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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幕 金箍

巨灵神性子急,握着拿开山斧先冲锋了,我不疾不徐的挺着棒子飞行于空中,巨灵神冷笑:“泼妖猴,还不纳命来?”

我大喝:“休得猖狂,吃外公一棒嘞!”

巨灵神嚼牙一样大笑,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让人堂而皇之。但我丝毫不惧,我一棒击向他的头部,他竟用开天斧迅速挡下了,我险些瞠目结舌,他来反攻我,那斧子不偏不倚,却是正好

砍到我的身上,我虽练过金像神通,却也难抵这一招,身体猛地颤抖,险些摔落凡间。

“哈哈哈!”我听见巨灵神和李天王在笑,笑的是那么奸诈,根本就和神的形象大相径庭,真令我作呕啊。哈哈,这比魔鬼还卑鄙啊,我流着血,意识却出奇的清晰。

只有哪吒三太子无动于衷,反而看我的眼神好像有些怜悯,他的眼睛告诉我:我们是同类。我知道。我也听说过哪吒三太子,当初他并不如现在这么愿意束缚于人,当初他也是宁可为了自由与尊严粉身碎骨的人,就曾被东海龙王陷害,亲生父亲李天王,不仅不帮儿子说话,反而还协助龙王害死自己儿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帮过儿子哪怕一句求情,他只说过:“这孽种死便死吧,别让他害我家人,从此我与他毫无干系,他不是我子,我亦非他父。”我想不到天下竟还有如此的父亲,所以我信里一直是把他当作众神中虚伪的神的佼佼者。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当年我还是只在陈塘关边的猴子,恰好看到了这残忍的一幕,从此我对这类人的隔阂更厚一层。但是我用石子帮哪吒扔了他父亲,哪吒也看到了我,也许我们便是在那时结缘的吧。

我们都是那么孤独的人啊,独自行走在茫茫无助的天地间,被人欺负,也无言。

今天,我便要打破顽冥,让众生,从今往后一万年,都记住我的名字,这个曾经让众神颤栗无比的名字,这个曾傲立在天地间的名字,——齐天大圣孙悟空!

啊!

我挥舞起如意金箍棒,棒上金龙与烈日简直要喷薄而出,金光照耀了整个世界,这一刻,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东西都变得黯淡无光,因为光明的膨胀,使得黑夜无所遁形!

巨灵神真正的恐惧了,他愣在那里,动也不动。李天王也瞪大了眼,偷偷从背后念动符咒,要释放塔,我早已看见,哪吒只是淡淡、轻蔑地看了李靖一眼,也不动手。

他们的父子情,早已在李靖害死哪吒时消耗殆尽了。如今李靖想挽回这段闹僵了的关系,也如愚公移山般艰难,此二人恍若无关系的陌生人,但心里都怀着各自的想法,李靖想的是如何为获得权势投机,哪吒想的是如何辟尽恶人。

李靖的塔轰的落在我头上,我被困在了塔里!

我暗叫不妙,这个塔着实是大,我在里面如同滴水在大海里面,渺小无比。

好孤独啊,茫茫的黑暗里,我独自斟酌着自己的身世。

从花果山出来,去灵台方寸山,回花果山,闹地府,闹天宫,打进十殿阎罗,杀死十万天兵,与天蓬相遇,被真刹道君谋害,困在黑暗里。想到这里我愤怒无比。

又是羁困!我按捺不住了,我愤怒了,又想囿(禁锢的意思)住我的自由啊,想都别想了!我运动法天象地,身躯逐渐变得巨大,渐渐和这塔差不多大了,却突然被这塔的禁制变回原来的大小,我恼羞成怒,取出金箍棒乱挥,空气中竟化出一道仙灵,那仙灵化为人形,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孩童。

我有些惊诧,正要问他是谁,他却像摸透我心思一样笑道:“我乃这塔的法宝之灵是也,在此塔中已然千年。”

我又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又抢先回答:“因为遇到需要我出来的人。”

我知道他说的便是我,我又想问:为什么我是需要你出来的人呢?他还是没有等到我问,抢先回答了:“因为,只有你,是那极少数的在这混乱的世界里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我着千年来,也仅仅出现过两次。”

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他仅仅出现过两次呢,按理说李天王身经万战,肯定有很多人被困在这个塔里面啊。

这真是个未卜先知的法灵啊,它又道:“因为他们都是沉醉在这世间不愿苏醒的人,因此被困在这里。连李天王的未曾知道我的存在,另外知道我存在的那个人,是李靖的儿子,哪吒。”他发出了一声哀怨的唏嘘,又道:“哪吒啊,当初被他父亲用此塔镇压,差点死掉,还是我替他保住了三魂七魄啊,真可怜,后来他又被龙王与李靖合谋害死,还是太乙真人救了他一命,可救过来的那一条命,是一条冷漠的生命,却仍然带着当初的情感。他还是哪吒吗?他还是哪吒。法灵化做的孩童流下泪来。“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才能真真正正的没有虚伪与欺瞒啊!”这个声音,也是在绝望时候的哀叹。我看出了,他也是我的同类。哈哈,众神,很快,这样的人将越来越多,届时,你们必将覆灭!

他对我说道:“现在,我要让你出去,帮当初的哪吒,报仇雪恨。”他的眼里闪过熊熊的烈火。

(中)

法宝之灵把我传送了出去。“嗖!”

我出去了。我发誓,一定要杀死他们。

有些仇恨,一旦埋下了种子,就会疯狂地生长,只会越来越深,永远不会因为风霜雨雪而消逝。

仇既然已经定下了,不报的话,我也太冤了啊!

仙云中,我在疯狂地咆哮,我要让众神知道,我要让苍生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惹上的!

李天王和巨灵神正想飞回灵霄殿报功,却看见塔里飞出一阵仙气,先去化成了人形。

正是我,孙悟空!

不让我出来则已——

一旦我出来——

尔等必将覆灭!!!!!

李天王及巨灵神惊得目瞪口呆,动也毋敢动,像一座雕像一样愣在那里。

他们清楚,他们死定了!放虎归山,会是何等的后果呢,哈哈哈哈哈!我仰天狂笑,迎着凛冽的天风,我像一棵松柏,苍挺的傲立着,我身上的血已经风干了,但心中的热血仍在沸腾呐,今日,我势必杀尽诸神将,用他们的血灌溉我的死去的猴子猴孙的坟墓,用他们的尸体祭奠我的猴子猴孙们啊..

哈哈哈..我像一个疯子,又像一个诗人,对世间的绝望已经到了极点,早就看破红尘,却又不得不屈服于红尘。正是为了摆脱屈服红尘的命运,我才要逆天,我要证明,苍天可逆,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啊,哪怕是天地之间恒久定格的法规,也是可以被打破的啊!我挥起金箍棒,李天王、巨灵神执起各自的兵器,夹攻我一人,只有哪吒,站在一旁,不屑的摇了摇头。我耳边又响起那个老头的声音:打破顽冥须悟空,终有一天,你会打破这世间所有的顽冥。李天王毕竟武艺高强,一柄剑运用天魂剑法便险些压制住了我,幸而我老孙不是吃素的,稍微用了点灵力便猛地抵了回去。李天王虎躯一震,口吐鲜血,巨灵神上前扶住了他,又挺起开山斧用尽砍来。那斧风仿佛通神,我的猴毛尽皆向后飞舞,好像飓风啊。我想。这时李天王又用妖剑法向我刺来,我笑了,我早就猜到他们已经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妖了,不然坏心思怎么可能这么多..可剑和斧离我只有咫尺之距,这些兵器与器法的结合起来的威力可不像真刹道君那么弱啊,绝对有可能破我的金像神通。真的,我脑中此刻连闪避的意识都没有了,当我想到自己可能就此死亡时,心中一阵悲怆。看来我难以打破顽冥了啊,这是我的命啊,可是、可是、逆天者真的必定会遭到天的裁决吗?我不信啊!我不甘心啊!剑与斧狠狠地咬吮吸我身体上的血,喋血吗?是吧。砰,刀光剑影,我的血飞溅出来,随即我被绑住了,晕了过去。

黑暗中过了好久啊..

突然就这么毫无预兆的醒了过来,然后我就发现自己躺在原来我与李天王和巨灵神战斗的那片云海里。云海里云雾缭绕,隐隐有种血腥的空气飘过,又像是神的血液酝酿出来的气息,那么古奥森严,还混杂着些许妖气。我对这很好奇,因为两个与我有着深仇大恨的天将是不可能纵虎归山的,他们是那么的怕老虎,怎么会放纵他呢?不可能啊..出于好奇,我决定动用回溯时空的法术。念动法诀,耳边嗡嗡的念叨声不绝于耳畔,这是回溯时空是扭转时空的声音。轰!回到不知多少天前的那个画面。

我昏倒了,绳索绞得我血肉模糊,邪恶的笑声回荡在天界,我的血缓缓的溢出,像小溪,绵延不绝。然后两个天神正要把我扛起来,到处都回荡着他们奸邪的狂笑,他们高呼,他们狂欢。他们已经扛起我来了。突然间,一个金黄色的乾坤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转着飞过来,“当!”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李天王和巨灵神尽皆被打晕了,二人鲜血长流,随后一支枪又以极快的、接近光的速度雷电般扑簌而来,切割开了空气界所有的气息,风也被其绝对禁止了,一丝气流都没有,是的,这一枪的强度已然至斯,足以令山崩海啸。然后巨灵神与托塔李天王的脑袋都迸出浆来,竟是黑色的,也难怪,转念一想,他们的心不也是黑的么?我看了看,原来是哪吒三太子扔的乾坤圈与投射了火尖枪,是他救了我一条命!我惊愕异常。

可是哪吒三太子本就不属于他们那类人啊,这似乎使我看到了一点正义与尊严的曙光,我暗叹:正义与邪恶同在,光明与黑暗并存。当光明与黑暗战斗的时候,总是那一点光明便能照耀整片黑暗。这世界,只有我们少数几个人在孤身奋战啊!

但一丝光明,却能让黑暗覆灭。

我们都曾独自走在天地间,只是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棋子,那时耳边充盈着:“与其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的声音,那是我们无奈而焦急的呐喊啊。

哪吒,是又一个令我敬佩的人物,让我敬佩的人,终将刻骨铭心。他虽是孱弱的身影,可那孱弱的身体里却包含了一颗怎样伟大的心啊!很多年后,我们会共同死在想看到我们死的人的面前。

(下)

我思索了近一个时辰,唏嘘一阵,随即飞回花果山的废墟处。

是的。花果山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天神们销毁了。我回来,就是为了用神仙的血肉祭奠死去的猴子猴孙的亡魂!顿时天地间的正气冲霄。

烈焰与风雪曾几度来过花果山啊,沉睡了千年的山啊,今日我已弑神诛仙,平你千年来受到的委屈啊!

在这世界里,又平添了一抹沧桑。

天空脸色大变,几朵祥云飘忽在天际,这是佛所说的瑞兆啊,但是、但是,我却感觉到,那云中的人,会令我痛苦万分。

云中走出一个出尘的人来,那个人蒙着白纱,手上拿着一个净白的瓶子,上面镌刻着玉净瓶三字,那人的浑身散发着光,好像是王。无与伦比的王者啊。此刻天地间的其它所有光尽皆黯然失色,这是最耀眼的啊,最耀眼的。

那个人出来了很久,沉默半晌,还是静静的踩在一朵莲花上,那朵莲花不停的旋转,非常神奇的是,她竟是踩着这朵莲花走的,像鬼魅一样。

很久以后,光芒才渐渐褪去,那人是个女子,端庄、清秀,可我怎么都觉得她今天必定要收服我。

我问道:“你是来收我的吗?”

那女子淡淡的笑了:“是啊,孙悟空”

我也笑了,轻蔑的、傲然的道:“你可知曾有多少天将死于我的手上,我的手,沾满恶神的鲜血!”

女子道:“我知道。”

我一愣,当初天蓬已经够狂的了,但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能战胜我,我从他眼里藏得很深的恐惧看了出来。而今天这个女子,却是完全一副能收服我的表情。但我心里竟隐隐感觉到这真的有可能。但我的嘴仍是硬的:“你不怕我吗?没有神能把我杀死,只有我能杀神。”

她点了点头,却说:“不是的,今天,我必降你。”

这回我呆若木鸡,我这回竟真的感觉她这话不是恫吓,而是出于内心的一种完美的自信。

两旁的风微微袭来,女子的双鬓随风摇摆,圣洁无比。好像天山盛开的那一朵纯洁的雪莲。

“没办法。你违逆了天道,不得不除了你,”

“哦?你比其他的神更虚伪!其他的神虽然说会骗骗我,但不至于把做一件坏事说的那么动听!”

“不,你误会了,我是真的为你哀悼啊,不错,是哀悼,因为很快,你就会沦落于地狱。”

“地狱我早已去过,又岂会怕?”

“不,那哪里是地狱,相比于真正的地狱,那里简直是天堂。”

我颤栗了,不知为什么,我竟从心底里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真正的地狱,不是阎罗王管的地狱,而是一旦进去了,就没有人能出来的地狱啊。因为,那是诸佛造的。”

“诸佛费尽心思,花了几千年来造了这个地狱,这绝对是天地间最最恐怖的东西。”

我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南海珞珈山观世音菩萨。”

我听过这个地方,听说里面住着一位女菩萨,原来便是她。随即我又问道:“你既是菩萨,便乃佛门中人,是否?”

她点了点头,也许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垂下头去。

我叱问道:“你既是佛门中人,又为何刻意把诸佛说成那样?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和平使者!”

观音摇了摇头,她轻声道:“不是。我根本上,就称不上佛。我仅仅只是一个菩萨。只有成为佛祖,才能称作佛。”

我脸色大变,道:“难道那地狱竟是西天众佛祖所造?”

观音又道:“其实也不尽然。其他的佛祖都只是佐以帮助,只有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地狱缔造者。”

我看见她眼里闪过炽热与崇敬。

“那人是谁?”我问。

“不必问。以后你会遇到那个人。那个人会令你感悟很多东西。因为,”她用崇拜的语气地说,“他可是比如来佛祖还睿智的人啊。”

“那个人,将会与你同死在他所造的地狱中。你们都会被命运挟制而死。这就是你们必须受的命运啊。”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尔后,观音与我没再说话,良久,她才叹息道:“孙悟空,没办法了,还是得说出来啊,虽然对你有些残忍。”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真的!

观音说的这句话,和拿出来的这样东西,让我深深地恐惧。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恐惧过!

她拿出来的是一个金光璀璨的箍子。她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是金箍,你戴上去,这个东西会陪你很久,”她恐惧的咽了一口口水,顿了一下,“它会永远、永远地禁锢你的自由。你目前只有这个选择。不戴,你必定死。戴了,你兴许能不死。”她再次顿了一下,低垂下头,显然,她自己对自己的说法也没有多大底气。她再说道:“你还是戴上吧。如来佛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她又不说话了。她正低着头,一定是要酝酿下一句该怎么劝我。我凭白无故的相信。

我说:“不用劝了。我戴上吧。”

观音显得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所想的?”

我说:“占卜未来我不会,但观言察色我总是会的吧?难道你们神仙也有猜不透、解不通的事吗?”

观音笑了笑:“神啊,真正的本质,如果放给世人看,他们会是怎样惊讶啊?”

我心里也有同感。我拿起她手上那个金箍,戴在头上,我笑了。

观音说:“有件事我没跟你说清楚,那金箍..一旦戴上,就不可能再摘下来。

“希望你不要恨我啊。

“有些事情,自己明知道做了会被人厌恶,还是身不由己的要去做啊。

“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超凡啊。”

我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没事啊。我不怕。真正的本心还在,又何惧什么禁锢呢?”说是这么说,我心里却是十分害怕被禁锢的。

我终于知道并认识了首个当神仙还有诸多苦恼的人。

也许是吧,神仙,也并不比凡人好多少..

只是有的神仙,一手遮天、唯我独尊而已。

戴上这个金箍,我知道,我新的历程,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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