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月亮非常圆,透过树木的阴影映进班里,显现出绰绰亮光,值班室有人叫:“林光,电话!”
“不会又是你表妹哟?”卢超故意一脸疑惑的小样儿。
我心烦,跑步出门接电话。
“喂,谁啊!”
“是我,周若!”
“哦,有什么事吗?”
那边沉默了一下:“没什么事,打个电话问候你!”
“嗯,谢谢。”我知道我的态度很冰冷,但是陈雪给我内心留下的余悸仍挥之不去,我想将现实看得平静,但内心却总不能平静。
“你最近执行任务还顺利吧?”
“还顺利,你呢?”
“我,我还好,再过几天,我爸要调到兰州军区去了,我们全家可能都会跟他到那里!”
“哦,那祝你一路顺风!”
一阵哽咽的声音传来:“谢谢!”电话断了,军线里传来一片盲音。
我呆在原地,扣上话筒,傻了,周若哭了,我没有说错话啊,难道我的态度真是太冷漠了?心中又不免有些自怨。
“滴铃铃!”电话再次响起,我本能的伸手就接了起来,我多么想这个电话是周若再次打来的啊,拿起话筒就问:“是周若吗?”
电话里的声音很愤怒,和周若的轻声细语完全不同:“林光,我是和周若姐到你们那里去过的薛茹雨,你还记得吗?”
“记得。”
“幸好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忘了呢?”这话就说得有点冷嘲热讽了。
“不是,今儿都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怎么对我周若姐的,她对你那么好,我可告你,不准你那样对我周若姐,她那么善良的一个好女孩,你是铁木疙瘩还是怎的?”
“你打电话是什么意思吧?”
“我就告诉你,有些事周若姐不让说但我必须得告诉你,不能让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得了便宜还蒙在鼓里,当个狙击手了不起啦,你这样的兵我见得多了去啦,简直是太气愤了,只有周若姐会对你这样。”
“不是,对我怎样了?”
“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你说对你怎样了,我现在就都告你,没有她给你求情,你何止会关禁闭,你处分表都填一箩筐了,她从来都不多说一句话的人给你们领导打电话求情,你才能从禁闭室出来,这周若姐没有告诉你。今天是15号你知道吧,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每个月的15号都会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她就是想你在执行任务时圆圆满满,这个周若姐也没说。还有你们电话总是打不进来,她总是半个小时就打一次,直到能打进来为止,她时时刻刻默默关注着你们的动向,你们接受什么任务她都知道,总是好好的替你算着,她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喜欢这样默默的不言不语,不图什么回报,哪怕你这个傻瓜活在一片幸福之中,还居然不知道,她也没有悔意,她这是图了什么,今天是她在北京最后一个月圆之夜了,她是来给你说再见的,你却这样对她,你是不是看我周若姐善良好欺负是不是?我没见过像这样的人,心肠那么硬,你们是一群只会进行狙杀任务的木瓜。”
一种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我知道,我知道,不光是这些,还有许多许多,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一点一滴的事情积累起来,那个在野地里扭了脚的文静女孩,那个在我们被围剿时领我们下山的聪明女孩,那个总是轻声细语以理说话的善良女孩,这些都往我的脑子里奔涌,压得我的两个太阳穴“嗡嗡”直响,感情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出现,却又让人不知所措,我头一次感到自己的被动和渺小,手握着话筒小心问道:“是吗、是这样的吗?”
薛茹雨气愤的吼道:“你说呢?”
我双手抱着话筒:“周若还在吗,你让她接电话。”
“她已经走了,你知道了这些就好,如果不说出来,恐怕你和她都会后悔。”
“我活了二十几年没亏欠过谁,你带我转告周若,就说我林光对不住她。”
“这话还是你自己说吧,你们都是一帮内心孤寂外表高傲的家伙,周若姐那么爱你,我不相信你真没感觉出来?”
要说真没感觉出来,那确实太虚伪,但我真没想这一切就是真的,她是那样的不言不语默默无闻,总是用两颗善良的眼睛注视别人,叫我想像不到她的心里想着什么,从此至终我都认为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这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迷蒙和虚幻。
电话挂了,我心乱如麻的回到班里,小衣柜、抽屉里到处翻找。
班长纳闷了:“找什么找什么,你说出来,看其他人有没有看到。”
“军区画报,上面有一张我们拉练时的照片。”——这个东西对于我意义不一般,我该如何去面对,去面对周若对我的这份感情?
卢超问:“找那玩艺儿做啥子用哦?”
“我想找出来再看看。”
胡铁飞不理解:“一张照片有什么好看的?”
“他妈要看。”卢超接着说。
这小子可是盘上我了,知道刚才给我打电话的不可能是我妈,尽拿我开心,我不耐烦的问道:“到底看到没有,吱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