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卧倒！”赵晨往地上一扑，同时大喊一声。
“砰！”的一声巨响，弹片四溅，烟幕弥漫。
“哒哒哒”YTE-115型机枪的连续轰鸣声在耳边不断响起。天色已黑，到处都是惨叫声，却看不到自己人的方位。
这是刚刚登陆到格雷的一瞬间，第八师就被立即投入了战斗。
“第一排！”连长孔连胜伏在小土坡上用夜视镜观察了一会，大喊了一声，在炮火声中依然能够清晰听到他的嗓门。
孔连胜简单地对各排交代了任务，赵晨看着自己一排的排长老甘快步跑了回来，趴在地上，对着赵晨这3个班长解释着任务。
“咱们一排是从右面切入小镇，二排是左边，连长和三排从正面突破。各班长看好自己的人，信号弹一响，跟着我一起冲，现在立即执行！”老甘的语速非常快，交代完之后，就往前面漆黑的空间看去，或许只能从轮廓和爆炸的一瞬间可以勉强看到小镇的位置。
赵晨顺着老甘的目光看去，顺手拉了拉枪栓，子弹上膛，扶正了头顶上的复合金属头盔，回头对着零星几个跟在他身后的战友们打了个眼色。
“噗啾！”一个红色的信号弹打上了天空。
诺尔克人的炮火立马嘶吼起来，小镇上的楼房窗户处喷出一道道火舌，打在地上叮当作响。
“行动！第一排，跟我上！”老甘看着孔连胜带着三排大喊大叫地从正面冲了过去，他也不甘其后地大喊一声，一马当先举起枪跑了出去。
夜战，混战，是没有任何技术可言的。
在枪林弹雨的冲锋路上，全凭运气和心理素质在支撑着这群新兵。
“魏子！”赵晨冲到镇边的一所住宅，背靠门边，回头低声对魏子示意，魏子点了点头，上来一脚把门踢开，赵晨同时把已经拿在手中两颗拉开保险的手榴弹往里面一抛。
“砰！”爆炸的弹片卷起尘土烟雾，还有敌人的血肉，爆炸声也伴随着一阵惨叫。
“继续前进！！”赵晨率先翻过门台的石栏，做了个切入的手势，身后同靠在墙边的六七个兄弟同时跟进。
呛鼻的空气，漆黑的夜晚，子弹打在墙壁上弹出的小石块砸得脸上生疼。身边不断有中弹的沉闷声，惨叫声，却不知有几个能够活着看到明日的太阳。
虽然早已接受了军人就是要上战场这个现实，但是亲身体验和脑海中想象是完全不一样的。
“众所周知，恐惧是会传染的！而勇气和冷静，也一样可以传染！”
此刻，赵晨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战火纷飞的时刻心底里竟会冒出这样一句话。
“哒哒哒……哒哒哒……”赵晨微微探头看了一眼枪声的来源，乘着夜色的遮掩，举起枪，枪上的夜视镜中十字星瞄准了敌方机枪手的头壳。
“卟卟！”沉闷的一个两两点击，在夜视镜中可以看到那人的头颅脑浆飞溅而出。
“安全！通过！”赵晨半蹲着身子，回头对着战友们指着对面的一条走廊，切着手，示意己方快速通过。
赵晨带领的六七个人突进非常快，几乎已经闯进了小镇中心广场处，而回身看去，身后的几栋建筑四周依然可以看到2连其他排的人一边大喊大叫，骂着脏话，趴在地上和敌人对射。
也不知是赵晨的战友们实在给力，给了赵晨信心，还是赵晨一马当先的勇气和冷静，给了同乡兄弟们的信心。总之，在赵晨的身边的人还真没有一个人感到害怕，反而隐隐觉得有些兴奋。
“老黑，拿火箭筒来！”赵晨无语地看了一眼周围，确定自己就是站在最前线的位置之后，回身一招手，喊了一句。
赵晨搂低身子在老黑的耳边道：“看，对面那所学校操场的车库，看到没有！给我拿下！”说完，拍了拍老黑的肩膀，对着装弹的爱德华竖起了大拇指。都是自家兄弟，赵晨的命令下得没有半点客气，这战场上就好像在贫民窟时一起捣蛋调皮一般。
老黑用夜视镜校准，爱德华早已半跪下来，把高燃炮弹插进火箭筒中。
在赵晨这个角度，用机枪的夜视镜可以看到，中心广场隔着的学校操场车库里不停有人进出，而且看到那里的人不停提着箱子往外走，不难看出，那是一个具有价值的攻击目标，赵晨甚至可以认定，这是一个临时的军需弹药库。
“放！”
高燃炮弹冒着白烟，一下就往车库里钻了进去，巨响轰鸣，伴随着一躲火焰状的蘑菇云直直往上升去。
“干得漂亮！”银蓝人老甘不知什么时候蹿了上来，对着赵晨竖起了大拇指。
“继续向前！”老甘往身后一招手，一排其余的兄弟蜂涌而上，而且在广场上已经看到中路的三排的兄弟已经冲了过去。
“老八！”赵晨看见十几个熟悉的身影跟着士兵们从侧翼走过，连忙大喊一声。
“我靠，你们哪去了！刚下登陆舱你们就没影了。”洪八听到声音，连忙带着人靠了过来，这些人都是赵晨他们班的，从下登陆舱开始被打散开来的兄弟。
“走！跟上！”赵晨连忙下令往继续往左前方突进，这可不是个叙旧的时刻，可没心思和洪八闲聊。
几乎就在赵晨刚带着兄弟们离开那所建筑，炮弹便击中了那里，石块石粉到处乱飞。
“噗噗……”一阵机枪声在赵晨耳边响起，身后几乎是同时传来几声沉闷的响声，他知道，有兄弟中弹了。
“小晨，老姜和布里斯科中弹了！”洪八的声音响起，顿时一阵慌乱。
赵晨咬了咬牙，一脚把一家商店的侧门踢开，举着枪，一个箭步便往内走了进去。四个穿着灰蓝色军装的诺尔克人正在装弹，看着赵晨举枪闯了进来，竟微微失神，就在那一瞬间，赵晨平举着枪打出一轮扫射。
“大傻，许大，许二！”赵晨指了三个人，又指了指楼梯道，示意他们三个清理这栋建筑，作为短暂歇息之地。
回身看过去，兄弟们已经把人拖了进来，一阵沉默，大伙都看得出，老姜和布里斯科都是头部中弹，早已断气了。
楼上传来几声枪响，三人走下来，对着赵晨点了点头，示意安全。
“补充弹药，大伙动作快点！”赵晨没时间悲伤，即使老姜是他的表哥，是他姨母的儿子。
靠在门边，最后看了一眼老姜和布里斯科的尸体，赵晨才下命令道：“继续前进！”
那一夜的枪炮声几乎没有在这个小镇停歇，而赵晨和他的战友们也几乎一直在处在战斗状态中，疯狂地奔跑中，而跟在他身后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少。
银蓝纪1742年7月1日的这一夜，也许是赵晨这一生中度过得最为漫长的一个夜晚。
※※※
第八师107团1营900多人在这个连名字都未曾知晓的小镇上与敌军厮杀了一整夜，直到天亮，诺尔克人才放弃了小镇奔往山区而去，而此时的1营伤亡人数已经达到380多人。
死亡的人中还包括那个大伙还不太熟悉的2连长孔连胜，他带领着3排是从正面突破的，而他则是冲在最前面的军官。2连3排没剩下多少人，几乎全死在冲锋的路上，而赵晨他们所属的1排不但是最快打进小镇广场区域的，并且是战功最为卓著的。
一直到天色已经发亮，赵晨和1排1班的战友们还在小镇边沿的一所房子二楼窗台上射杀了27名撤退慢了的诺尔克人。
清晨，天色依然没有完全亮起来，灰蒙蒙的憋着雨。凉风习习，呛人的硝烟，还有房屋被焚烧的味道依然充斥在空气之中。
赵晨坐在一堆废墟乱石之上，低着头抠着手中的血迹，机枪和头盔都放在一边。
“赵晨，昨晚干得不错。”老甘跨了一只脚踩着石头上，对着赵晨说道。
赵晨抬头看了看，给了老甘一个笑容，没有作声。其实此刻他的心中苦得不成，只是这样的委屈他没法去跟一个银蓝人去诉。
“赖斯少校打算让我来带2连，你有兴趣管理1排吗？”老甘笑了笑，其实他并不需要赵晨的答复。
“嗯？”赵晨也有些意外，排长可是尉官，自己有这个资格吗？
“来，拿着吧，我不会亏待我的弟兄的！恭喜你，赵晨少尉！”老甘丢过来一枚银蓝色横杠徽章，嘴上还在说着恭喜的话，人已经故作潇洒地转身走开了。
这时，洪八走上了废墟，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赵晨手中拿着的横杠徽章笑着道：“升官了啊！”
“死了几个？”赵晨看着老甘已经走远，便随手把那徽章放进上衣口袋中。
洪八摇了摇头，道：“死了八个，伤了三个，大熊和乐臣带着人正在掩埋尸体，向阳，小东，里克送到了战地医院。你要去看么？”
赵晨狠狠搓了把脸，摇了摇头，从腰间拿出水壶喝了口水，又递给了洪八。
他没有问洪八死了的那几个是谁，因为无论是谁，都会让他难过好久好久。
“或许我不该说，但是你应该比我明白，这不是你的错。”洪八递还了水壶，抓了抓赵晨的肩膀，带上头盔，抓起枪走开了。
这个时候，他认为赵晨最需要的是冷静一下。
战争，就是在收割生命，作为一个军人，无关正义都需要明白这一点。越早想通，就越早发挥出一个士兵应有的功能。
赵晨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横杠徽章，戴在了衣领上，带上头盔，拿起枪，追上了洪八。
炮灰，就应该有炮灰的觉悟，没有不死人的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