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扇舞两仪臻无阙，剑通一念破玄机
莫问闻言一顿，问道：“尹兄何事？”
尹洞庭惊鸿一掠，上了演武台，对着莫问举扇一揖说道：“莫师兄剑境卓绝，尹某心生仰慕，求一番指教。”
莫问语气有些冰冷，答道：“尹兄自是一代天纵之才，何故为难我这废人。”
尹洞庭继续追说道：“莫师兄此刻丹田虽无一丝真气凝集，而心中却有万千剑意纵横，岂可如此妄自菲薄；况且尹某此番只以御剑之术讨教，绝不敢动分毫真气以图狡胜。”
莫问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没这心思”，说着就要走下台去。
尹洞庭喊了一声“且慢”，又继续说道：“尹某知道，莫师兄此时心忧孙师兄的伤势，如此重义，尹某十分敬佩。我这里有一枚归元丹，乃我祖父亲手所炼，即便重伤垂死之人服下，亦可重衍生机，对孙师兄此时的伤有莫大帮助。”
说着，尹洞庭从怀里取出一个羊脂玉瓶，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轻轻一抛，玉瓶落在了莫问的手中。
尹洞庭继续说道：“此丹相赠，无关切磋，只是尹某一点心意，莫师兄可先行让孙师兄服下疗伤，再作决定。”
莫问接过玉瓶，揭开瓶塞，透过瓶口，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枚龙眼大小的红色丹药，此时正徐徐地漫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莫问丝毫不怀疑这丹药的效用，对着尹洞庭一抱拳，说道：“尹兄盛情，莫某代孙师弟谢过。”
说完，莫问快步小跑下了演武台，来到孙俭德身边，此时孙俭德已被几位长老扶上了观座席，还有几位悬泉峰的弟子在为其上药。
莫问看了一眼孙俭德，接着从瓶中倒出了那枚归元丹，给孙俭德喂下，说道：“不要说话，先用真气把药力化开，再运转引气诀，把药力引至全身经脉。”
半柱香后，眼见孙俭德脸上透出一抹红润，莫问松了口气，转身一步步地再次走向了演武台。此时台上，尹洞庭依旧摇扇而立，李培龙已被他人扶下。
到了场上，两人相视一笑。
尹洞庭合起纸扇，郑重说道：“此扇名曰‘藏风’，取昆山下千年寒玉为骨，又以冰蚕之丝织作扇面，乃鄙人平日纳凉之物，此物既无金兵之利，也无法妙玄通。今日尹某以此扇为剑，以求无伤，莫师兄尽可放心。”
莫问再次取出竹片，横于胸前，也郑重说道：“此剑未有名号，取自悬泉峰上一节青竹，魏师妹宝剑削成，其上尚存不少锋利之处，尹兄要小心。”
魏晓岚听了扑哧一笑，这一片自己随手削成的竹片，本来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如今公然在众人眼下，被拿来与尹洞庭的藏风宝扇相提并论。
尹洞庭没有诧异，又继续说道：“我族中，有一门两仪剑法，乃先人尹鹤年所创，当年用以纵横天下，少有敌手。今日尹某以此剑法，诚请莫师兄雅正。”
莫问听了点点头，说道：“莫某四年剑未经手，师门所学剑式，今日均已忘却，此时出手，恐乱无章法，粗鄙之处，望尹兄海涵。”
周围的人，听了莫问的言语，都呵呵笑开。刚才只用两招就废掉了李培龙的双臂，此时却说所学全忘，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只道那是莫问的自谦之词。
而事实上，莫问非是自谦之意，而是这些年，他看过太多的剑谱，今已杂揉一片，如今出手，已不是任何一家之剑，而是他自己的剑，此剑或可如尹洞庭所说“心中万千剑意纵横”，或也可如莫问自述“章法全忘”。
昔日天骄，对战今日天骄，这一战势必引万众瞩目。其他台上的比试大部分都停了下来，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莫问和尹洞庭二人的身上，就连方才斗得筋疲力尽的秦大牛和孟书生此刻都出现在了观座席上。
所有人都拭目以待，异常兴奋，可接下来的这一幕却让大部分人不明所以。
台上，尹洞庭先出的手，纸扇在空中缓缓地挥动，似在空中画着一轮太极八卦。而莫问偶尔微步挪移，偶尔竹片轻轻划出，迎向尹洞庭的纸扇，然而他大部分时间却是静立不动的。
一切都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一切都是慢条斯理，轻描淡写。
没有兵刃相交的嗡鸣，没有拳脚碰撞的轰响，甚至没有一丝风动之声。
一切都在极为缓慢的节奏下进行着……
这哪里象比武过招，这分明就是两个现代老人家，在耍太极拳。
“这……这两人在干什么……”
“嗯？这……这是在过招吗？”
“至于你们有没有看懂，反正我是没看懂。”
……
此时看台上，只有极少数人面色凝重，如有所思。几个在座的长老，偶尔轻轻点头，似在表示认可。
秦大牛刚开始也是一顿，随后呵呵一笑，朝不远处的孟书生问道：“我说孟家小子，你看懂了没有？”
孟书生一冷哼说道：“你这蛮牛都看懂了，我怎么可能不懂？”
“我没看懂……”此时二人身后传出一个声音。
两人闻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看其真气波动，修为似乎比秦大牛和孟书生都高出一线，此时他正捻着胡须神色凝重地摇着头。
秦大牛看了，不解地问道：“老冯啊！你不是号称‘剑痴’吗？你怎么……”
冯肆眼神没有丝毫游离一直望在场上，喃喃说道：“你们再看看。”
如果这些话换从另一个人的口中说出，秦大牛和孟书生根本不会理会，然而说这话的人却是剑痴冯肆，那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秦大牛和孟书生闻言转过身去，重新郑重地看着场上发生的一动一静。
尹洞庭玉扇依旧画着太极，没有丝毫真气波动，却隐隐地透露着天象阴阳之变，玉扇轻舞，时如流泉宛转，时如笔峰指天，时阳刚直指，时阴柔回旋。
莫问眼神一直落在尹洞庭的玉扇上，有几次隐隐感觉对方似露出了破绽，然而一瞬思索后却又自己否定。
不对，莫问轻轻摇头，避不迎击，心中暗道：“这两仪剑法，浑然天成，如通阴阳造化，御六气之辨，如天道法则，亘古如斯，岁月变迁，唯道不破。”
台上孟书生转过身对着冯肆，凝重问道：“如此剑法，若是冯师兄，可能破？”
冯肆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有出声。
秦大牛看了一眼冯肆的表情，呃的一声，也是摇摇头。
尹洞庭剑法无一丝破绽。当然这并不是说只要使出此剑法，那么就天下无敌了，如果是生死相拼，敌人可以凭借真气碾压，也可以以快破慢。然而此刻两人只是以剑法相论，不用真气，不论快慢，莫问只能从剑法的角度将之击破。
就在几位在场高手皆摇头叹气之时，莫问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心中顿生明悟：“天道无缺，而人却无完人。如此，剑法本身虽无懈可击，然而用剑之人却不可能纹丝不误。”
随着这一明悟，莫问顿时进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意境，那是——《泰然经》的意境。
如山泰然，如水恒东，无欲自从容。心似风清闻百籁，神如云淡立孤峰……
在莫问眼中，尹洞庭的招式如无限放慢，一道轨迹，一弯弧度，一角转折，一丝变化都显露无遗。
剑轨有偏差，莫问眼中闪过一丝果断，手中竹片指出……
这时，两个人都停了下来。莫问会心一笑。尹洞庭眼中闪过一瞬惊讶，接着也是微微一笑。两人相互抱拳。
“什么，这就完了？”
“呃，你看出什么了吗？”
“这怎么算？谁赢了？”
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中，胜负被深深地隐藏在那一个极其细微的偏角上，就连秦大牛都没有看出。
“诶，老冯，这是谁赢了，你看出来了吗？”秦大牛转过身，不解地问道。
冯肆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答道：“莫问赢了。”
说完，冯肆站起来，离席而去，一眼都没有回头看。或许对于这位剑痴而言，这一场比试后，其他的比试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趣。
听了冯肆的话，秦大牛有些诧异，叹道：“四年过去了，姓莫小子还是这么妖孽，唉……可惜。”
孟书生合了扇子，说道：“不凡之人，终究不凡；唉……”说完，孟书生也要离座而去。
这时秦大牛突然朝孟书生叫道：“喂，孟小子，你先别走，你看这小娘儿们来了。”
孟书生站定转头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