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太监曹衍瑞是牙房主事,寻常爱与侍卫门赌钱,可手气总不大好,老是输钱,众侍卫无不视他为真财神,尊崇曹公公不是因为他比众人等级稍高,而是怕他一怒不赌或是赖帐,那岂不断了一条财路?曹公公月例银子并不多,可他从不缺钱花,寻常人道这牙房又不是什么宫中采购或造办处等使钱的大户,油水十足,他哪里有什么好处?实不知天下有许多贫户,山穷水尽之下为求发达之道,竟丧心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宫中为宦,如此牙房就有各种名目的进项。曹公公岂不大捞特捞?
曹公公轻拍一掌,身后的小太监将盒子提到桌上,打开来尽是香热的饭菜。“你们慢慢吃,吃的越多对自己以后的身体越好。半个月后在旁边的院中给你们瞧病,瞧完了你们肯定吃什么都吃不下了!现在吃的都算赚的。”说完唉的一声,与二人退出,这次倒没有锁房门,只锁了院门。
文和等早就饿的肚皮贴心,自战乱后都没有吃上什么上等饭食,众人将食物抢食一空。以后每天用餐时刻都有人将备好的足够饭食送到,半月下来几人不再象初到时候满脸菜色。
几天内,文和与周恕王钺程济等混的溜熟。六人对文和每天几个时辰的打坐练功很是惊讶,不知道他在捣什么鬼,只觉得好玩,遂央求文和教与他们。此前文和想到姚师傅从未说过不可将功夫外传的言语,便将口诀和方法一一传给诸人。
文和到现在为止练功大概近两月,初时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只是师傅说要坚持很久才有效果,现在一练就觉得很舒服,脑子异常清醒,暗下决心每日必抽出时间来练这太虚功。
尹庆年龄最长,见过的世面最多,眼见大家都将沦为奴,心中无限伤感。一年两年前诸人还都是贵家公子,奴仆成群,现在却骨肉分离,或死或散怎不悲凉?遂道:“各位小兄弟,我们大家现今都是家破人亡,同病相怜,虽然说性命暂且保住,但凭一己之力实在不能在这世上立足,以后还要互相帮衬才是。”
文和听了这话,忽然想起哥哥文铭,唉,要是哥哥在自己就不会孤单了。心中一动,接口道:“不如大家拜为生死兄弟,以后福祸与共,互相照应,总比一人打拼要好!”
好,众人都是一般心思,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结为兄弟,经文和一点无不欣然赞同。于是七人在屋内佛龛前结为把兄弟,约定日后定同生死共命运,如富贵勿想忘,并不得为外人道也。按齿叙班,尹庆十四岁为长,闻良辅和侯显为二三,文和十一岁行四,后三人同年,按月份大小依次为周恕、王钺、程济。叩完头诸人雀跃不止,互相称呼,一时又新鲜又兴奋,均感有了依靠。
半月过后的一天上午,曹公公又带那个小太监进来,对众人道:“前些日子对大家说了,从今天开始洒家就要给你们一个个瞧病了,瞧完了要分开安置两个月,之后再作分派!”说毕便先带了程济出去。众人听说两月后还能见面,也没依依不舍。
此后那曹公公每天带人到另一院落。文和最后一个被带走,来到不远的一间偏房中,门窗都被捂的严严实实,室内只有一盏大烛台,猛一进去觉得模模糊糊。房中有四人,服色与太监一般无二,脸面在灯光下看不太清楚。正中放有一木案,四角旁边各伸出一截,不知道什么用途,旁边还有一小台,上面放满各式刀剪及白布等物事。
曹公公对其中一人道:“这个是最后一个啦,总算是完了,象这些没油水的还是越少越好。不过还是不能马虎。”那人低低的应了一声。走到旁边的墙壁前对上面一幅话咕哝了半晌,隐约听到说请祖师勿怪自己的行事,实在是皇差公事,还请菩萨别怪罪自己有损阴德的作法,勿把自己死后下地狱等等。另有两人把文和仰放在案上,手臂和两腿都用麻绳绑缚在案角伸出的木头上,之后还有一人把一张中间有个人头大小窟窿的毡布覆在文和身上。文和本以为那窟窿是用来透气之用,谁知道竟处于小腹位置。
祷告完毕,那人来到案前,将文和的下衣褪下,忽的叫起来:“曹公公,这个早有人给他动过刀了!”曹公公闻言急忙走到案前,口中连说有这等事。几人仔细检视文和的两腿之间,大感诧异,那主刀者道:“看来不象是刀伤,但后果却和我们的一样!这个可以免得我们动手啦!”曹公公也看的清楚:“还真是省了我们不少麻烦,让他下来吧,问个清楚。”文和于是将自己乱军中受伤的事一一道出。
曹公公等听得是连声啧啧,最后反笑道:“看来你天生就是干咱们这一行当的命!既然如此,你就先跟了洒家吧。”于是文和被安排到曹公公房间内的一个隔间。每日曹公公让他端茶送水外还教他一些宫中的规矩和认识临近的管事太监。曹公公的等级并不高,所以也没有什么机会认识总管等人。
从曹公公的口中文和得知,当太监或宫人就是将男人那东西割去,以后不能娶妻生子,断了香火,同时被天下认为是至贱之人,甚至不如猪狗!文和现在才模糊明白当初的受伤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才知道为何颜叔叔和姚师傅对自己的伤一直回避谈论的苦衷。所幸文和还未经历过男女之乐,儿女之情,内心尚未死绝。
文和隐隐觉得自己的六位兄弟必定遭受了与自己同样的遭遇,不知道现在身体如何。两月后的一天,曹公公对文和道:“今日咱们要去看看那几个人的情况,如果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分派给宫中或各个王府了。”听如此说法,文和更加认自己所担忧的事确确实实。
仍来到来时的那个院落,果然尹庆等众兄弟都在,一个个都是瘦了一圈,全无以前的灵气和神韵。几人是放声大哭,各诉曲衷,都道是惨绝人寰的大难。尹庆大略了解太监为天底下最让人瞧不起的人,等被绑缚至案上才回过神来已经迟了,昏死醒来后几欲寻死。文和毕竟伤口早就痊愈,安抚众兄弟道:“虽然咱们失去做男人的根本,可我们不能失去做男人的心胸。我师傅教我而我以前教给大家的方法就是专为治疗这个缺憾的,大家以后只要按部练习定能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