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绝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缕暗光:“那些饭菜都被弄脏了,一定要吃?”
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冷然微微颔首。
她怀孕了,一日三餐必须要按时吃定量吃,否则无法给胎儿输送应有的营养。
夜离绝大概也明白她在御花园里的时候,突然的昏厥是代表着什么,探手来解了穴,给她披上一层厚重的斗篷,看似不经意间的着重裹好护住了她的小腹,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时,传音入密道:“刚怀上的?”
“嗯,被夜待月抓过来后才摸出了喜脉。”
他垂了垂眸子,没再问什么,横抱着她便是出了囚笼,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离开了这里。
冷然却是转头看了眼夜待月的尸身:“将她以郡主之礼厚葬了吧,倒也是个可怜人,遇上你这么个冰山。”
“朕不是冰山。”岂料夜离绝悄声解释道,“只是当初被天机楼的人给下了毒,才变得如今这个样子。”顿了顿,略带着歉意道,“谁料当初随心的一句,却毁了她。朕对不起她。”
但也只是对不起,无法补偿。
天机楼里制出来的毒,就连慕楚都是无法解开,他永远也变不回去当年的模样。
也正如夜待月的尸体,白发荏苒,再也变不回去乌黑的色泽。
一切都已是回不去了。
冷然没有说什么,皇后谕旨已经下达了,也算是给了夜待月一个交代。她又跟宫凉说了两句,让宫凉将她被夜待月命人搜走的东西都带上,这才闭上眼,沉沉呼出一口气,似是想要将那满腔的血腥味都给吐出来。
今日这一顿饭,吃得实在是太过的艰难。
这肚子里尚未成形的孩子,真是和他爹一样,就喜欢乱折腾。
此时的冷然,竟是真的想要抱怨起慕楚来了,居然真的让她这个时候就怀上了孩子。
出了囚牢,隐约感到光线有些刺眼,冷然微微睁开眼,这才知道,原来夜待月将她关押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郡主府的地下,也是用来隐藏三皇子留下的那些暗棋的地处。
“将我掳来的那些人呢?”
“都死了。”夜离绝答道,“追着宫炎留下来的记号过来的时候,那些人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全都拼命一样的阻拦,直到从关了你的地方出来几个人,说郡主已经归天,剩下的人才全都自裁而亡。”
冷然听了,了然。
难怪当时那几个给她表演削人彘的黑衣人不见了,原是出来通知了,最后以死谢罪。
唯一的主子都死了,他们活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冷然有些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忠心护主,也不知当年的三皇子是怎样训练出来的,居然这般的忠诚。因为但凡是人,都是有着私欲的,诸如她亲手培养起来的宫炎,和在后期一手提拔起来的宫凉这两兄妹,还不都是天天背着她给慕楚给大秦那边的小皇帝告密。
尤其是宫凉那孩子,甚至都已经达成了约定,每每告密的时候,还能得到不少的好处,收些小礼物收得很是欢快。
不过,反正她也无视习惯了,知道他们不会背叛她就好。
跨出郡主府的大门,门前便是已候了刚到不久的坐辇。正在坐辇前后候着的太监宫女们,见到那冷凝威严的陛下怀抱着皇后出来,有眼尖的人看到皇后身上裹着的斗篷下,似是还有着血珠滴落到雪白的地面上,显得分外的刺眼。
随之而来的也是一股子极为浓郁的血腥味,惹得距离近的太监宫女们,当下都是忍不住的胃中泛起恶心感,想要呕吐,却是不敢。但还是有人没能忍住,发出了作呕的那种声音,却是又生生的停止了,忙不迭的捂住了嘴,“砰”的一下就跪在雪地上,战战兢兢着请罪。
冷然微微皱了皱眉。
就说孕妇刚怀上孩子的时候,头三个月里妊娠反应是最厉害的,有很多东西都是忌讳的,见到了就要吐。
之前她强忍着才吃下了那顿饭,以确保自己昏迷了那么久没有进食,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下可好,这么多人都发出来那种声音,引得她也想吐了。
她别过头,将脸埋进夜离绝的胸膛,然后就封住了听觉。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静。
等回了宫里头再好好吐。
夜离绝也是皱了皱眉,却并未惩处那些宫人。他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个太监,便抱着冷然上了坐辇,准备回宫去。
见夜离绝没有怪罪下来,宫人们忙叩头谢恩,这才敢起身来,尾随在坐辇后头。
心中却是想,陛下不愧是陛下,娘娘也不愧是娘娘,那般味道,他们只闻着就是想要把昨晚给吃的饭给吐出来了,哪像那两人,好像一点都闻不到似的,那分明就是习惯了。不过想想也对啊,一个在登基之前是纵横沙场的将军,一个在册封之前是傲视江湖的杀手,哪能不习惯那血腥味?
这样一对比,还真是他们没见过世面。
宫人们暗自碎碎念着,鄙视着自己的眼光太过的短浅。
浑然不知别人是怎么想的,生了小火炉的坐辇里,冷然在夜离绝的帮助下脱掉了那身染了大半边血的夹袄,换上了新的棉袄,又抱了个汤婆子,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
而许是因为夜离绝先前有吩咐过,坐辇行进的很是稳妥,冷然坐着也不觉得难受。她漱了漱口,又嚼了把茶叶,去掉了口腔之中的血腥味道,才喝下一杯热茶来压胃,然后就认认真真的给自己又把了把脉。
夜离绝看着她的动作,道:“怀了几个?是男是女?”
冷然斜睨了他一眼:“才一两个月的身孕,就算是慕楚现在在这,他也把不出来我怀的是几个,又是男是女。”
依照现代社会里的医学技术,就算是去做B超,怕也是只能检查出来一个刚成形的小胚胎,别说性别了,估计就连胳膊腿什么的都还没长好。
冷然有些鄙视夜离绝。
果真男人就是男人,女人身上的这档子事,除非是医生,男人永远都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