我故意不着声色,任凭他们拆下我的凤冠,脱掉我的凤袍,捆起我的双手,然后便把我塞进一个麻袋里,一个男人把我扛在了肩上,迅速地离开德福宫。
奇怪的是,他们做这一切,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真不知道该说是这宫内的侍卫太差,还是该说是这帮人的手段太厉害,竟然把这事做得无声无息,滴水不漏。
突然,我的耳边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一种种的撕杀声,难道他们除了劫人,还有别的计划不成?心中焦虑之下,又担心着龙煜寒的安危,我更想知道幕后的主使者是谁?
在他们的七弯八拐之下,终于听到了一声门响,接着,扛着我的那个男人终于把我给放了下来。
只听他问道,“主子呢?”
又一个冷然的声音答道,“主子马上便来!”
很快,又一个脚步声走了过来。
这熟悉的脚步......是他!
他怎么会来的?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有如战鼓一样,在我的身体深处擂得直响。
“你们都退下吧!”果然是他的声音!
“是!”
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心里更是紧张万分,体内的神经一抽一抽地,似是痛,又似是兴奋,但又似是伤感,复杂得让我自己都理不清自己的思绪是什么。
本来就早已决定要埋藏过往和他的一切,可为什么如今一见到他,心神还是如此轻易的受他影响?我真是太没骨气了!我在心里自我鄙视了一把。
他朝我走了过来,轻轻抽掉套住我的麻袋,解开绑住我的绳子,绳子抽离之际,触动了我早已麻痹的双手,我忍不住蹙紧眉闷哼一声。
他将我搂进怀里,紧紧地,下巴磨蹭着我的脸颊,那胡子磨擦的时候,扎得我的脸有些生痛,这痛,似乎连身心都痛了起来。
“可可,我终于找到你了!还好为时未晚,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他低沉而激动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便想起了过去,想起自己为他奔波,为他忙碌,为他食寝不安的那些日子,还有那些为了真相而潜入他的营中被他虐待的日子。
这些,我又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思及至此,我睁开了眼睛,双手用力地把他推开,猝不及防的他,竟然狼狈地摔在地下,俊脸带着一丝反应不过来的愕然,火热的眼神盯了我半晌,这才笑着说,“看来我们家的母老虎还是没有变!怎么一见为夫,还是那么凶啊?”
这些话,如果放在以前说,我肯定幸福地丢给他一个白眼。
只可惜,现在我没有心情与他纠缠。
我看着他冷笑一声,“原来是上官王爷请我来此的,我还道是谁这么大胆呢,竟敢掳劫奉扬国的皇后?不知道王爷这回在我的大婚之日掳我来此,又是有何贵干?难道王爷就不怕两国会因此而挑起战火?”
听到我这么一说,上官谨的俊脸带着一丝尴尬和狼狈,他心急地跳到我的面前,一脸着急地说,“可可,你不能嫁给龙煜寒,你答应过我,这一辈子,只做我飞鹰的新娘!”
我带着嘲讽看了他一眼,唇角挑起一丝讥笑,斜睨着他,淡淡地道:“没错!我是答应过飞鹰,这辈子只做他的新娘,只可惜,飞鹰(以下将称之为上官谨)已经死了!”
上官谨一把抓住我的双肩,激动地说:“可可,我就是飞鹰!我没死!我只是失忆了!我之前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才会做出那些伤害你的事,对不起!求你原谅我!可可,求你原谅我!”
说完,上官谨便在我面前跪了下去,带着哀求地看着我。
“失忆,确实是可以抹杀一切的好借口!”我冷冷一笑,“只可惜,上官王爷在失忆的时候,曾经口口声声告诉我,你不是飞鹰!你还有一个郡主未婚妻!你有大好前程!你有一切的一切!很好,当初是你让我认清了一切!为什么现在却又来可笑的告诉我,你失忆了!因为你失忆,所以你做的一切我都该原谅,是么?”
“可可,我知道你很生气!换了我,我也会生气,我也会恨!你打我,骂我,咬我,只要能给你泄恨,你想要怎么做都行!只要你肯原谅我!”
上官谨一脸严肃认真地说完,还伸出手臂给我,“来!咬吧!”
看着那只粗壮的胳膊,想起以前,自己曾有多少个日夜,将头傍在他的胳膊撒着娇,惹得我急了,我总是会抓起他的胳膊就咬上两口。
往事,现在想来,还让我感到一阵阵揪心地痛在周身萦绕。
看着他充满痛苦哀求的俊脸,我轻叹一声,“好!我原谅你!”
“真的?你真的原谅我了?”上官谨激动得一把抱住我,“可可,谢谢你!谢谢你肯原谅我!我以后一定一定会好好对你的,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一丝的委屈。”
我轻轻推开他,淡淡地道,“我想,上官王爷肯定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以前的事已经过去,我不会再去追究谁对谁错,所以,也根本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问题。现在,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我不想再跟哪个男人有任何瓜葛纠缠,如果王爷没有别的事,还请王爷送我回宫吧!”
上官谨的俊脸瞬间黑了下来,怒气飞扬在他的那双桃花眼中,“蓝若可,你就这么心狠?你就一点也不念旧情?”
我别过头不吭声,只感觉一股热浪直冲上我的眼眶,瞬间凝聚成一滴滴的眼泪,从我的脸上掉下来。
看到我哭,他一下又慌了手脚,伸出手使劲地帮我擦着泪。
结果,却越擦越多,他再也忍不住,捧起我的脸就吸吮起我的泪来。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气息,蛊惑着我再也忍不住倒在他的身上,大哭起来。
这一路以来,为他受的委屈,似乎都在这一刻倾泄而出。
我不知道自己在他的怀里到底哭了多久,只知道意识清醒的时候,才发现他胸前几乎湿了个透。
原来,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真的一点都不假,这些泪装起来,少说也有一小碗吧!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抬眼看向满眼怜惜的上官谨,轻轻说了声,“对不起!我失态了!”
“你这傻瓜!哭出来就好了!走!跟我回家吧!”他牵起我的手,就欲往外走。
我将手从他的手掌中抽了出来,眼看着他的桃花眼又深沉了起来,但我还是照样要说,“你现在是上官王爷,我现在是奉扬国的皇后,事实已经如此,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了!你还是回去御天国,好好地做你的王爷吧!”
“蓝若可......”他恼怒地大吼,“你该死的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我不需要你怎么做,我现在过得很好!就不劳王爷操心了!”我仍是淡淡地说,丝毫没有被他的怒意所吓倒。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非得逼我动手,是不是?”
他凶狠地靠近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耀着一股浓浓的怒气,紧紧地盯着我,似是恨不得一口把我吞了似的,吓得我倒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住了墙,才不得不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