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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争权

急乱的马蹄声奔雷一般滚滚而来,打算散场的人群也都不由停下了脚步。高大健硕的河曲马一声长嘶,站住了身子,若非江蒙烟的光头马夫双臂一顿扯住了缰绳,它说不准真得能够腾云而去。

光头马夫依旧面色阴沉,旁若无人地下了车,毕恭毕敬地掀开了马车帘子。江蒙烟着一袭紫裙,先是四下张望一番,见百十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不由红了脸。她理了理鬓边落发,才扶着马夫在地上站稳。

丈余外傻五子娘的尸首虽已被张二丫找来破布遮盖,但露在外面那双干瘪丑陋的双脚还是让她着实吃了一惊,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马夫的目光像无形的推手,在背后催使她迈开脚步。

江蒙烟只轻掀麻布看了一眼,已吓得花容失色,不过她很快定了心神,一行清泪适时地挂在两腮。张二丫不知何时已站在杨秋身侧,嗤嗤地擦着鼻涕眼泪。场中围观的一众升斗小民,目睹傻五子母子的命运,都自感身家伶仃,一生凄凉,纷纷落下眼泪。

“从今往后,孤寡无儿无女之人过世,丧葬入殓,都有威远镖局一手操办。伤病无钱医治,贫弱无力果腹者,威远镖局也会牵头出钱,资助奉养。”

江蒙烟哽咽着说出这番话,场中人无不唏嘘赞叹。而杨秋却觉得愤懑,江蒙烟何其善良,恨不得倾其所有帮助天下穷苦之人,可她终究只是二十出头的弱小女子,她也会害怕和恐惧。

但是已经由不得她,江龙台在洛阳城要扎下根,他这个女儿的一片善心,势必要成为他上下其手,笼络人心,除掉对手的一面遮羞大旗。

光头马夫迈了两大步到江蒙烟身侧,声音浑沉地嘟哝了一番,江蒙烟这才抬起头注意到远处的赵大江。叶名堂就站在赵大江身后不远处,看见此情此景,也不愿多留,顺势转了个身,往天津桥走去。

赵大江朝身后的属下使了个眼色,几个身手利索的后生立马健步跟了上去。赵大江自己则催步上前,听江蒙烟吩咐。

光头马夫继续用捏住喉管似的声音道:“差你的人买三副像样的棺材,一副送到这里,两副送到静叶庵。”

赵大江听了话,却将面孔拧向了江蒙烟,抱拳恭敬道:“总镖头吩咐我近日盯防洛阳城治安,过几天是黄少爷的大喜日子,江湖草莽难免汇聚闹事,叨扰了前来道贺的父母官事小,他们养尊处优,福禄早已享尽,若伤及无辜百姓事就不该了,赵某属下人手有限,还望大小姐再行差遣。”

杨秋恍然大悟,赵大江此时公然对黄少爷下手,正是因为黄府喜宴将近,江龙台势必要走出野雪园前去赴宴,赵大江身上正肩负着江龙台的安危重任。

光头马夫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道:“说话不怕闪了腰么,你负责洛阳城百姓安危,那静叶庵连夜死了两个娃娃,你的人当时在哪里?”

众人大都十分诧异,这马夫身为下人,不光能在江大小姐面前出言献策,且对威远镖局的主力骨干呼来喝去,到底是什么来头。有年长者私语解惑道,这光头马夫正是总镖头江龙台结拜兄弟中的三弟罢休和尚,数年前闭关修炼,出关之后暂不方便任职,就做了江大小姐的贴身保镖,因与江龙台的关系,加上他武功手段也十分高明,别人对他不得不敬让三分。

赵大江恼得面色发紫,语气中却也不敢造次,敛怒压火道:“正因如此,赵某才应该加倍小心,将功补过,此时若将人手调配到处理这娘俩后事当中,与护卫保安上难免失责。”

“免了罢。”罢休和尚更是因为赵大江的傲慢,已经面色发轻,道,“就叶家那小子,就算把他老子的功夫都学了去也翻不了天,你好好带人去给我看住静叶庵,洛阳城平头百姓再出什么人命,我拿你是问!”

赵大江正呐呐不言,罢休和尚已闪出了场外,一团影子踉踉跄跄,眨眼间就过了天津桥,不一会功夫,罢休和尚已将刚才赵大江派出去的三个后生提小鸡般抓了回来。

“这厢的事情处理妥当,再去静叶庵,警戒之事我自会差人去办。”罢休和尚道,“若再给我碎言碎语多嘴,当心我捏碎你的骨头!”

他将“骨头”二字说得像是当空响了一声炸雷,惊得人心肝直颤。赵大江紧紧垂着头,一言不发,似乎他一抬头,就没有办法将这羞辱咽到肚子里去。

而罢休和尚脸上的赘肉丝丝抖动,他的手指粗短油腻,已微微握拢,似乎赵大江胆敢再有丝毫不敬,他铁钵般得拳头就要砸将下去。

江蒙烟往外挪了挪身子,双目中露出嫌恶之色。她看见人群中的杨秋,脸上的阴云似乎一瞬间淡去了不少,她身子微动,要迈步走过来,然而马上又意识到什么,硬生生收了脚步。

众人似乎都察觉江家大小姐脸上那一抹一瞬而过的欣喜,以及身体上那不合时宜地冲动,纷纷扭头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杨秋已经沿着叶名堂去的方向,往静叶庵赶去,他与自己较劲似地想到,究竟是谁这般疯狂,菜市场送菜的一个傻伙计,勤勤恳恳凭一把犟骨头活下来,兢兢业业地奉养老母,却三番五次遭人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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