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颠簸,到保定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列车一到站,站台上乌压压多了许多人,这些疲倦的灵魂脚步匆匆都在寻找归宿。我内心装着自己小小的苦恼,跟在莫小军的身后,这家伙只顾着老友重逢的喜悦,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心事。
远远地就看见出站口被人围上了,接站的亲朋好友不多,但开黑出租拉客的倒是不少,我俩验了票也一头扎进这利欲大于人情的人群里。
“******,你个路痴,往这边走啊,拿好自己的东西,别又老年痴呆落下什么啊。”贱哥喊出前三个字,所有的人都向我们这边看过来了,还不停地打量挥手示意的莫小军,眼光也在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来回打量。莫小军迅速地放下了手,不自觉地提了提臀部,假装这三个字的称呼和自己没有关系。或许真正的朋友就是这样吧,彼此了解,了解到仅一句话就能戳中你三处死穴。“******”、“路痴”、“老年痴呆”,这三个词一下子把我逗乐了。烦恼来的蹊跷去的也莫名,一见到贱哥就被他一句话逗得云开见日出了。
贱哥还是一副丁儿郎当的样子,毕业这么久了依旧是运动裤、冲锋衣,近看远瞧都是从大学逃课出来的。一边喊话还一边对着我们挥手,幅度大得像个扇面。看到莫小军身后还跟着个我,就更来劲了。
“小镜子,小镜子,”他总算这么称呼我,刚开始觉得像个太监的名字,我很抗拒。但是我越是抗拒他就越乐此不疲,叫的久了我也就习以为常地接受了。许久没有人再这么喊我,忽然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我还有点小激动了。冲着贱哥也招了招手。
“哈,哈,哈,哈,好久不见。”贱哥的笑声独特,学了一声京剧里的老生,然后张开怀抱就朝着我两走过来。
莫小军见到老朋友也是分外开心,一张大嘴顺着大脸一直咧到耳垂了。见到贱哥情深款款地走过来,也张开怀抱。这场面要是再配上点老泪纵横什么的,还真有点二战老兵劫后重逢的味道。
其实两个男人之间的友情还是时常能感动到我的。男人之间的亲密体现的很特别,他们不会手拉着手一起逛街,只是在街上偶遇的时候在对方屁股上猛踢一脚;他们不会见面、打电话都亲昵地称呼对方亲爱的,只是不管多少人的场合都会扯着嗓子喊:“来,你个缺心眼的给我过来。”
贱哥一脸贱笑,莫小军一脸淫邪,两个人就这样张开双臂越走越近,情形就如同周星驰的电影一样无厘头。我守着行李箱子就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想笑出声来却又觉得不太礼貌。
两人就要拥抱到一起的时候,贱哥忽然斜着身子闪开了莫小军,张着“翅膀”向我奔过来,如同个见到亲妈的孩子。
“亲爱的小镜子,想死你了。”
见到这样天真烂漫,爱开玩笑的贱哥,我实在憋不住笑了,也张开了怀抱。和他混的太熟了,再加上我本身就是个女汉子的性格,和这些朋友也稍有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规矩。
“来,小贱贱,让姐姐抱抱。”
我这么和他互动,贱哥玩心更盛,装出一脸的娇羞,动作更是扭捏做作,让人看了不由觉得恶心。
莫小军不能见事不管,蹿过来一把抓住贱哥冲锋衣的帽子,然后一步上前正正当当地挡在了我两中间。
“这是我媳妇,你抱什么抱,搞搞清楚。”
面对莫小军地阻挠,贱哥面无惧色,一把将他推开,看着我的眼睛装得正经地说:“这大哥是你朋友啊。怎么这么没礼貌,人家老友重逢他挡在前面干嘛?”
我被他问的哭笑不得,莫小军也在一旁被他搞的不知所措。贱哥就是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行事古怪些但人性不坏。我热情地拥抱了我这位老朋友,也是莫小军的老友。
“行了行了,抱一下意思意思就得了。”莫小军上来就拉扯贱哥,想把我们分开。可贱哥不要脸起来那真是连后脑勺也一起不要了,就是不肯撒手。
“好啦好啦,别闹啦,把手放开。”莫小军开始有些不乐意了。“贱人你是不是还来劲了啊。”
就这样在火车站出口,两男一女以一个费解的姿势纠缠在一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你们两个都给我撒手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我一边骂一边挣扎。“都给老娘撒手,我数三个数啊,一……二……”
总算挣脱出来,我呼吸都困难了,大喘了几口气,才算缓过来。
贱哥拉过行李箱就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问:“怎么新媳妇见公婆还要住酒店啊?老莫你家要是没地方住,就让小镜子住我家来,我家宽敞啊。”
“你小子滚蛋。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早就发现你对我媳妇心怀不轨了。”
“啊?小镜子,不是告诉你咱两的事别和老莫说的吗?”
“老娘和你有什么事啊,别乱说。坏了老娘名节,小心老娘三招之内灭你满门。”
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些不着调的人在一块我就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张口闭口就是老娘怎么怎么样。
“得令。”贱哥扭头对我一抱拳。“这么久不见,小镜子还是一副总瓢把子的做派啊。”
“那是,我们家瓢把子向来是威名震武林,有哪个敢惹。”
“你们两个废话怎么那么多?贱哥,你就两条腿来接我们了?”
“怎么可能?在保定这地面上,你霍哥也是个有头有脸人物。”说着话从兜里掏出一串车钥匙丢给我。我刚想说他什么有头有脸,也就是脸大。没想到他还真抛给我一串车钥匙。
“还真下了血本,这车租一天挺贵的吧?”
“我呸,租什么租啊。这正经是哥买的,摁一下试试。”
听了贱哥的话,我动手按了一下车钥匙,不远处的一两白色雪佛莱叫了两声并伴着闪起了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