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便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村民们纷纷投来质疑的目光，就连对刀妹一直敬重的老者也犹豫了一下，用怀疑的口吻说道：“灵木大人您是不是看错了。如果是人族的话，这锁妖阵是不会对他起作用的啊。”
刀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锁妖阵法，那上面的符咒都是她亲自画上去的，自然也知道锁妖阵只锁妖不锁人。如果她还是五年前那个初为妖师的懵懂少女，单凭这一点便毫不犹豫地认为萧明一定就是妖灵。但这几年来她走遍了艾欧尼亚的许多地方，见过了许多妖灵，对妖灵的理解更为深刻。眼前的少年会使用通灵器物，浑身上下与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她除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能做到以上两点的妖灵。
“锁妖阵的确起作用了，所以他也不是人族。”
刀妹皱眉说道。
“不是人族那就是妖灵了！”人群中有村民喊道。
“我说过了，他不是妖灵！”刀妹显得有些生气，自己身为妖师，说出来的话居然被外行质疑。
“那他到底是人是妖啊？”
刀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村民们骚动起来，有人喊道：“什么人不人，妖不妖的。他不是人，就是妖，不是妖，就是人，不是人也不是妖，那就是人妖了！”
听到这话萧明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你才人妖呢，你全家都是人妖！”
他这一开口把周围村民吓了一跳，开始大家还以为他被刀妹打的半死不活了呢，谁知现在又精神起来了。
刀妹正愁不知怎么向村民答复，听到这话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她记忆深处从小被要求一字不差背诵的祖训中有那么一句话在耳边响起。
“为妖师者，人皆护之，妖必诛之，余则度之。”
这句话的意思是，身为一名降妖师，无论任何人受到妖灵迫害都要保护，无论遇到任何妖灵都要诛杀。而最后一句“余则度之”，她却一直不明白，这世间除了人族和妖族还有什么呢？
然而此时此刻，她看着眼前这个半人半妖的少年，忽然觉得，他就是祖训中这个“余”指的那一类。
“他是半妖。”
刀妹思索片刻，谨慎的给出答案，
然而村民们显然无法达到她的理解高度。他们只知道，妖灵祸害一方，残害人命，人人得而诛之，岂有不杀之理。
村民们顿时嚷嚷成一团，场面有些混乱，年迈的长者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
长者看了一眼萧明，问道：“既然他是半妖，那您打算如何处置呢？”
听到这个问题，刀妹觉得原来不够灵光的脑袋一下子又涨了许多。
自从当了妖师以来，她一直牢遵祖训，无论是降妖除魔还是为人处世，都按照祖训里的要求操办。如果按照祖训的要求——余则度之，那么这个少年便需要她来‘度’。但从小到大，她从未听说过谁‘度’过半妖，更不知如何去‘度’。
见刀妹不说话，老者回头看了村民一眼，话锋一转恳求道：“既然灵木大人不知如何处理，那还请您杀了他罢。”
“啊？”刀妹一惊，握着刀锋之刃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灵木大人。”老者神色凝重说道：“我们桑河村上上下下千余人全靠着这处海岸吃饭，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希望能一家人能平平安安。您身为妖师，又出身古族世家，老夫在此恳求您大发慈悲，帮助桑河村除了海妖。要不然……以后我们全村上下提心吊胆，还怎么过日子啊！”老者说完，竟然噗通跪了下去。
刀妹大吃一惊，赶紧把他扶起来。
一旁的萧明看到这一幕欲哭无泪，心想大爷咱俩无冤无仇的，您老为啥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呢？
刀妹看看老者，又看看萧明，显得极其为难。
其实她完全可以一口咬定萧明就是妖灵，然后将其杀掉便可以圆满的解决此事。不但消除了村民的顾虑，还传播了灵木家族的名声，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人会质疑她的做法。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若是妖灵就是妖灵，不是妖灵就不是妖灵。祖训有言：为妖师者，切勿自欺欺人。所以，刀妹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种违背祖训的事情。
“对不起。我不能那样做。”刀妹诚实说道。
“你……”老者眼中写满恐慌和不甘。
“但我会把他带走。”刀妹补充道，“我会一直看着他，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桑河村周围。”
虽然不明白如何做到“余则度之”，但既不能杀也不能放，那只好把他带在身边，防止他继续作恶了。
老者愣了片刻，随后问道：“那……那他要是不愿意走呢？”
刀妹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如果他不愿走，那只好打断手脚把他带走了。”说完，她看着萧明喊道：“喂，你要跟我走么？”
萧明听的头皮发麻，伸手擦擦额头的汗，无辜说道：“你话都说到这份上，傻子才不走呢……”
“那好。”刀妹带着歉意的看着老者，“那我说道做到，今晚就走。”
“好吧。”老者叹口气，“你是妖师，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随后他朝人群中招了招手，一个粗壮大汉走了出来，从怀里摸出一袋金币。
老者对刀妹说：“桑河村不富裕，这是村民凑得一点钱，您别嫌少。”
刀妹摇了摇头说：“灵木家族一向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立族数百年从未收取过任何报酬。您的好意，艾瑞莉娅心领了。”
“那怎么行？”老者依然执意要给，“您帮了这么大的忙，不收下的话，我们怎么过意得去嘛？”
刀妹还是不为所动。她看了一眼徐徐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萧明，想了想，对老者说道：“如果您一定要表示心意的话，不如送我一套适合他穿的衣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