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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倾湖之恋(七七)

序言

她,蓝以辰可是一流的游泳教练。不论是蛙泳、爬泳、仰泳、蝶泳、侧泳都难不住她,不论是海水、江水、河水、湖水,只要是水,她都可以游得比鱼还自在。

但,难道是天妒红颜吗?她也只不过是一时受这个水雾缭绕的温泉湖的诱惑,趁四下无人过一下游瘾,可为何她既没脚抽筋,也没脑溢血,更没心肌梗塞,她的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可怜她人生二十三个春秋,仍未为社会做贡献,自己却惨遭横祸!家中五十老母、膝下五岁侄儿还需她供养呢!是天要亡她蓝以辰吗?她是千不该万不该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只身跑到这荒山野岭来闲逛。天啊,她从此只能横尸湖底,葬身鱼腹虾腹,她犯了何种天条竟要遭此报应!

“我死不瞑目!”在失去知觉之前,她发出了英雄壮志未酬的悲凉啸声,顺便多吞了几口湖水。

“好闷,好热,好吵,什么鬼地方嘛!”以辰不爽地挪挪身子,不很情愿地睁开眼睛,“咦,什么东西盖在我头上?”以辰用手一挥,掉下一块红绸巾,“痛,痛呀!”她怎么那么命苦啊。一个游泳教练竟在水中遇难这样没面子的事刚刚在她身上发生,现在却又要忍受全身疼痛的噩运,连抬个手都会痛掉半条命!

对了,她不是沉到湖底被淹死了吗?怎么还会有知觉?头上还飘下一块红绸巾?以辰的眼睛骨碌地转了一圈。见鬼了,她何时被人当成塑胶模特裹了一层不知该追溯到何年代的红嫁衣,还莫名其妙地坐在一不明移动物体里?

蓝以辰忍着痛掀开了不明物体一侧的小帘子,“肯定是幻觉!”以辰在心底大叫。帘外人群涌动,红衣加身;耳边喜乐连连,鞭炮声不断。她这分明是人家花轿里的新娘嘛!

她这是在哪里呀?

第1章

公元一二九六年 元朝 大都

今天是个令人好奇的日子。元朝最受瞩目的常胜将军孛儿只介穆城王爷今日娶妻。

孛儿只介穆城是当今皇帝成宗孛儿只介铁穆耳的义弟,亦是他的宠将。穆城王爷曾九次成功地平叛,并为元朝在西南方开辟了更广阔的疆域。成宗更赐他“孛儿只介”这个姓,封他为“不败将军”,赏良田万顷。

穆城王爷却从不好功自大,相反他沉静内敛,喜欢独居。所以他的府邸远离繁华的大都中心,建在了都城的边缘。王爷府邸巨大而雄伟,像一头盘踞不动的狮子,威武而不张狂,一如它的主人。但过分静默,也使得王爷府有了几分冷清。

只有今天王爷府有了十分的喜气,大都里的豪门富家谁不想与穆城王爷攀上交情,但王爷做事一向低调,谁都不敢贸然造访。王爷大婚自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大都里的自认为有些脸面的老爷、公子、小姐都不请自来了,况且他们更好奇他的汉人新娘。

蓝以辰还未从这些不可思议的事儿明白过来,人早被抬进了大得离谱的王爷府。在一阵七荤八素的转圈后,她被毫不留情地关在了一个大房间里。其间还有个粘乎乎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嘀咕不休,说什么一定要她抓牢丈夫的心,家中还等着她送银子回去。不知道她是哪根葱,蓝以辰全当耳朵聋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蓝以辰坐在一张硬得像铁的椅子上,又饿、又累、又困、又痛、又急,偏偏耳边鞭炮声响个没完,门外嘻嘻哈哈都是人声,她还不如淹死在湖底省事。对了,她头上还顶着一顶重如泰山的凤冠呢,那条红头盖也快闷得她断气。

受不了,受不了了!手一掀拉下了红头盖,外面的空气太迷人了;再一举,凤冠被搁在了一边,自由万岁。她的头终于可以自由转动了,只是苦了她的一双手臂,她曾经遭人毒打吗?为什么会疼得不能动一下?

“咦?”以辰终于发现了这件怪事,她的背上何时披散了一层又黑又亮又直的长发?她可从没让头发盖过她的耳朵。天啊,天下怪事都发生在她一人身上了吗?

她眼波流转,好不容易找到一面竖在梳妆台的铜镜。她得看个究竟,这头长发是从哪冒出来的?

乖乖,哪来的绝世美女!西施转世,嫦娥下凡吗?可不是,铜镜的那张脸明眸皓齿、肌肤嫩白。总之就是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生动明亮,藏在浓浓的睫毛下闪闪发亮。蓝以辰扫视四周。没人!怎么可能?难道那美女是我吗?再看一次,镜里还是那张美女脸。以辰不敢置信地抚摸着脸,真的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她脱胎换骨了吗?——难道是,是她淹死湖底后灵魂出壳,附身在了这个美女身上?但这根本不可能嘛!难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梦,她根本就没去温泉湖游泳,更没有被淹死?一定是这样的,她根本是想变美女想疯了,才做出这种无聊的梦!慢着,不对啊,她对自己的长相一向都没多大的意见,虽然没有这个美女的十分之一,但还算是有几分姿色的啦,跟她学游泳的小男孩就总夸她漂亮呢!扯远了,扯远了,但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以辰有些懊恼地抬抬酸痛的胳膊。这样分明的痛会在梦里产生吗?以辰安静下来,世界蕴藏了怎样的谜团啊,真的就被她撞上了一个。以辰开始去相信这个事实,虽然她不明白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但这不是很好吗?以辰开始雀跃了,她从二十一世纪回到了古代,而且拥有了这样一具漂亮无瑕的皮囊,再加上她现代人的聪明头脑,她几乎可以看见自己光明的前途。也许历史会改写,古代四大美女会变成古代五大美女,其中一个就是她蓝以辰。

门外的好心人请暂时离开几秒,允许她狂笑三声吧!蓝以辰毕竟是忍住了,而且她马上认清了一个事实,一个很严峻的事实——她马上就要成为人妻,与一个从未谋面的混账男子生活在一起,还要受他及他父母的压迫,更甚者她只不过是个小妾,在她前头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

绝对不可以!她一个新时代的女性怎堪忍受封建枷锁的束缚。惟今之计,她只有逃婚!打定主意后,以辰觉得自己有了满腔的信心和勇气,头脑也变得清楚灵活。她坐下来,等待天黑。

门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只是远远地传来一些邀酒的声音。然而她的房间却一直那么亮堂,毫无要暗下去的意思。整个房间似乎充斥着如月亮般柔和的光。以辰的耐心在等待中消磨光了,她有些坐不住了,为何夜还未降临?

以辰站起来,偷偷地打开一条窗缝,小心翼翼地向四处张望。原来天早就黑下来了,整座府邸都被如黑幔的夜笼罩着,显得模糊不清,最令以辰开心的是房外空无一人。只是有件事令以辰很疑惑,为何屋内并未点灯却一片光明?她把头缩回来,仰着头吐出一口气,然后她被自己丰富的口水呛到了。这全因为她看见了房间顶上的两颗大如灯笼的夜明珠。

“真是个暴发户,搞来两颗那么珍贵的夜明珠来当电灯泡。”以辰纯酸葡萄口吻似的。

然后她开始实施逃婚计划。她把凤冠及一个枕头藏在被子下,装出一个人形,然后把纱帐放下来,再把红头盖及身上的红外套挂在一旁的椅子上。做完这些,以辰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杰作。嗯,还真像有个***睡在纱帐内。最后是她要爬上那高及她肩的窗台,然后跳下去逃之夭夭。但这却是一项痛苦的任务。她可是伤得很重呢——刚才以辰脱外衣的时候竟发现她的双臂青紫了一大片,挺骇人的。

蓝以辰借助一把椅子,用无力的双脚双手很不雅观地爬上了窗台。想当年这么点高度的窗台根本难不倒她,她可以来个漂亮的跳跃,准能稳当地坐上窗台,可是如今,哎……

“你准备逃跑吗?”很好听的童音,像她游泳队里的某个小男孩,但听起来怎么像是有点在嘲笑?蓝以辰马上从她的怀旧情怀中清醒过来,“嗬,你从哪冒出来的?”以辰拍着胸口吓吓地说,她只不过回忆了一下当年勇,一不留神窗台上还多了个小鬼。以辰再一细看,不得了啦,这小鬼长得比当年的释小龙还要帅!你看他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嵌在一张圆脸上,虽然很稚嫩,但眉宇间却有一股英气。说实话,她是有着严重的恋童情结,只要见到又帅又可爱的小小男孩,她总忍不住要抱他、宠他、逗他、亲他、爱他。

“别用那副表情看我。”小龙酷酷地向她泼了盆冷水。

“说话别那么尖锐,小小年纪哪来那么重的逆反心理。”以辰换上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打算吓唬一下不领她情的小帅哥。

“竟比我还会狂。”小龙偷偷地想着,“以后闷了就找她来吵几句说不定会很有玩头。”

“怎么?怕了我了?”看着小帅哥不发一言地盯着她,以辰得意地说。

“糟糕,爹来了。”小龙暗叫不妙,翻身跳下窗台。

“小心!”以辰惊叫一声,连忙伸手去抱他。他还真有性格,那么高的窗台也敢跳。天,该不会是被她吓傻了吧!以辰却低估了危险,本来她在窗台上坐得就不稳,这样一用力连她的身子也跟着跌下窗台。以辰只好紧紧抱住他,让自己的背结结实实地亲吻了铺着大理石的地板。

她竟然这样小看他,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窗台嘛,叫他跳上跳下一百次也不成问题。她却舍身救他!摔得恐怕还不轻呢!

“你,没事吧?”小龙碰碰抱在他腰间的手,可别被摔死了!

“以后可别做这样危险的动作,否则你的爸爸妈妈会担心的。”以辰松开手,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她痛得像被拆了骨头。

“坏了,她被摔坏脑子了,什么爸爸妈妈的,话都不会说了!”小龙这样想着,人就急忙从以辰的身子上爬起来,眯起眼睛看她的伤势。

“发生什么事?”不愠不火的声音在以辰头上响起。不用抬头,以辰已感到了很大的威胁。

“快跑,小龙。”以辰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对这个初识不久的小男孩,她竟有了无尽的疼爱,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让他有一丁点的危险。

“怪事,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小龙搔搔脑袋,不明白地站起来,看向朝他走来的父亲。

穆城只是有些好笑和好奇。他的新娘衣衫不整地躺在窗台下,似乎在一心保护他的儿子。

“她怎么了?”穆城问他的儿子孛儿只介龙。

“从窗台上摔下来了。”小龙实事求是。

“她想逃走吗?”穆城很有兴趣地问。

“我想是的。但她会摔下来是因为她以为我掉下窗台了。她是为了救我才摔的。”

他是把她的救命之恩当成了多此一举吗?被两人当成透明人的蓝以辰开始愤愤不平。

“她摔得不轻?”

“是的。”

两父子把以辰当猎物来审视,那个大的嘴角还浮着明显的笑。

“了解清楚情况了吗?”以辰恶狠狠地瞪着他说。

“你还动得了吗?”

“动不了,要杀、要剐都可随你便。”以辰气得想狠踢他一脚。

穆城走近她,朝他伸出手。

“干什么?”以辰惊慌地收紧身子,直觉地想躲避向她靠近的人。

“要杀、要剐都不怕了,还怕我干什么?”穆城嘲讽她,顺便将她抱起来,径直走向他的新房。

“喂,喂,你是谁?要干什么?”以辰僵在他怀里,窗台上的那一摔可真不轻,新伤加旧伤让她动不了了。

“省点力气来养伤。”穆城皱着眉说,她伤得真的很严重,好像不单是从窗台摔下那么简单?“顺便提醒你一句,我就是你的新婚丈夫。”

穆城添加的这句话果然奏效了,以辰惊讶得张着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她死定了!逃又逃不动,还伤成这样,封建家庭的丈夫又蛮横、又霸道、又可恶,她落入这样一个人手里哪还有活路!

“爹,你要照顾好她!”小龙不太自然地说。他不是想来吓唬一下爹娶的新娘吗?怎么反而关心起她来了?

“你很厉害,这么快就赢得我儿子的心。”穆城贴近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

穆城亲密的举动惹得以辰没来由地加快心跳。而小龙的一声“爹”却气得她差点吐血身亡。枉费她辛苦地救他,还自作多情地要他逃跑,原来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怎么?你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吗?”他一副难以置信又后悔不已的表情,难道她的家人未向她提及他早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吗?

“他又没说,我怎会知道?”以辰没好心情地回答。

“你却知道他的名字。”穆城指出他刚才亲耳听到的事实。

“你,你是说你的儿子就叫小龙?”她当时只是一时情急,脱口叫了声“小龙”,她是把他当时那个小童星释小龙了。

“对,他就叫小龙,正名孛儿只介龙。”

“你是说,你的儿子姓孛儿只介?”蓝以辰有些招架不住接连不断的意外,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蒙古人的姓氏,“你们是蒙古人?”

“如果你再显得那么惊讶的话,我会怀疑你不是我的新娘!”穆城审视她。这张脸庞他还隐约记得,如此美丽的脸是很难忘怀的。不过穆城却发觉现在的这张脸更有生气。

以辰被穆城的这句话吓到了。她快要忘记她已不再是那个游泳教练蓝以辰这个事实,现在她所扮演的应是一名出阁的封建女子,对于丈夫的一切她怎能不了解呢?

穆城用脚踢开了房门。这让以辰再次傻眼,原来她千辛万苦爬窗逃跑竟是多此一举,门根本没锁!

屋内一片亮堂。以辰终于能清楚地看一看她的丈夫。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父,她早该想到的嘛,小龙年纪小小就帅得不像话了,他的爹能差到哪里。那张脸真的是会让全世界的女人脸红心跳的,他挺拔的身材无疑是要让世上的男人多了一分自卑,而且他更蕴含着他特有的气质,硬气而不霸道,成熟而不老气,潇洒而不轻佻,他根本是个令女人昏眩窒息的完美男人。蒙古人不都是虎背熊腰宛如大猩猩吗?

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以辰气沉丹田,收敛心神。不能被他迷惑,以辰警告自己,现在她可是个大美女,不能气短,绝对不能。

“你受人虐待吗?”穆城难得火大地问。今夜他被那些王公贵族们烦了一晚都克制了自己的火气,还很礼貌地派人把他们一个个送回府上。但当他看见以辰身上那些大块的淤青就再也难以克制了。

“生气什么,伤又不在你身上,我痛了一天了,都麻木了。”以辰倒不介意在他面前只穿一件贴身肚兜,反正当它是件游泳衣嘛。只是他怎么毫不体贴一个弱女子,她已经脱了一件外衣了,再脱了这件单衣她会冻死的。

“到底是怎么伤的?”他的脸阴沉得可怕,手里还拿了一瓶不知何时冒出的药。他倒出一些透明的液体,在她淤青的手臂上轻轻揉着。

“不就是从窗台上跌伤的。”以辰搪塞,感觉手臂一阵清凉,然后疼痛减轻很多。

“不止。”穆城板着脸拉过她另一条手臂。

“坐在轿子里撞的。”以辰编了个理由。她怎会知道是怎样伤的,醒来时就这副样子了。

“你不会叫轿夫抬得稳些。”穆城像是接受了以辰的理由。

“我被撞晕了,没时间跟他们说。”以辰瞎掰。

穆城不发一言,不知在生哪门子的气。他把以辰拉进他的怀里,在她的背上涂上药。

以辰却爱上了他的怀抱,靠在那里又舒服又温暖,还会有幸福的感觉。

“柯兰。”上完药的穆城唤了一声,她不会是睡着了吧?

“你叫谁呀?”以辰真的有些困了。

“叫你,糊涂虫。”穆城扶正她的身子。

“我不叫柯兰,叫蓝以辰,蓝天的蓝,所以的以,星辰的辰。”以辰严词指正,她最讨厌别人记不得她的名字了,“你可以叫我以辰或阿辰,但别叫我柯兰。”等等,柯兰?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名字吗?以辰的瞌睡虫吓跑了,她怎么又忘了自己的身份?

“蓝以辰。”穆城玩味她的名字,一只手揽着以辰的腰,一只手抚着她的迷人的长发,“柯兰不是你的名字吗?”

“是,是的。”以辰不自然极了,“那个,‘柯兰’那个名字是我好讨厌好讨厌的一个人取的,所以我连带这个名字也讨厌。”以辰的话顺畅起来,她有编故事的潜能,“而‘蓝以辰’就是我的号。我们汉人哪,”她是汉人没错吧,可别露了马脚,“都有自己的名、字、号,而我呢,名叫柯兰,号蓝以辰。”但愿这个蒙古人没有一点儒家思想,对汉人的行为处事一窍不通。

“从没听过这样的号,它倒像是个名字,姓蓝名以辰。”穆城摆明了是个汉化的蒙古人。

“我喜欢特别一点。”以辰嘿嘿地假笑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很冷吗?”穆城发觉以辰在发抖。

“你终于发现了吗?”以辰不满极了,“换你穿着少得可怜的衣服站了半天讨论名字的问题来试试!”

“我以为你很乐意把衣服脱掉。”穆城不怀好意地笑。

以辰像只兔子般警觉起来,“你要怎样?”

“不要怎样。只想把你抱到我的床上。”穆城付诸行动了。

以辰有些傻了,虽然他是长得帅,但她和他只是第一次见面呢,而且她根本不知道他这个人,甚至连姓名都不知道。她和他怎么做夫妻嘛!而且她年纪轻轻,有着大好前途,怎可毁在他的手里!不行,她得反抗。

“这是你做的?”他脸上浮着笑,用肯定的语气问她。

“干吗明知故问。”以辰看着被子下的那顶凤冠极度不爽,他摆明了在嘲笑她的失败。

穆城把以辰放在床上,拿出凤冠和枕头,还好心地给以辰盖上被子。那条被子薄得不及一条毯子!

穆城摆好凤冠,解下他的长衫。他真的不像蒙古人,他散发出的是一种儒雅,但他还是有蒙古人的特质,他的行动有一种草原上的豪爽。而且他虽娶了汉女的妻,却不遵循汉礼,他不愿牵着新娘拜堂,不愿穿着红得刺眼的衣服。

“你不可以乱来!”以辰抓着被子强装镇定地警告他。

“我可不觉得是乱来,一个丈夫应该有这种权力。”穆城坦坦荡荡地走近她,并在床上坐下,很有心情地看着以辰拼命掩饰她的慌乱。

“不行。如果你乱来,我会告你**的,虽然我们成亲了,但我还是有我的意愿,只要我不同意,你就没有权力。”以辰振振有词,但是他会听懂吗?“我可不要成为你的玩偶,什么三从四德我全不会。”以辰再接再厉。

“看来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毫无妇德的念头。”穆城饶有兴味地说,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欣赏。

“那干脆我们离婚吧。不,干脆你休掉我吧。”以辰极度痛恨“休妻”这一歧视女性的词语,所以她觉得很不爽。

“那么多的汉族女子,你是最有意思的一个。”

“什么意思?”以辰再度紧张。

“我舍不得休掉你。”他扔下这句话,就心安理得地躺下了。为了今天的婚礼,他经受了一屋子的人的疲劳轰炸,该休息了。

“天啊,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们还没谈清楚呢。”以辰不怕死地要拉起他,“快起来呀!”

“已经谈完了。”他纹丝不动。

“那你的休书呢?”以辰不屈不挠,“只要你的一纸休书,我们就可以真真切切地完了。”

穆城的大手一挥,把以辰压在了他的胸前,“你为什么急着逃离我?”

以辰有些喘不过气,她的手极不自然地按在他的胸前。他的温度穿过单薄的内衫烫着以辰的手,但她觉得全身都在发烫。以辰努力地使自己冷静。

“我说过了三从四德我不会,总有一天你会受不了的,那还不如趁早休掉我。”

“你一开始就可以拒绝这门婚事的。”

“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嫁人。”这确实是事实,她当时也许正对着电视啃着爆米花呢!

“你可以不上花轿的。”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花轿上了。”让他以为她是被人打昏了再塞进花轿好了。

“看来我娶了个不情不愿的新娘。”他高深莫测地看着以辰,搞不好是被她激怒了。

一个盛怒的丈夫会对妻子拳打脚踢吗?以辰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她现在这副姿势极不利于逃跑。

“还会有很多漂亮的女子情愿做你的新娘的。”以辰试图安慰他,不过她说的应该是实情,他的帅及多金都是每个少女期求的,而且嫁给他还多一个免费的帅儿子。他会很抢手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吗?”他问得莫名其妙。

以辰一脸疑惑,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因为我的府上缺一位夫人。”让人气结的答案。

“是嫌府上的夫人不够多吧!”以辰厌恶地撑开他的手臂的怀抱,“我是第几位夫人?”

他手一拉,将她拉进怀中躲下。

“啊!”以辰惊呼。该死的野蛮人,力气大得吓人,他的两条铁臂紧紧锁住了她,她毫无动弹的能力。

“放开你的脏手,离我远点!”以辰毫不客气地对他吼。

他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报复似的加大手臂的力量,像要把她的腰折断了。

“你是第一位。”他笑着证明。

“我不信,你的儿子都那么大了,难道会没有老婆?”

“什么是老婆?”他好奇又无辜。

天,她与他之间还是有语言障碍的!

“老婆就是妻子!”以辰不耐烦地解释,“再不把你的手拿开,我就不客气了!”她顺便加一句恶狠狠的警告。

“如果算上一个死去已有五年的人,你应该是第二位。”他的手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我想见识一下你的不客气。”他恶劣地说。

“别说我没提醒你。”她说得轻松。然后她迅速地弓起腿,用膝盖毫不留情地撞向他的小腹。她等着听他的哀号。

“这是个好办法,但力道不够。”

他居然没事。

“其实我们可以相安无事的。”他没头没脑的。

“把话说明白点。”以辰火气大着呢,她那一招居然没用!

“你真让我意外。”穆城若有所思。他之所以成亲就是为了躲避皇上隔三差五的赐婚。大都皇宫里的公主被他拒绝过的都可填满他这间新房了。不是他眼高心傲,只是不愿受羁绊,一个人逍遥惯了,就很难再收敛。所以他不顾众人的阻挠,娶了一个地位低下的汉女。在他的认知里,汉族女子总是一副柔弱、乖顺、安静的样子,她们不会有自己的主见,从小到大学的都是如何相夫教子。而他正需要这样一名角色来填充他的妻子的空位。他可以给她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而她只要安静地呆在闺房。他知道这样的生活最适合一个汉女,更是她们所认定的幸福生活。他和她可各取所需,何乐不为。

但事实并不如他所预想的那样,他娶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汉女。她大胆、率真、自主且充满活力,他被她画上的柔弱、乖顺的样子欺骗了。她还敢喋喋不休地向他索要休书!她宁愿舍弃该被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名节来换取她的自由之身!不管她是为何原因,她和他都一样渴望没有牵绊的生活。这样也许更好。

“我们来一个君子协议,如何?”

“不明白。”难道蒙古人讲话都是没头没尾的吗?

“让这个婚姻继续下去——”

“我不同意!”她斩钉截铁,“坚决不同意!”

“听我说完!”他低吼。

以辰乖乖闭嘴,他这样子挺吓人的。

“我们之间只要存在一个名分就好,我会给你自由。”

“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夫妻之实,不需要你三从四德,不需要你相夫教子,在这里你只需顶着一个夫人的头衔,而且行为举止能符合这个头衔就好。”

“我明白了。”以辰哈哈大笑,“原来你娶我只是想找一块挡箭牌,我想你一定忍受着被一群女人纠缠的煎熬。”

“从今以后,你是否会对每一个女人宣布,你要做一个忠实的丈夫?”以辰笑得好不开心。

“闭嘴。”还真被她猜对了几分,“你明白我们的协议就好。”

“是,遵命。”以辰调皮地朝他挤挤眼,“我会维护你作为男人的尊严的。”

以辰的心情好极了,她和穆城危险的关系消失了,她不需担惊受怕了,她甚至开起了他的玩笑。

“你该睡了。”穆城明显地不高兴。

“现在几点了?很晚了吗?”以辰终于成功地从他的身上爬离,为了与他保持距离,她刻意地往后仰,现在她的脖子接近折断的边缘。

“‘现在几点了’是什么意思?”穆城发现以辰会讲一些奇怪的话。

以辰咋舌,她又忘了自己所处的时代!

“没什么意思啦,是我吐字不清,其实我是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可别太多疑。

“是吗?”他摆明了不相信。

“我困了,要睡觉了。”以辰故意大叫。

“没人不让你睡觉。”

“那你还不走,别告诉我你家穷得只有一张床。”以辰蹲在床角,冷得直打哆嗦。白天她还觉得有点热,一到晚上怎么就像到了北极?

“我必须睡在这里。”

“为什么?”

“你觉得新婚夫妇是分房睡的吗?”

“可是,可是你说我们不需要,不需要的。”

“是啊,我们只需要躺在同一床上。”

“我不习惯与人同睡一张床。”以辰不依不饶。

“你会习惯的。”他根本没听进她说的话。

以辰瞪他。

“也许你习惯蹲着睡觉。”他说风凉话。

“那两颗夜明珠一定花光了你所有的钱,现在穷得在大冷天也只有一条可怜的薄被盖。”她反讽他,嘟着嘴很不情愿地躺下来。

“让你失望了,我库房里的钱仍够我买尽全天下的被子。”穆城把大部分的被子推给她,“顺便说一下,现在还不算大冷天,因为夏天才刚刚结束。”

“你确定?”她张着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需要确定,我是非常肯定。”

“不,”以辰一脸绝望,“我已经预见自己被冻死的惨象了。”

穆城拉过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刚才抱着她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她的身子有点凉,以为女人都是这样子的,原来她是冻着了。可是现在并不冷,严寒的冬天还远着呢!

“你那么怕冷?”穆城的大手捂住她的手。

她大概已有十几年不知道寒冷的滋味了,家里的空调总把温度控制在25℃左右。

“是真的很冷。”如果跟她温暖的家相比。

“你也许真的会被冻死。”穆城叹一口气,把以辰揽进怀中。

温暖顿时围住了以辰,她感觉好多了。

“我先说明,我不是投怀送抱,只是想取暖。”

“我不会多想的。”

这个女子有着毫不做作的率真,她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意愿,而且在男女之间她没有无谓的矜持。

他温厚的气息拂过以辰脸颊,这着实让她吓了一跳。她靠他那么近,而她竟一点都不排斥这个还算陌生的男子的拥抱!她竟从未发现自己有被人拥着而睡的嗜好。

“我睡了。”

不愿多想,以辰闭上眼睛装睡。

穆城身子一动,整个房间陷入黑洞。

“天啊,你的夜明珠被盗了!”以辰从床上跳起。

“住嘴。”穆城不容分说地重新把以辰拉进怀里,“是我收起了它。”

“可是你根本没离开过!”

房间又重新亮了起来,夜明珠又自动冒出来了。

“见鬼了!”以辰低喃。

穆城哈哈大笑,“我只是安装了一个机关,在我睡觉时把它们装进黑盒里。”他伸出手在床柱上将一朵镂花翻转过来,夜明珠消失了。

像一盏灯,还可自由控制。

“可真够奢侈的。”她其实是很气他取笑她。

“希望你还能习惯这种奢侈的生活。”

他可真够自大的!以辰给他一记白眼,不过他显然收不到。

“嗯——”想了半天她才记起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一个妻子不知道丈夫的名字似乎很说不过去。

“我继续睡了。”祸从口出,她还是少说为妙。只是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弄明白,不知道这是哪个时代,不知道这是哪个地方,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不知道他的一切!

原以为她会被一堆的不知道烦得睡不着,谁知睡神已悄然降临。

她睡着了,对他竟毫无戒心。这使穆城的感觉稍稍好些。他确实不好受,因为他发觉怀里的那个柔软、光滑、冰凉的身体实在很诱人。这个想法搅得他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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