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唐季才回来,是被人送回来的。送他回来的丐帮弟子恭恭敬敬地请他回到房间,然后跟姬尔安打了声招呼,又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姬尔安当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待那名丐帮弟子出去之后,唐季就向他请罪道:“属下无能,将赵一平跟丢了。”
姬尔安并没有责怪唐季,因为他心里清楚,凭着唐季这样的本事,竟能将心智不全的赵一平跟丢了,那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怎么回事?”他问唐季。
唐季答道:“属下跟着赵一平出去后不久,他便开始东奔西窜,嘴里还说那蕊儿姑娘的房间很不好找,但是他可以找到,后来……后来他竟突然不见了。”
“突然不见了?”姬尔安奇怪,“可你的轻功并不输赵一平。而且刚刚那个丐帮弟子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因为这个院子,是院子有古怪。我明明紧跟着赵一平,可他转过一间屋子就忽然的不见了,我当时并未多想,因此也未追出多远,便想自己去打探一下,可……奇怪的是,属下不仅找不到赵姑娘,连回来的路也找不到了。”唐季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将这些话说出口,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院子里迷路。
姬尔安听了,不气反笑:“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小小一个丐帮分舵竟花这么多心思。”
“公子……”唐季欲言又止。
姬尔安道:“什么时候学的说话吞吞吐吐的?”
唐季暗暗呼了一口气,说道:“属下想请公子回去。”
“回去?”姬尔安问唐季:“你是不是觉得我此次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或者是又看上了人家姑娘,便非要在人家身上花些心思?”
唐季不敢说是,但他却已默认。
姬尔安摇了摇头道:“唐季啊唐季,你什么时候能有你几位哥哥的心思?以你对我的了解,我是会因小失大的人吗?我会做出为美人舍江山那样的蠢事吗?”
唐季仍然只能沉默,他承认姬尔安绝不是那样的人,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些愚蠢,姬尔安这次来的目的当然不会是为了观潮,更不会是为了赵竹心,而是为了一件他不知道事。而丐帮这件事只不过是他们的意外收获而已。
“行啦,既然我们出不去,就只好静观其变。丐帮要对付的人绝不是我,只不过这需要赵一心成为丐帮真正的领头人物,所以他们的部署越周密,对我们反而越好。”
人人都知道丐帮中都是乞丐,乞丐都很穷,他们的分舵也比别人的看起来破一些。可是就在这个并不是很大,看起来又不是好的院子里,连身经百战的唐季也会迷了路。那只是因为这个院子的每一个地方,包括一草一木、甚至一块石头都是王虚元依据奇门遁甲之术排列布局,而且每隔十五天就会将布局变换一次,莫说唐季不通此术,便是熟悉奇门之术的人在一时间也别想在这湖州分舵随意走动。
赵竹心曾跟王虚元学过一些奇门之术,只是王虚元在此术上的造诣已可说是当世无双,赵竹心虽聪颖,但也不能及上王虚元之万一。
因此在蕊儿的房间说话,赵竹心很放心。蕊儿并不在房里,她被娘亲带出去玩了。
“刚刚那些是什么人?”赵竹心问。
王虚元摇头道:“不知道。”不等赵竹心再问,他接着说:“不过我们是看到丐帮的记号才去的那个山坳。到了那就遭到这些人的埋伏,若非姑娘恰好赶到,只怕我们凶多吉少。”
“看来是曲长秋他们开始行动了,不知其他分舵的兄弟怎么样了。”赵竹心一脸担忧。
王虚元奇道:“可我们这些年跟他虚与委蛇,并未正面冲突过啊,他怎么会贸然向我们下手?”
赵竹心凝思半晌,方叹道:“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泰山大会失败,已经破坏了他的计划,接下来他怎么会容许再有任何的差错。这些年帮中不肯屈从与他的兄弟也不知被害死了多少,这也是帮主为什么急于铲除曲长秋一党的原因之一。”
王虚元听说“铲除曲长秋”几个字,心内一阵激动,带着几分欢愉的语气问道:“难道姑娘此来便是为了……”
他没有说完,赵竹心已经点头,王虚元笑道:“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可以为老帮主报仇了。”
赵竹心道:“一切还要多赖各位兄弟帮忙,接下来要打一场硬仗,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仗。因为一旦败了,我等没命是小,丐帮为奸人抢占,从此为祸武林是大。而且……”赵竹心沉吟了一下,接道:“而且我总觉得曲长秋的目的还不止这些,好像他的背后还有人,这个人的野心更大,不过我们现在也顾不得这许多。”
“是。”王虚元道:“帮主有什么指示,请姑娘直接吩咐,我王虚元肝脑涂地,但凭所使。”
不论这次跟曲长秋的对战中是胜是负,赵一心和赵竹心至少该为他们有像常济海和王虚元这样的兄弟而感到高兴。
赵竹心笑道:“王舵主莫怪我口直,在诸位舵主之中,只怕王舵主的武功算不得是上等。”
“嘿嘿。”王虚元并不觉得尴尬,“都怪我平日将心思都花在了这奇门之术上,连功夫也耽误了。”
赵竹心放低了声音,说道:“王舵主这个本事可是要派上大用处的。这次我们虽是孤注一掷,大家也都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但帮主不得不考虑后路,舵主你就是这条后路。不出一月,曲长秋一定会到海宁,那里就是我们与他摊牌的地方,我们胜了,固然皆大欢喜。但若是败了……”
想到失败,赵竹心不禁惆怅,她本来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她不怕失败,但这一次不同,她有责任,她人生最后的责任。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那么你就一定记得,保护平哥哥离开。舵主的奇门排列,相信当世无人能够在短时间内破解,你一定会争取到最多的时间带他走。”
王虚元抱拳跪地,说道:“请姑娘放心,也请姑娘转告帮主,王虚元一定竭力保护帮主、姑娘还有一平公子!到时留得青山在,我们还可以卷土重来,总之叫那姓曲的不得安生。”
赵竹心扶起王虚元,握紧他的手,重新交代道:“记住,帮主的命令是,保护赵一平。”
这是什么意思?王虚元不会不明白,所以他犹豫了:“这……姑娘,王虚元在这说句对帮主不敬的话……”
“王舵主。”赵竹心手一摆,拦住了他的话头,“既是对帮主不敬,便不要说,执行命令便是。”
“可是姑娘你怎么办?谁来保护你?”王虚元担心道。
赵竹心道:“多谢王舵主关心,这些帮主自有安排。对了,我们离开这里以后,你立刻安排尊夫人和蕊儿离开,送她们到安全的地方。”
王虚元还待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叹气。
赵竹心却长舒一口气,笑道:“快去叫蕊儿过来,好久没看见她了,怪惦记的。”
王虚元吩咐人把女儿带了过来,蕊儿见到赵竹心一下扑到她怀中,亲切地叫着:“心姐姐。”
“嗯,蕊儿又漂亮了,走,心姐姐带你去找平哥哥。”回头对王虚元道:“派人送我们过去吧。”
突然一个丐帮弟子来报说,刚刚抓的那人自尽了。
王虚元责备道:“不是吩咐你们严加看守,怎么能让他有自尽的机会!是如何自尽?”
前来的丐帮弟子跪下说道:“服毒。是属下疏忽,请舵主降罪。”
“好,来人!”王虚元对待属下向来赏罚分明,绝不姑息。
“等一下。”赵竹心拦住王虚元,看了看来报信的丐帮弟子,说道:“这位兄弟可是姓柯?”
王虚元和那丐帮弟子都感奇怪,她怎会知道这人姓柯。
王虚元回道:“没错,姑娘如何得知?”
“上次我来的时候见过他。”赵竹心放下蕊儿,说道:“心思缜密,观察入微,花灯闹市之中,一眼便可认出盗贼,帮郭家庄的二小姐夺回了白玉扇坠。这样一个思虑周详的人,怎么会在这种事上疏忽?”
那姓柯的弟子答道:“属下无可辩白,当属下发现那人有异样时,他已中毒很深,解救无法。”
“你发现什么异样?”赵竹心问。
姓柯的弟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双眼布上血丝,鼻翼有汗水渗出。”
赵竹心问王虚元:“王舵主可知这是什么毒?”
王虚元刚听姓柯的弟子说出中毒现象时,便有所怀疑,于是道:“难不成是‘飘香草’?”他问那弟子:“那人死后可是嘴角带笑?你可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赵竹心道:“还问什么,我们亲自看看。”于是让人先带了蕊儿去赵一平那儿,自己同王虚元去看究竟。
果如王虚元所言,刚推开关押俘虏的门,就有一股清淡的花香飘来,死的那人也的确在笑,好像是做了一个很甜的梦一样。
“果然是飘香草。”王虚元断定。
赵竹心又问他:“飘香草的发作时间是多久?”
“二十天,这种毒药发作极慢,但等到发现,即使是服了解药也没用了。”说完,他已恍然。这人分明是二十天以前就服了毒药,因此那姓柯的丐帮弟子绝没有机会制止他。
“柯罗,还不赶快谢谢赵姑娘,我险些错罚了你。”
那柯罗上前拜倒:“多谢姑娘。”
赵竹心赶忙扶起,笑道:“柯大哥切莫客气,事实如此,我只是将它说出来,总不能冤枉了好人。上次目睹柯大哥擒贼,小妹着实佩服。”
“哪里。”柯罗道:“姑娘才是心思灵巧,令人佩服。”
赵竹心笑道:“好了,莫要让王舵主笑我们两个自高自大的人,在这里相互吹捧。”说得三人都笑了起来。
可不一会儿,赵竹心收敛了笑容,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王虚元问起缘由,赵竹心道:“本来这次对付曲长秋,我们有着七八分的把握,因为这个人的弱点太明显,但从下毒这件事来看,他的计划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周密,不知是谁帮他训练出这些不怕死的人。”
“说不定是曲长秋暗中下的毒,这些人并不知道他用心之毒。”王虚元才不会相信,有人愿意为曲长秋那样的人卖命。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怕只怕……有一个更厉害的人,利用了曲长秋的野心和奸诈,想从丐帮下手,成就他更大的阴谋。那么这个人一定已经对我们很了解,可我们却连对方是否存在都不知道。”赵竹心越说越是忧心,“也许他还能帮上忙。”
“谁?”王虚元和柯罗齐声问道。
“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