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曾经告诉过我,道家分很多派别,有正道也有邪道,姥姥的派别亦正亦邪,不过还是正道居多。因此从没见过姥姥忌过烟酒还有肉,有那么点济公酒肉穿肠过的意思。小时候的我,每天早晨起床,都能看到姥爷姥姥坐在炕头对着头闷烟,那是他们每天的必修课,屋子里飘着薄薄一层烟雾,不过烟草的味道我从小就不反感,反而感觉很亲切,那是亲情的味道。
那是我六岁的夏天,内陆的夏天炎热无比,村里大人小孩晚上都有纳凉的习惯。姥姥姥爷也不例外,那会儿我有俩玩的挺好的玩伴,一个叫孙相濡,一个叫孙以沫。这俩是龙凤胎,相濡是哥哥,以沫是妹妹,父母给他们起这名字一眼就能看出是啥意思。大人们在纳凉,我们仨玩了半天感觉很没意思,小孩鬼心眼比较多,看我姥姥整天喝酒喝的挺美,我们商量了一把感觉酒一定是个好东西,集体决定去捣鼓点酒尝尝。
别看孙相濡是个小子,他还不如妹妹胆子大,刚开始商量就不同意说太冒险,发现了会被揍,不过被我和以沫俩人威逼加利诱,也就勉强答应了。我的代价是两块麦芽糖,这臭小子嘴馋,不过我也心里肉疼,那会儿两块麦芽糖我就得去偷拿一个鸡蛋去换,要知道炒鸡蛋可比麦芽糖好吃多了。说归说,为了尝尝酒是什么滋味,我心一横就当这鸡蛋没生出来我也没瞅见。
说干就干,自己家的酒肯定是不敢偷,那年头酒金贵的很,大人们喝酒都找一瓶子去小卖部打散酒,回家了小心翼翼的一杯一杯论杯喝,偷了会被发现,被问出来免不了一顿暴打,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村东老刘头那偷。老刘头是个光棍,又是个酒鬼,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院子里有口大酒缸。他住的地方又破又脏,院墙甭提有多矮了,最高的地方也才到我头顶。那大门就更甭提了,就一块破木板倚在墙上,根本拦不住我们这帮皮小子。不过听旁人说老刘头从来有喝不完的酒,一日三餐别人吃饭他喝酒,也不知道他的酒从哪儿来的。我曾经一度以为这家伙是喝了三顿白水然后四处炫耀,不过有次碰到他,闻到他一身刺鼻的酒味才知道传言是真的。我们仨要是从那大酒缸里弄点酒,这酒鬼一定不会发现。
趁大人们聊天聊到热乎的时候,我们仨偷偷摸到村东头,老刘头的住处很好找,村东头的小河边一座孤零零的小破屋就是。我们仨溜到老刘头院墙外边,仨人大气不敢喘一下,黑咕隆咚的,先窝在那听动静。蹲在那半天,周围静的连根针掉地下都能听见,听的我耳朵都幻听了嗡嗡直响。刚要招呼那俩从院墙最矮的地方爬过去,就感觉耳朵边凑过来一个拿手圈起来的圈,我知道这是孙相濡有话要说。这是我仨干坏事的时候说话的方法,拿手圈一个圈凑到对方耳朵上轻轻说,外边的人除非是老鼠耳朵,不然绝对听不到。就听那个圈里传来孙相濡压的很低的声音:“若冥我怎么感觉不对,这地方怎么这么静,是不是那老头出门了?”
等他说完,我也跟他一样拿手在他耳边低回:“放你的屁,你没看见门板都放上了吗,老刘头一定在家。”
黑暗中借着星光瞅孙相濡这小子挠了挠脑袋,估计他也觉着我说的有理。既然在家,估计老刘头早就喝醉睡了,我这脑子一转,真是挺佩服我自己,那还窝个脑袋,早明白过来就不用窝在墙根底下半天了。我站起来,照着孙相濡还有孙以沫的屁股,一个屁股蛋儿给了一脚,也不趴耳朵根了,皱了皱眉放开嗓子:“你俩,都起来,这个点估计老头子早喝醉了。甭怕,咱把门板抬开进去就行。”这一脚不要紧,孙相濡还好,孙以沫张牙舞爪照着我的脸给了我几爪子,我躲的那是一个手忙脚乱。没办法,谁让我没把她当成女的,还给了她屁股一脚。
我好不容易才把孙以沫给制住,正压在她身上怕她再折腾,就感觉裤裆一凉,被孙相濡狠狠捏了一下。我当时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你大爷的这么小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这么阴的招,疼得我立马放开了孙以沫,就听孙相濡声音传来:“不准欺负我妹妹!”接着孙以沫翻过身来,跟他哥哥一起拿脚踢我屁股。
还没进院儿呢就起内讧,我心说你这混蛋刚开始商量的时候胆子要有捏我这么大,我也就不用答应给你那两块麦芽糖了。好吧,我承认我确实还惦记着那两块麦芽糖,我回去得考虑考虑怎么才能赖账。真是打虎亲兄妹,得嘞,我一对二,打不过你俩,我认栽,只能忍疼从牙缝里对着孙相濡挤出句话:“还想不想尝酒了?想尝酒就别再打,不然麦芽糖也不给你。”
这当口,要是被发现就惨了,我心里自然明白的很。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去我再收拾你俩,要知道不是怕把这俩小子揍惨了,我就直接用姥姥教我的不知道什么拳法,因为那套拳法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我也挺喜欢,认真练了好久,时间长了居然一拳出去隐隐有风声。扯远了,这俩一听我这话,反正一脚之仇也报完了,偷酒才是正事。
老刘头家门板子不大,对我们几个小孩来说搬起来还是有点重,我们仨小心翼翼的把门板子给搬到一边,倒不是怕吵醒他,我们是怕弄倒了,我们仨扶不起来。说话功夫,我们仨脑袋接屁股就溜着墙根进了院子,说实话,我们仨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小偷。
老刘头家院子不大,院子里就两样东西,一个墙角上的尿桶,一个窗户根下边的酒缸。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借着院墙的黑影,贴着墙根跨过尿桶,去酒缸那把酒装到我们带的空醋瓶子里,最后拍屁股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