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见墙边一只大酒缸,盖着木盖子,上头一只酒瓢子,叫道:“却要你管着闲事,不拿酒上来,俺便拆了你的店!”。说着,从袖袍里摸出一贯钱扔给了那酒保。
那酒保收了钱,瞧见背后掌柜瞪了他一眼,忙筛了一碗酒。那和尚一连喝了几碗酒,道:“有什么小菜,胡乱拿些上来!”。那酒保诺诺连声。那和尚从褡裢里拿出一块肉,撕了一块给那小厮。
那小厮见那肉色深重,骨皆黑色,皱起秀眉道:“还是你自己吃吧。”。那和尚笑了笑,吃了一口肉,道:“没福没福,可惜可惜。常言道:千年鹿肉骨皆黑,烹杀食之寿千岁。”。
那小厮见他胸无点墨,满嘴肥油却非要咬文嚼字,心中一乐,道:“和尚在人前也不守戒吗?”,那小厮伺候和尚坐下,筛了一大碗酒给那和尚调笑。
那和尚将那手里的浑铁禅杖放在一边,一拍自己的肥肚笑道:“俺做和尚有个规矩便是一日三顿不可缺酒肉,人前人后都是一样的。”那和尚嗓门甚大,一旁众人听得却只有几人嘻嘻笑,其余的只管低头吃喝。屋外的雨依旧滴答滴答下个不停。
那和尚和那小厮吃了会,听得邻桌的一个瘦高个的酒客低着声音跟一个胖酒客说道:“此事你如何知道?”。
那胖酒客道:“小弟上次去岳州城贩货时得知。岳州翠霜城胡三归捉了江湖上一位响当当的恶人,邀请天下正道豪杰开屠魔大会,诛杀此贼!”。
那瘦高个问道:“却不知是哪个响当当的人物?”。
那胖子说到此处脸色惶惶,低声道:“名唤赤发鬼!”。那瘦高个颤声道:“什么!”,语音里竟似有一丝恐惧。
那胖子接着说道:“据说沙海帮的熊应泰老爷子也要去,这些人想必都是胡三归老爷子邀的好友。整日刀子上滚的人自然脾气大些。”。
那胖子说得极快,声音极低。瞧了瞧四周,吃了条熏鱼,接着说道:“这批人一听什么屠魔大会便兴师动众,千里而来,胡老爷子面子可是真真大。嘿嘿,你看看世道皆是如此,你要是手面阔,还会怕没有人来趋炎附势地巴结你吗?像我这样不文不武,唉唉,难!”,说着长长叹了一声。
那瘦高个说道:“兄弟不必太过伤怀,你有一身武艺,保不定哪日便得腾达。”。
那胖子苦笑几声,又喝了口酒说道:“兄弟抬爱了。我武艺平平,如何会有出头那一天?想那点苍派的熊应泰道法高深,一个是回雁剑阵,一个大象无焰掌,两手绝活,方得威震江湖。”。
那瘦高个道:“兄弟此言甚是,不过那熊应泰的功夫,虽然高深,我看却不及那胡三归的功夫。”。
那胖子道:“这话怎么说?”。
那瘦高个道:“胡三归老爷子擒得那人,那熊应泰行吗?”。那胖子道:“那赤发鬼很是了得?”。
那瘦高个一脸正色道:“那认自然是武功极高,身高像两个我这般,声如响雷,杀人不眨眼,便如恶鬼一般。”。
那小厮听了几句,笑了笑,抬眼看那店外烟雨濛濛,远处似有人来。走的相近,见是来了三个人,均是骑着高头大马。一个蓝衫大汉,一个披着猩红披风的公子哥,肩头一只鹰隼,神骏非凡。还有一人脸上遮着黑纱,是个妇人打扮。
只见那蓝衫汉子下了马,进了酒肆,清着刀,怒道:“董老儿,给我滚出来!”众人见那人衣着讲究,趾高气清,只道是官兵或者是强人,大气也不敢出。
那蓝衫汉子神色甚是恼怒,推开酒保,游目四顾。众人皆略略低头,不敢与那汉子接目。一会儿方听那蓝衫汉子突然哈哈大笑,手中刀指向门口的那老篾匠笑道:“董老儿,你这乔装打扮的功夫可真是差劲啊。”。
那老篾匠漠然看了看那蓝衫汉子,却又低了脑袋。。那蓝衫汉子怒道:“他娘的,我们追了你十几天,随便穿身脏衣服就想戏弄老子!”。那老篾匠仍是低着头,编着竹篮子。
那蓝衫汉子笑道:“真他娘的,装聋作哑!”,抽出亮晃晃的刀。那店内的酒保一见不好,大叫一声:“这位大爷莫误杀了好人!”。
那蓝衫大汉怒道:“滚一边去!”,一语未了,那刀直向那老篾匠脖子挥砍下去。
眼看那蓝衫汉子便要削掉那老篾匠的脑袋。却听“当”一声,那老篾匠猴跃腾闪了过去,跳在条凳上,像一只老鹰,手里提着一把污泥斑斑的竹刀,冷笑三声,说道:“胡六爷,真有你的,老夫跑了那么几天,也跳不出你们胡家帮人的掌心。既然躲不开你们胡家帮的人,那么老夫只有开杀戒了。”话音刚落,那老篾匠暴起,手中竹刀挥来,那胡六爷运刀挡刀,只听当一声,火星迸溅。
那胡六爷喝道:“他娘的,董瘦石铸剑你是天下一流。手下功夫你是天下三流。凭你也敢跟老子动手!破秦刀和解药在哪儿?不说就要了你的命!”。
那董瘦石冷冷道道:“有本事便来拿!”。
胡六爷笑道:“就凭你俩,拿着这把破竹刀,便跟和本大爷过招?”。众人见来人竟是胡家帮的人,心里均是好奇,哪个不知死活的人竟然敢得罪胡家帮的人。
“哈哈,兄弟们上!”,董瘦石一声高喊,只见酒肆里明晃晃十几把刀泛着寒光,原来在一边喝酒的几个酒客提着刀子,围了上来。只有几个寻常酒客见着架势早躲到一边,胆小的都溜远了。
“嘿嘿,好厉害的手段,董师兄本事不小啊”。门外马上有个阴涔涔的声音,是那脸面上罩着黑纱的婆子。
董瘦石望着马上之人竟是欣喜万千,说道:“嘿嘿,小花,你也来了。我年轻的时候本领就不及你家老头子,现在他早已是清名立万,我却还是过着这刀头舔血的苦日子。也难怪你当年会跟了他。”。说完又苦笑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