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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环大祭

回环谷是因雷山、邙山、古勒山三山交汇而形成的方圆三百里的圆形谷地,距离帝都乾元城大概有三十余里。谷中有两条河流,分别是从雷山发源的潇月河和从古勒山发源的湘月河,两条河流整齐的把谷地分成南北两半最终注入谷中心的圆月湖中。因为回环谷三山环绕只有正南有一个缺口,四面山脊也都是悬崖绝壁,所以自古以来各个王朝都在山口俢关筑城,或为粮仓,或为重镇。一百五十余年前大乾开国皇帝梦无极一统天下,结束了自大玄帝国覆灭以来近千年的诸侯割据局面,大乾历三年,乾皇下令在山口废墟上修铸大梦关并把潇月河——圆月湖——湘月河以北划为皇陵区,以南则划为英烈区,凡是为保卫大乾英勇殉国的将帅士卒和有功于国的文臣武将死后都可葬在回环谷南侧,所以回环谷又被百姓们称为回还谷、帝王谷、安魂谷。

曾有漂泊四方的云游诗人为回环谷做诗歌唱道:“回环谷,谷回环,山连水,水连山。北方为紫丘帝王冢,南边是精忠英烈园。生前名将与良相,死后临河伴青山,亡魂亦安然。

回还谷,谷回还,山绵绵,水潺潺。东方是治国群贤阁,西边为守疆战帅间。日月如梭天天天,寒来暑往年年年,千古皆美谈。”

大乾历154年4月初,乾皇下令三日后为北疆战役殉国将帅士卒在回环谷举行大祭,帝王后妃、文武百官扶棺送葬,赐督帅云守仁麒麟玉棺加太师衔,追封威国公,世袭罔替;赐北疆军帅副帅白虎玉棺加太子少保,衔爵升一级,世袭罔替;赐北疆军师祭酒天鹰玉棺爵升一级,世袭罔替;阵亡军将江山图石棺,家人免赋税三年。一时间举国震惊,但震惊过后又觉得理所应当。皇帝设祭,祭祀阵亡将士几乎每年都有。但帝王后妃、文武百官扶棺送葬却是大乾开国以来第一次。可是这次北疆战役之惨烈,北疆诸师将帅的功绩也是开国以来没有的,即便是当年跟随开国皇帝梦无极打天下那批将帅们在战功上也未必能比的上今天云守仁、闫拓海等人。超大规模的军团会战,敌我双方都是极尽奢华的全名将阵容,战火连绵四个多月,大小战斗百余起,参战的将帅随便拿出一个都有裂土封侯的实力,这样的大战别说大乾开国以来没有过,就算翻尽史书也几乎找不出来。至于云守仁、云守义、闫拓海等人用皇室才能用的玉棺入殓,人们反而觉得很正常,虽然不是开疆拓土的战功,但也是扶危定难功勋。

大乾历154年4月初五,一身黑袍黑靴的乾皇梦苍亲自牵着装载雕刻麒麟瑞兽玉棺的奔雷兽车率先走出乾元城门,后面跟着牵着装载亲弟闫拓海玉棺的皇后闫婷。,再后面是皇姐长公主梦云裳、太子梦敖、帝国内阁八相、各部尚书及文武百官。禁卫军在前一天夜里就全军出动沿途站岗,皇家御林军随行护卫,还有无数百姓从全国各地赶来,他们要送帝国的守护神们最后一程。一路上招魂幡招展,各色花圈和无数挽联随风飘扬。送行乐、军乐、奔雷军歌、天火军歌、盘石军歌交替响起。

中午时分,此次阵亡将士入葬于回环湖畔英华园,皇帝梦苍亲自主祭:

“唯太平不易之期,收黍填仓之时,蓝城河畔,硝烟四起,蕞尔小邦,侵我大乾,兵灾为祸,百姓奔逃,妻离子散,骨肉分离,尸横遍野,白骨零星。尘霾掩日月无光,腥风蔽斗牛血雨。国有累卵之危,邦有临渊之险。幸有人杰,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镇北关前,奋勇死战。嘉山坚守,血肉磨坊。黑石阻击,蛮夷胆丧。蓝城河畔,大战连场,帝都健儿把名扬,奔雷重骑破阵强。惜敌势凶顽,气焰烧天,诸军奋勇,将累兵残。唯与敌同归,百万蛮夷俱身陷,从此蛮疆无欢颜。大乾自此无难,将帅却也长眠。

哀哉,半载烽火,百战干戈,敌败于蓝河,惶退于漠北。五十万英魂,同赴国殇。今修祠勒石,九鼎烹食。纳忠魂于山岳,祭国士于回环。享百川之香火,受亿民之礼拜,予千家之洪恩,铭万姓之骨髓。

魂有知兮,回还归来。永怀忠烈,伏惟尚飨。”

乾帝梦苍读完祭词,躬身下拜,虽然这些人都是他的臣子,但今天却受的起他一拜,这些都是大乾的恩人。想起北疆战争那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他这个皇帝真的是食不知味、寝不安榻,帝国自十几年前诸王之乱,军力就已大不如前。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自己登基之时,民生凋敝,国力日减。好不容易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梳理内政、轻徭薄役、治理河道、开垦农田、编练军队、培养将帅。近几年来大乾已经有了一丝中兴的苗头,可是北疆三国倾巢来犯,虽然胜了,但近半军队的损失依然让他肉疼不已。特别是云守仁和闫拓海的战死,更是对他打击很大,一个是他倚为臂助总督北疆的柱石之臣,一个是他从小看着长大封为中央军统领护卫京师的妻弟,都是她最为亲信的大臣,可如今却阴阳两隔,于公于私都令他伤心不已,他知道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才能让大乾回复到战前的军事水平,但帅才呢?将才都可遇不可求更何况帅才,帝国十大军帅可是他花了十几年才培养起来的。想到这他不禁向祭台下看了看,一个幼小的身躯出现在他眼前,只见云逸规规矩矩的跪在父亲墓前,除了偶尔抽动的嘴角,脸上并无泪水。乾帝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此子心性坚毅,定非百里之才,善加培养,或者为国梁柱。

“陛下,微臣有话说。”一个宛若闷雷的声音突然出现,震的在场诸人耳朵嗡嗡作响,连正在演奏的乐师都停止了演奏,百官心里也都咯噔一下,扰乱大祭,这可是大罪。只见在百官前列一个九尺大汉越众而出,撩袍跪倒。

“风卿,有何事?”乾帝梦苍看到那如铁塔般的大汉,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可是个无法无天的主,也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幺蛾子。

此人正是被急招回京的疾风军帅风无恤,可以说是大乾最传奇的将领。风无恤八岁时家乡毁于南方天星帝国入侵的战火,八岁的他就成为孤儿。他和妹妹风无悔跟着一群流民靠着乞讨来到帝都,因为年纪幼小,兄妹二人无以为生,做为兄长的风无恤因身材异于常人谎报年龄加入军中,后来被时任中央军帅的云烈发现,云烈可怜他的身世,把他和他妹妹一起带回家中交给夫人抚养。十五岁进入帝国文武学院,十八岁被封为军中校尉进入疾风军团。大乾历138年天星帝国再次北犯,二十岁的的风无恤于阵前斩杀天星帝国名将纳兰勇和淳于鹰,名声大震,因功进封朗将,同年大乾诸王叛乱,新皇梦苍命疾风军团北上平乱,风无恤身先士卒击破雍王大军,生擒雍王梦晏,被封为疾风军团大将,安南子爵。大乾历140年天星帝国皇帝暴毙,诸子夺嫡,风无恤未请圣谕连夜出兵,二十八战二十八捷、夺城七十三座、拓土东西八百里,从此棉水河从天星帝国的内河变成和大乾的界河,乾皇梦苍念其于天星有毁家灭门之仇,又功大于过未曾怪罪他擅自出兵,加封安南伯疾风军团副帅。大乾历145年疾风军帅百里嘉调任帝都出任大统领,二十七岁风无恤得云烈。百里嘉举荐被封为疾风军帅、武肃侯。风无恤是一个属于平民的奇迹,一个孤儿不到十年就能从普通军校升到一军之帅,可见他的天姿远超众人。风无恤擅攻,云守仁擅守,被合称为大乾风云双壁。一镇南疆,一镇北疆。此次大乾危机,梦苍派云守仁总督北疆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急招他率疾风军团进京。可是大乾的南疆距离帝都比北疆还远,风无恤接到皇命星夜疾行也用了三个多月,这还是素来被誉为行军第一的疾风军团,再加上信使传信和准备粮草的时间,足足用了四个月有余。致使当风无恤刚刚赶到帝都没多久,北疆战事已经打完了,他的结拜兄弟云守仁战死蓝河,甚至他的妹夫云家三郎盘石军团副帅武威侯云守礼也战死镇北关,看着这几日天天以泪洗面的妹妹,想到那些和他一起长大的云家兄弟和那一手将他养大、提拔到如今高位的老帅云烈。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倍感压抑。他恨自己来的太晚,哪怕自己早到一个月,或许战事就不会是这个后果,但他还是来晚了。虽然关山万里,三个多月就到达已经是可以跑死人、累死马的速度了,但他还是不能原谅自己。所以他要北征,不是为了什么军功,只是为兄弟们报仇。

“微臣请命,领兵北征。”风无恤斩钉截铁道。那样子就好像你皇帝不答应,老子就自己干。

乾皇梦苍有些头疼看着风无恤,这位可是敢拿自己圣旨垫桌脚的人物,但他的忠诚和战功也是实打实的,为人为臣都没得说,嫉恶如仇。就是这暴脾气没人治的了,自己也拿他没办法。其实梦苍也知道现在是覆灭北疆三国的最佳时机,近几天他也和内阁诸相在讨论这件事,但如今的大乾真的有些打不起了,打仗不光是要死人,还要数额庞大的军械粮草。四个月的北疆战事已经几乎耗尽了国库存粮,而且现在又是春耕时节,这时候再出兵就要影响国民生计了,这是这位立志做一位明君、仁君的皇帝不允许的。但眼前这位你不答对好他,他是真敢自己领兵北上和北疆三国死磕的。梦苍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站在右手首位的老帅云烈一眼,现在能压得住这位火爆脾气的只有从小将他养大的老帅云烈了。

“混账,此乃何时?此乃何地?此乃国家大祭之时,此乃诸皇群贤安眠圣地,岂能容你如此大声呼喝,还不退下。”老帅云烈几乎都要被气死了,家里两位儿媳要领兵北征,不答应就单干,现在义子也闹这么一出,而且还是在国家大祭大典上,这都是要干什么,难道就你们想报仇,老夫就不想了?但就是出兵也要看看情形,分分时候。这时国库粮仓已经没有存粮,再要开战就要透支国家潜力,要是能速战速决还好,若是迁延日久,国内再有个天灾人祸发生怎么办。

“义父,我。”风无恤见云烈站了出来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的,别人没见过云烈发火,他可是见过的,他八岁当兵就在云烈亲卫营,那暴脾气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后来升为元帅府大元帅进入内阁才开始修身养性了,自此才有儒帅之称。自己这暴脾气就是向这位义父学的。

“退下。”云烈见这位义子还要争辩,把眼睛一立狠狠的盯着他。他不能让这位义子再说下去,此次帝国损失太重,六大世家哪家都有嫡子嫡孙陨于北疆,内阁其他几位老相们也未尝没有兴兵复仇的想法,近几日他们也一直再权衡这件事。还有从北疆归来的军帅百里宾,禁卫军帅樗里雎这几日也都上书请命再次北征。再加上家里的两位儿媳和八儿子云守节,这已经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如果这些人在大朝会上联名请命,恐怕就是皇帝也为难万分,军心士气向来是可鼓不可泄,可扬不可抑的,带了几十年兵的云烈又怎么会不懂。禁卫军帅樗里雎一直护卫帝都,已经十年没上战场了,这样的人皇帝和内阁不会用也不敢用,盘石军团连建制都几乎被打没了,做为军帅的百里宾也不可能再次出征,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是军中大忌,自己的两位儿媳个人实力那是没话说,但要说领兵打仗,还差那么一点。唯有义子风无恤坐阵南疆十几年,现在的疾风军团几乎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而且南疆战神、帝国双壁也不是随口说说的,能力是实打实的,他如果要北征,皇帝和内阁那里可能还真的让他去了,毕竟納北荒于版图之内,收复南疆,恢复当年梦辰帝国的版图是帝国历代皇帝都梦寐以求的事情,赫赫武功哪个皇帝不想要。商人逐利,文臣惜名,而皇帝对名利的追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利是国家大利,名是身后之名。

“这个。义父。孩儿。我想。”风无恤还是有些踌躇,但他也知道义父有些生气了,如果真把义父惹急了,他可真敢大鞋底子抽自己,自己也三十多岁的人了,好说歹说也是一军之帅、一疆镇侯,在文武百官面前可丢不起这个人。所以说话有些吞吞吐吐,边说边偷眼看云烈脸色。

“御前官何在?”云烈是真的有些怒了。

“下官在。”御前官白煜躬身施礼道。

“把武肃侯给我抓起来押下去。”云烈一指一脸不知所措的风无恤道。

“这。”白煜为难了,一个是当朝元帅超品的国公,另外一个也是从一品的军帅封疆的侯爷啊。你说你们一家人为难我这个五品小官干什么?而且皇帝陛下也在呢,你让我怎么办啊。想到这里白煜不禁抬眼看了看乾帝梦苍,如果皇帝陛下再不出声,自己可就真的坐蜡了。

“元帅且慢。”乾皇梦苍坐不住了“风卿,此地为国家大典之所并非朝堂,出兵的事情明日朝上再议,可好?”

“微臣遵旨。”风无恤施礼退下,他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了,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也实在不是讨论军国大事的时候。

大乾历154年4月初八,乾元殿大朝,以凤翔军帅皇姐梦云裳和疾风军帅武肃侯风无恤为首的主战派联名请命乾皇发兵征北,以右相杜伦和户部尚书岑翰为首的主和派极力反对,朝堂上发生了极其激烈的辩论,当风无恤说出:“冷血无情,顽固不化的老头子。”这句话的时候右相和户部尚书眼睛都红了,北疆战役右相最喜欢的小儿子杜如风在凤鸣要塞阵亡而户部尚书林翰的大儿子岑靖节也在黑石山殉国,做为父亲的他们怎么能不悲痛,但做为主管全国人丁、商业。赋税的重臣,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国库也没有余粮了,怎么可能不清楚大乾现在的状况。乾元殿乱了,激愤之下的右相,夺过殿前武士手中金瓜追着风无恤满大殿跑,做为大乾最重要朝会的大朝会居然上演了全武行。乾帝龙颜大怒,斥退双方,下令退朝,一甩袖子回了后宫。

大乾历154年4月初九,禁卫军团全体将士联名上书请命北征,被内阁驳回。

大乾历154年4月初十,疾风军团全体将士联名上书请命北征,被内阁再次驳回。

大乾历154年4月十一,凤翔军团全体将士联名上书请命北征,被内阁三次驳回。

大乾历154年4月十二,御林、禁卫、凤翔、疾风四大军帅再次请命北征,皇帝批复三日后大朝再议。

大乾历154年4月十五,乾元殿大朝乾帝梦苍下令疾风军团南下回驻南疆棉水河;凤翔军团北上扫荡雷蒙草原;统领府开始征兵,一年之内恢复奔雷、天火、盘石、中央四大军团战前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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