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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西本来觉得猫的正常体温有三十八度,理论上来说应该比人更耐热一点。可是现在她才知道,猫咪一身美丽柔软的毛在夏天是多么的受罪。
她很热。她被关在卧室的外面。外面也没开窗子,整个房间就像一个蒸笼。她从凳子上跳到冰箱上,又跳到微波炉上。全身上下她这时只有脚底能出汗,她恨不得现在能够踩在冰上。
卧室里,该死的猫妖正在吹着空调自己睡大觉。童西瞪着那扇门,又怒又恨。那个猪狗不如的家伙,想想自从搬到这里来,哪一次开空调把他扔外面了?只要他一喊热,以前再心疼的电费她也不眨一下眼睛了。
可现在,他居然说了一句“宠物得了空调病后果很严重”,就把她踢出了房间。可怜她连抗议一声也做不到。她不能够说话,只能“喵喵”叫。她喊不出“救命”等关键词,再“喵”也没人理她。
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唉,猫毛捂热了微波炉的铁皮,童西怏怏地又跳到了桌上,难道她要一直当一只猫了吗?那个恶魔,这么热的天连口凉水都没给她准备!
她最终还是迷迷糊糊、艰艰难难地睡着了。一觉热醒过来,天还黑着,大约到了凌晨三四点。刚一翻身,她“砰咚”一下就从桌上翻了下来。一声“哎哟”喊出来,她立刻愣住了。看看自己的手脚,又赶紧冲到一面镜子前,她居然变回来了!
惊喜过后她再次瞪向卧室的门。里面安安静静的,那妖怪一定睡死在里面了。她的牙齿越咬越紧,哼,妖怪,你就慢慢睡吧,马上就要你好看!
仇恨的火焰在童西的心里高蹿。如果留他在这里,自己还不知道再被妖怪怎么整。来不及去请道士来了,她决定趁这个机会亲手除掉那个祸害。
走进厨房,她一手抄起一把菜刀,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这一刀砍下去要是砍不死的话就完了,就算砍死了太过血腥的画面也不大好看,收拾起来也费事。
她又找出一个橡胶手套。中学的化学课她还记得点,先充点煤气进去,再吹一点氧气进去,扎紧了到时点上火丢进房里去,炸死他……算了,万一没拿捏准炸塌了房子她赔不起,再说这么晚了影响到邻居也是不好的。
最后她瞥见地上的一个大西瓜,终于定了主意。这西瓜又圆又大又结实,足足八斤八两,敲打起来没噪音,还环保。她运足一口气起抱起西瓜,决定用它砸死他。
悄悄地推开门,她抱着西瓜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那是她的床,现在被人霸占了。猫妖躺在她抹好的席子上,盖着她的毯子,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空调开着,电扇开着,童西刚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凉飕飕地哆嗦,气得她心里直骂,冻成只死猫得了。
对方的小半张脸露在外面,柔软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大概是因为冷了,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两截莹白的手指紧捏着毯子边沿贴在嘴边。
童西举起了西瓜,放了下来。又举起了西瓜,对准他的脑袋,半晌还是放了下来。第三次举起西瓜的时候,她不禁问自己,唉,这一西瓜下去就真能解决问题了吗?而且,好歹也是个西瓜呀,八斤八两,够吃三天了……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床上的人突然翻了个身。童西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手一抖西瓜就直落了下去,她的惊叫声伴着西瓜的撞击声同时响起。在她惊瞪的双眼前,猫妖已经坐起了身子,一手托着那只西瓜,冷冷地注视着她。
“这是什么?”
“……西瓜。”
“你晚上拿着西瓜到我的房间来想干什么?”
这是谁的房间呀?童西忍着怒气,“没、没干什么,我真……真的没准备用它来砸你。”
猫妖不再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举着西瓜逼近她。
“你、你要干什么?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这西瓜砸不死人的……要不我请你一起吃吧,不要过来……”
“变身术。”
“喵呜!”
夏日的曙光前,一户居民楼中传出凄厉的猫叫声。一个人拎起一只猫的后颈。
“早叫你老实点,还敢放肆!”
“喵!喵喵!喵喵喵!”
“你穷叫什么?我说过变身咒要先使血印吗?还给你个心理准备?犯你的傻去吧!”
“喵喵?喵?”
“哼,之前的血印自然有其他的用处。那只是给你打个记号,今后无论你逃到哪里去我都能找到你。所以,在我还没想起全部的事情以前,你先给我好好等着,别耍花招。反正你就别想溜出我的手掌心了。”
“喵啊!喵啊啊!”
“不想活了?喂,你撞西瓜有什么用?撞不死的,你省省吧。”
猫的尾巴被人拉住,猫爪子在西瓜皮上留下深深的划痕,最终被拉走。坚强勇敢的小猫终于流下了两行清泪。
“喵呜……喵呜……”
“好啦,哭什么呀?当猫不好吗?你不是很喜欢猫吗?”
“喵吼吼!喵吼吼!喵呜……”
“真那么不适应吗?我觉得还好啊,怎么也不至于上厕所差点掉下去。”
“呜噢……呜噢……”
猫咪被人抱到腿上,“好啦,别哭啦。”修长的手指摸摸猫脑袋,又挠挠猫下巴,“西西乖,我从没想过欺负你,真的。”
“喵……喵……”
有着金色眼眸的男生把猫咪抱在怀里,轻轻柔柔地抚摩着,还忍不住用脸蹭了蹭,“唉,西西真是香……西西也好可爱哦。你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躺在他怀里的小猫细声细气地“咪”了一声,抱着它的人立刻轻轻一笑,“嗯,开始是因为你身上有让我熟悉的气味,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我明白西西是一个很好的人,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呢。我的脑子还很乱,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西西的气息让我觉得很安心,所以我不想离开西西的身边。虽然你也许并不相信,但我确定你有着和我相似的血统,所以,我才会特地找到西西。我想,我应该是需要你的帮助的。”
“喵呜……喵呜?”
“放心啦,我怎么会杀你?”
“喵?”
“废话,当然也不会吸你的血,我又不是吸血族的。再说,你的血哪有曲奇饼干味道好?血印仪式已经完成了,西西,让我们以后好好地相处,好不好?”
猫咪几秒钟无言,垂着小脑袋像是在考虑,“喵……”它终于做了妥协。
男生高兴得笑眯眯的,“西西真好。啊,知道了,我再也不对西西使法术了,反正我也没想起多少。也不把西西关在外面了。要不要给你准备个猫厕所?”
“喵!喵喵?”
“变身术?抱歉,我还没想起解除的方法,就连变身术本身我想起来的也不过五成,所以效果不太佳。要不你在哪儿先蹲一会儿?估计再过两个小时就自动失效了。”
“喵啊啊啊啊啊啊!”
现在是高中毕业后的暑假。童西顺利考上了大学,又从婶婶家里搬了出来,获得了珍贵的自由。原本,这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新生活的开始,然而现在,却变成了所有悲哀的源泉。
虽说一切都是自找的,自己惹的祸得自己扛,但……她还是时常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抽搭起来。
为什么偏偏给一只妖怪缠上了呢?那只猫妖,会妖术,心狠手辣,笑里藏刀。她童西也是个有骨气有胆色的人,以往再苦再累再不自在的日子她也微笑着应付过来了,可如今,却在这妖怪的巧言令色、软硬兼施下无奈地丢掉了自己的立场,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猫妖先是威胁,之后又温声软语地求她。他说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回忆归纳,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但就凭他那个被打傻的脑子,谁知道还得耗多久才能想全了?难道她就这么给他欺压到不知到哪一天去吗?
他自个儿是妖怪也就算了,还非要把她拉下水,说她也脱不了关系。那意思连她也一身妖气了?她简直无力和他争辩了。他也不和她争辩,笑着缠在她身边,硬是把她缠得吃不住了,一大早出来给他买草莓蛋糕。
就这样,她骑了二十分钟的车到超市,买了他指名的9寸蛋糕,又买了几件大众价码的男士衬衣裤,叹着气结了账。
到了家,打开大门,她一眼看到门口堆着一叠纸箱。卧室里伸出人脸来,微笑着跟她打招呼:“西西,你回来了?蛋糕先帮我放进冰箱里。”
她下意识地也笑了回去,“回来了……”接着察觉不对,板起脸,“你知不知道天天吃蛋糕是很奢侈的?这个月已经超支了,再这么下去我就没饭吃了。”
“西西这么穷吗?别担心,以后我会加倍还你的。”
“口气真大。”她把塑料袋里的衣服倒出来,一件件叠整齐,“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哪来的钱还我?不论在人界还是妖界,你都只能算一黑户。你还要在我这个穷人家寄生多久呢,蓝小妙先生?”
“蓝妙。”他说,“这是我的名字。”
童西停下手中的动作,张大眼睛,“你真的名字?你想起来了吗?”
“嗯,刚刚想起来的。真有意思,西西是不是以前见过我,所以一开始就叫我‘妙’?”
“只要是猫我都会叫它‘喵’的!”童西说,“那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了吗?可以回家了吗?”
“具体……还差一点,我正在想办法。”他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西西,如果让你想一个六位数的密码,你一般会设定什么样的?”
“181818,特别好记。你问这个做什么?”
“181818……好了,果然没错。”
“你在干什么?”童西狐疑地向房里走去,中途却被一个大纸箱绊了一下。她皱着眉头问,“这些箱子是哪来的?”
“你出门的时候,快递公司送过来的。我帮你签了单。”
童西一惊,“什么东西?谁寄来的?”她来到了房里,看到他正在噼里啪啦地敲键盘,边敲边用嘴努努面前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喏,就是这个。”
“笔记本?”她傻了好一会儿才问,“谁寄来的?”
“好像是你婶婶。桌上有封信,是夹在里面的。”
童西急忙打开信,里面的确是婶婶的字迹。
童西:
你父母知道你考上了大学,寄了这台笔记本电脑来送你当礼物。我已经把你新住所的地址告诉了他们,下次再有东西就会直接寄到你那边了。他们在电话里跟你问好,还嘱咐你注意身体健康。
凡事小心。
婶婶
〗她的心里一下翻涌了几波浪潮,脸上的表情却沉静了。“父母”两个字眼在眼前晃动起来,愈发模糊。一呼吸,竟然抽出了水声,她赶紧伸手到镜片里揉揉眼睛,把水汽揉回去,未曾发现旁边坐着的男生已经盯着自己看了半天,脸上显出担忧的神情。
“怎么了?”他问,“这信是谁寄来的?”
“我婶婶。”
他立刻跳了起来,“她又骂你了吗?我帮你写信骂回去!”
“不是。”她忍不住一笑,“她在信里告诉我,这台笔记本电脑是我爸妈送我的大学礼物。”
“你的……爸妈?他们在啊?我还以为他们都……都……既然你有父母,为什么还住在你婶婶家?”
“没办法呀,我自己的家又不在这个城市。”童西呼出一口气,“我父母的工作一直要在外面跑,这么多年来没回过几次家。我小的时候也跟在他们身边的,后来到了上小学的年龄,才回到中国。那时那么小,他们不放心,就拜托叔叔婶婶照顾我了。”
“你父母究竟是干什么的?一直在国外吗?”
“呵呵,告诉你吧,我爸的副业是考古学家,正职是丛林导游;我妈的副业是摄影师,正职是探险家。他们俩是在蒙古大草原上相识的。我还一点小的时候就和他们去过喜马拉雅山脉、去过亚马逊丛林、去过非洲草原……”她越说越发神气,“那些日子回想起来真的好开心。”
“搞了半天你的家庭很幸福呀!那你干吗总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被黑心的亲戚虐待呢。”
童西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婶婶她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她一开始真的对我很好,只是……小桐十岁那年,叔叔出了意外,而我的父母当时在国外不知道哪个地方,直到事后一个多月才赶回来。那时所有的事都是婶婶一个人独立支撑着办完的……后来还是她一个人照顾我和小桐两个。算下来,都过了整整十二年了。你说,现在还有多少人能这样照顾别人的孩子一下子就是十二年呢?”
重新坐下来的人撇撇嘴,“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你在他们家整天一个长工似的,还真被你说得就这么坚信她是个大好人了。”
“嘻嘻,做点家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让别人看得顺眼了自己也少麻烦。如果我不乖点,现在怎么可能这么舒服地住在这里?别说给我钱、给我寄东西了,说不定一早就把我扫地出门了,那才真惨呢。”
“你难道离了他们家就真没地方住了?再怎么样也有学校宿舍可以住吧?”
“开什么玩笑?学校宿舍八个人一间房,冬冷夏蒸每间房顶只有一台吊扇!上厕所要下一层楼,洗澡的话要走到一站路外的公共澡堂。我再傻也不会去住那里啊。再说住婶婶家我虽然要负责早餐,但他们家有保姆,周一到周五都来上班,朝九晚五,中饭和晚饭还有其他家事都是人家负责的。你不知道,张嫂烧得一手好菜,和学校食堂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发现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毫不掩饰地哼哼一笑,“你自己说,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只有傻子才会住去学校……你在做什么?”
他握着鼠标熟练地在一片红红绿绿的坐标图上点来点去,“一点投资。”他说。
“什么投资?谁准许你用我的电脑了?”童西仔细看了看屏幕,惊道,“你在上网吗?怎么弄的?”
他直盯着屏幕,简单地说:“电脑配件里有SIM卡和单模网卡,我装好后申请了GPRS包月套餐。”
除了在学校机房,童西几乎不碰电脑,更不用说笔记本,所以刚才的话她基本百分之百没听懂。她眨了眨眼睛又望向显示屏,谨慎地问:“你在……炒股吗?”
“期货。懂行的话比股票来钱快得多。”
“要本钱吧?你哪来的钱?”
“我找到了一张银行卡,刚刚在网上银行划了账。”
童西的心立刻吊了起来,厉声问道:“什、什么卡?”
“就是里面有两千人民币的那张。”
“你——”她终于明白先前他为什么问自己密码了,“你用了多少?”
“一千……九百……九十……没了,就这么多。”
“可恶!”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踢打上去,“谁让你花我的钱的?谁让你动我的电脑的?谁让你变成人的?还我钱来!还我小妙来!”
对方接了她两招,避了三招,喊了四声“住手”,被捶了五下,终于忍不住逮住她的两手将她压制住。
童西被按在床上,还想咬他,“放开!”她气愤地喝道,“蓝妙,听到没有?”
“闭嘴,你才要好好给我听着!”他紧抓着她的双手,脸孔逼下来,“那钱追究下来原本就是我的……算了,你放心,我只是借用一下,很快就会还你的。加倍还,可以了吧?”被制住的人神色平缓了一些,他也松下了几分劲,“真是的,要不是实在想不起那几家可以空贷的钱庄地址,谁会用人民币去交易?你这点钱呀连开户保证金的零头都不够,还要我先从外汇做起,真麻烦。”
为了要查明一些事情,金钱是必需的,更何况……这丫头实在挺穷的,平时工作起来又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他总不能要她来养着自己吧?唉,瞧她买的这些穷酸衣服。不过,自己穿起来效果应该还不错……
童西傻傻地憋了半天,说:“我、我不管你要干什么,总之,我的钱是要还我的,我还要用它交学费呢。还有我今天买了你的衣服,这也算你的账。”
“没问题。”他微笑,“西西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你再还我一只猫。”她说。
“你还要什么猫?”他一听就不高兴了,“都有我了。”
“拜托,你这哪里像猫呀?我要的是一只真正的猫,而不是猫妖!等你走了以后,我就要养一只小猫,和它一起生活。”他凝视着她,“你就一直把我当妖怪?一直希望我走吗?”
童西心里颤了一下,依然说:“你难道不是妖怪吗?你总有一天会回去自己的地方的,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住口!”他怒道,“如果我是妖怪的话,你也不会是什么善类。别忘了你连血印都被我打了,这辈子就是我的东西了。哼,还想要其他的猫,别做梦了!”
愤怒中,他手上不由使了劲,抓得她痛得哼出了声,这才惊觉地松开手,有些后悔地望着她手腕上浮现出来的淤痕。
真是瘦。那么细那么苍白的手腕,长久以来一直每天都做着比同龄人多很多的家务劳动。脖子也很细,下巴尖尖的,看上去就像缺乏营养的样子,也是,自己当猫的时候每天都吃得比她好了。她常常一连几顿都是快餐面,难得还想到每天慰劳自己一瓶牛奶,不过到后来也大半到了猫肚子里去了。
她其实并不近视,却总爱戴着一副眼镜。如果拿开镜片的话便可以发现,她的瞳孔几乎是漆黑的,就像墨染出来的一样。睫毛细细的却很长,半长不短明显是懒得打理的头发也是纯正的乌黑色。
他的视线又回到了她的手上,目不转睛地看过去。那苍白的皮肤下跳动着细长的血脉,里面流动着的血液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这种味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难以察觉的,但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吸引力。
他心里清楚,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尽管她自己一直毫无察觉。她的血统一定和自己有什么联系,也许还会是他恢复所有记忆的关键。但此时,他却无法思考太多的问题。这样近的距离下,她的味道清晰而浓郁地萦绕在他身边。
真是好香!比猫薄荷还要沁人心脾。
受不了,于是他就行动了。
摘掉那碍事的眼镜,拂开她额上的发丝。他在她疑惑的视线中慢慢靠下来。
“西西……”若有似无地唤了一声,他舔了舔她的嘴角,接着又滑上她微微翘起的红润下唇,还用牙齿轻轻摩挲着。
“啊!”童西惊叫一声,把他叫得也是猛然一惊。
“不要吸我的血!”纯粹在害怕的女生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打过去,准确地命中了对方的下巴。
好痛!那么细的手腕打人怎么这么疼?他痛昏过去之前脑中还在晃荡着另一件连自己也觉得奇怪的事,他之前明明瞄准的是她的手腕,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咬到她的脸上去了呢?
第二天,蓝妙得了重感冒。
在他昏厥的期间,童西因为害怕没敢碰他一下,他就那么倒挂在床边躺了一夜。
醒来后,他浑身酸痛,脑袋涨痛,还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难受得要发疯。
童西没敢给他吃人类的感冒药,只好停下了其他的事情,忙里忙外地照顾他。他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要苹果、一会儿要蒸蛋稀饭,她虽然拧着眉头,还是一一地满足了他。
现在,他又说空虚了,要她讲故事给他听。她于是捧着高中的语文课本坐在床边,边翻边念:“话说当日林冲正闲走间……”
蓝妙贴在她身边,非常惬意地听着她竹筒倒豆子般犀利又平板的声音。果然还是在西西身边最舒服呀!他心里嘻嘻地偷笑,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嗳,他真是太喜欢西西的味道了……
等一下。他突然一愣,自己现在是在感冒啊,鼻子塞得死死的,哪里还闻得到什么味道?
“怎么了?”童西察觉他反常的表情,担心地问了一句,却猛然被他紧紧抱住,“你、你干什么呀?”她慌了神,抓着书就要打人。
“别动!”对方低沉、严肃的一句话喝止了她的挣扎。
童西呆了一呆,“你、你到底怎么了?”她望着他的神色,一时有些担忧,只好无措地让他抱着。
真的闻不到味道了!蓝妙无比失望地呼出一口气,可是,他还是不想松手。
西西真的很好抱,又温暖,又舒服。尤其是她此刻满眼担心、又乖乖地挨在自己身边的样子,他真是爱死了。他狠狠地靠着她纤细的脖子蹭了蹭,嗅不到血脉的气息,但他还是爱死了。
原来他已经这么熟悉她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了。不只是她的味道,还有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着急的、生气的、快乐的各种各样的表情,还有她表面无情内心其实很滥好心的善良。她的整个人……他都舍不得了。
因为和她在一起,所以他会那么安心、那么自在,以至于很多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事情都不愿再那么快地回忆起来。
他原来只想在她身边多留一会儿。现在自己变得这么赖皮,这也都怨她,喵!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发现。他恍如隔世地呼出一口气,咧嘴一笑,“吧嗒”在她脸上连亲了两口。顾不上对方的惊叫,他理清了头绪的心情和身体同时一跃而起,活蹦乱跳。感冒也好了,他真是太开心了。
但童西可不开心了。
她愈发地苦恼。
她原本可爱乖巧的小猫咪变成了大个儿的猫妖,赖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并且还越来越过分,变本加厉!
他会装猫撒娇、疯闹、偶尔舔她一下,甚至在她睡觉的时候直接钻到她被子里,并在她察觉之后掀起被子想剁了他的时候飞快地跳到门口去,委屈地、悲愤地、受伤地说:“我都说了对不起啦,这是习惯问题!你……你干吗把菜刀放在枕头底下?”
“你再跑到我床上来试试看?我不把你从六楼踹下去我下半辈子就永远吃猫粮!”
她是真的恨不得能把他从家里赶出去了,反正她的小妙也基本回不来了。不过当第二天大妙——为了和小妙区别她现在这么叫他——把厚厚一叠钞票递到她手里时,赶人的话就停了一停。
他笑眯眯地说:“这是还给西西买蛋糕的钱!以后我会每周付你房租的,你要烧饭给我吃。”
又一叠钞票递到她手里,赶人的话彻底咽了回去。
当天,正式成为合法房客的大猫就先买了一张大床,硬塞进了她狭小的卧室。两张床靠着墙边贴边挨在一起,勉强为书桌、衣柜和杂物箱留下了一点位置。
但这么一来,童西常常发现那只大猫和自己睡着睡着就窝到了一起去。不是他跑过来的,而是自己蹭到了他那边去,他的床实在是比自己的柔软舒服了许多。
除此之外蓝妙还买了许多其他东西回来。一开始寄来的是一个重重的方盒子,一打开里面全是长长短短的金属管和细小部件。收件人坐在房间门口“咔嚓咔嚓”几下拼出一把枪来。
童西一开始以为那是玩具或模型。谁知第二天又有一个箱子寄到家里,里面全都是带着金属十字尖头如同子弹般圆滚滚的小飞镖。
蓝妙把金属镖一支一支塞进前一天的那把枪里,连续塞了六支,然后朝着墙壁扣扳机。只听“咻”的一声,金属镖几乎整个没入了墙里,约十厘米厚的水泥墙壁竟被射穿了一大半。
童西当时就流冷汗了,像看人民公敌一般瞪着他,“你弄这种凶器来想做什么?”
“好玩儿嘛。”他把枪在手上转了两圈,“这可是百分百手工机械的作品,当时看到就觉得有意思,于是就买来瞧瞧看了。性能确实蛮不错的。”他笑着把枪递到她面前,“要不要试试?你不是有时晚上还要去打工吗?带着它防身如何?”
“免了,我还不想害人性命。”
这只是开头。很快又有“能引来天雷的古锭刀”、“能炸掉体积一百立方米以下建筑物的袖珍炸弹”、“苍蝇式窃听器”、“微波专用信号干扰器”等等大大小小的东西陆续寄来,大多数东西童西坚决没让他“验证一下性能”。后来他不知从什么地方买到一个秘方,自称调制出了能把人变成蟑螂的特效药,兴奋得要死,一定要去实验。在两人的拉扯下,药水不小心溅了一滴到墙上的一只蜘蛛身上,可怜的蜘蛛冒了一缕烟就消失不见了。当时目瞪口呆的两个人相互看看,大妙自觉地把剩下的药水倒进马桶里冲了。
现在,他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堆在了阳台上。唯有最近送来家里的一大盆猫薄荷,童西把它放在了卧室的窗台上,和大猫一早一晚轮流着浇水。
他说:“你以前那一小盆猫薄荷太不经养了,没几天叶子都秃光了。”
她怒道:“那是谁干的好事?全都是给你咬掉的!”
这一大盆猫薄荷的生命力明显顽强了许多,每天都散发着清润舒服的香气。
至少这一件,是她和他都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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