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爱我》
[捌]
传说，每一片寂静的湖，底下都住着谁的爱人。
他们在湖底生活的快乐，衣食无忧，永远停留在他们最年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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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看着不知何时开始飘雪的天空，一言不发地撑起伞。雪下的挺大，就他去超市转了一圈的时间地上已有一层薄薄的积雪。黑色的大伞为他撑起一小方天地，但还是有雪花粘在他的衣裳，化成水，留下一点水渍渗下地暗斑，摸起来有点潮。
鹿晗回吴家走的都是大道，但吴家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所以在鹿晗看到前面突然出现的几名戴口罩的男子倒也不奇怪了。他本能地退后往回跑。却被戴着一副得意嘴脸的男子堵住去路。
前后夹击？还真他妈恶心的招数。鹿晗冷笑。
面对手里抄着家伙慢慢围上来的人，鹿晗只是把伞撇到一边，把他买好的东西放到一边。等会儿再来拿。鹿晗这样想。这么多人，硬碰硬他未必能占上风，只能——
他抬眼，目光凌厉，快步冲上去，狠狠地给了离他最近的人一拳，那人显然对他突如其来的进攻没有什么防备，一拳就被打趴下了。他又侧身用手肘撞击了旁边人的腹部，趁那人捂腹弯腰叫苦地时刻，一个抬脚，把那人踹趴下了。
他想趁着这个时机逃跑，后脑勺却传来一阵钝痛，他不得不跪下来稳住身子，眼前的景物在他眼里已经模糊不清，耳鸣让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我不能在这儿倒下，我得回去，他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不能倒下。
在他看到倒在地下的人接连爬起，他的意志终究支撑不住他的身体。
——不能倒下。
他终于倒下，闭上了眼睛。
那个拿着木棍重击了鹿晗头部导致他晕厥的人努努嘴，示意其他人把鹿晗捆上带走。他们半拖半拽地把他拽上了一辆黑色面包车。
“老大，你要的人我们已经给你带过来了。”一名戴着口罩的人毕恭毕敬地向头儿汇报。
领头的那人扳过鹿晗的脸，额头上有青筋爆出，踹了那人一脚，那名小弟便被踹趴下了，“笨蛋！这是鹿晗！我们要的是吴世勋！”
不过那人思索了一会儿，笑道：“不过吴世勋那小子不是挺在乎这个人的吗？让他惹我，我这次要他好看！”
鹿晗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头部钻心的痛让他产生了眩晕感。映入眼帘的便是上次那个将他堵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的那个人。
他呲着一嘴黄牙，恶心的让人想吐。
“hallo，我们又见面了。”哈你妹。鹿晗白了他一眼，“你还记得我吗？”记得，人渣。即使剃了头我也能把你认出来。
他见鹿晗不太理睬他，索性扳过鹿晗的脸，笑的猥琐，“我们要去一个地方，乖。”他凑得很近，鼻息全都喷在鹿晗的脸上。
鹿晗甩了甩头，挣脱了他手的钳制。
“你说，如果我把你绑了，吴世勋会不会来救你呢？”“刺头”把玩着他的手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鹿晗听到这句话，怔了怔，然后自信的笑了，张嘴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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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鹿晗带到一片湖上，昨天也下了雪，湖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冰面向远处延伸，望不到边际。
湖上有块地方已经被凿开了，从洞中可以看到湖下面深不见底。
“刺头”示意几个人把鹿晗绑起来，绑在一张椅子上，把他拖到冰洞旁。
他抬腿踩住了鹿晗的膝盖，鹿晗皱了皱眉，他抬起鹿晗的下巴，邪笑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说话不留任何给人拒绝的余地，“我赌他一定会来。”
呵。
鹿晗被错认成吴世勋不是一次两次，因此有不知多少次吴家的商业对手——那些冤大头绑了鹿晗这个在任何人眼里都没什么利用价值的挡箭牌。鹿晗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那种被人绑架就吓到尿裤子的人了。
都说商界是不能轻易趟的浑水，进去的人没几个是干净的走出来的。鹿晗照样被当作筹码。放在赌桌上被人轻易地推出去，又被笑到最后的人收回来。因此，在鹿晗每次被打得几乎晕过去的时候，都抱着必死的心态来对待，听见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便松了口气，不省人事了。吴世勋从未出现在赶来的那帮人中，也从未去医院探望过他。
他不爱我，我又怎会执迷不悟呢？
“刺头”接过手下递上来的手机，鹿晗看到后，眼睛立刻瞪圆，挣扎着起身，却被两旁的人用手制止了。
“刺头”得意地拿手机在他面前晃，鹿晗那野兽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哎呦！”“刺头”手上一松，手机便掉在了冰面上，滑出去好远。
他气冲冲地捡起手机，抬手便给了鹿晗一拳头，打得他的头偏到了一边，“妈的。竟敢咬我。”
“别以为你在途中悄悄地把手机扔在车上我不知道，就是不想让我打电话给他吧。”
鹿晗的脸火辣辣的疼，好像被人用铁钳烙过一番，他用舌头顶了顶嘴角，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破你的手机密码，也是一件挺容易的事。”他笑着按下了吴世勋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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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在哪里？”吴世勋沉着脸，一副不善的面孔。
本来他见鹿晗出去那么久没回来，自己开车出去找了，在看到那把被弃在路边的黑伞和装满了东西的购物袋时，一股怒气便从心口烧到眉毛。
“他啊——“”刺头“故意拖长了音调说，”他在我这儿过得可安稳了。“
“别动他，要我怎么做。“
“自己一人前来，不许带上任何人，我的目标不是别人，而是你，吴世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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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车，走到湖边，就被几个人反手押着往前走。吴世勋没有反抗，然而他的眉头在他见到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时蹙得更紧了。他看到了“刺头”，因此为目标只是他的原因也摸清了七八分。
他被带到离鹿晗几米远的地方就停住了。“刺头”鼓起掌来，俯身凑到鹿晗耳边说道，“我赢了。”
鹿晗咬着唇，垂着眼不说话。
为什么要来？不是没有关系吗？不是不在乎吗？
吴世勋仔细地看了看鹿晗的脸，不可抑止地朝“刺头”怒吼，“谁让你打他的！”他挣扎这起身，眼看着拳头就要朝“刺头”挥过去了，却在半路被人拦下。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有把握吗？”“刺头”问鹿晗。
鹿晗别过头，显然不想听。
“因为那次救你的人是吴世勋。”“刺头”漫不经心地玩转着手上的戒指，瞥了一眼那个听到他这句话猛地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直勾勾的盯住吴世勋的人。
看到吴世勋略微闪躲的眼光，鹿晗恨不得立刻把吴世勋揍趴下。
这臭小子居然瞒我这么久。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鹿晗心中一怔，吴世勋看着“刺头”，“你的目标是我，那就让我替他吧。”
吴世勋，你疯了吗？！！
听到这话，鹿晗剧烈地挣扎起来。谁要你替我！谁******要你替我！
鹿晗大喊：吴世勋，你滚开！老子不用你救！然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的他只能发出“呜呜”的怪叫。他疯了一般想挣脱这禁锢住他的牢笼，被绳子绑住的地方已经磨皮了皮，勒出了道道血痕。
他们的目标是你，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你不能将一次又一次的视而不见进行到底。
眼见着别人已经把吴世勋的手脚绑了起来，脚上被铁链铐住。吴世勋看着早已准备好的铁链拴着颗不大不小的铁球。无视鹿晗的挣扎，。估计这些人是不会放我回去的了。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把鹿晗放了。”吴世勋没有半句怨言谎言，他可以赌，赌一个他已经赌过很多次的可能。但他不愿拿着鹿晗的命去赌。他会输，输的很彻底。
“刺头”笑了。
“放了？”“刺头”摸了摸下巴，笑得很猥琐，“放了他我不是自寻死路吗？”
卑鄙。吴世勋暗骂一声，却被那“扑通”的水声和激起的水花吸引了注意。
那人说罢便一脚把鹿晗连同他那张椅子一起踹下了水里。
鹿晗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没有一点准备，脑子顾不上思考就已经喝了几口水，呛得他喘不过气来。寒冷刺骨的湖水更让他难以忍受，本能的求生反应让他在椅子上做无力的挣扎却让自己越陷越深。
在肺里的氧气即将耗尽的那一刻，鹿晗的意识有点模糊，身体也逐渐感受不到寒冷了。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梦里是小时候的他呵小时候的吴世勋，他们一起掏鸟窝，玩弹弓，就连他往吴世勋笔盒里塞过多少颗糖他都能记清楚。
梦里还有在水里激起的白色泡沫和浮沉的碎光。我还看到世勋了，我梦见世勋朝我游过来了……
我不想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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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勋见鹿晗被绑着踹下了水，二话不说也跳进了水里。一瞬间，寒冷从脚底像股电流般贯穿全身，皮肤像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钻心的疼。吴世勋打了个寒噤。他两手缩起来，一挣便脱开了手上的钳制。身子不断地往下沉，自己一定得快点救鹿晗。
他顺着身体下坠的趋势往下游，很快就抓住了鹿晗的椅子，他往上一带，另一只手顺势钳住鹿晗的下颚，嘴唇覆了上去，将嘴里的一些氧气渡了过去。
鹿晗清醒了不少，吴世勋就去解鹿晗的绳子。鹿晗显然知道吴世勋要做什么，在逐渐松垮的绳子中逃了出来，他一手拽着吴世勋跟他一起下沉，一边去解他脚上的铐。吴世勋自己也试着解了解，却是做无用功。鹿晗不死心的再试着用蛮力解开。
别白费力气了。吴世勋仿佛解脱了一般，身上的重担放了下来。
鹿晗揪住吴世勋的领子，硬是让吴世勋直视着他的眼睛，眼底有不可抗拒的决心。
我不许你死。活着！吴世勋，活着！
鹿晗试图用铁球砸铁链，但在水中有缓冲，发不了力。
别急。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吴世勋看着一脸着急的快要哭出来的鹿晗，笑了笑，他抓住了鹿晗的手。
他们不能一起沉下去。
鹿晗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眼里却蓄满了泪，泪与水交融在一起。他就那样长久地看着他的眼睛。感觉世界都快静止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倘若能一眼到白头，那该多好。
鹿晗，鹿晗。他的名字像咒语，在他的心里已默念了千百遍。吴世勋收回了流连在鹿晗眼睛里的目光，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下了很大的决心。
鹿晗，我要放手了。吴世勋的手放在了鹿晗左心房的位置。
抓住你需要勇气，放手更需要勇气，如果我能活下来，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了吧。
吴世勋将鹿晗向上用力一推，自己却因反作用力加速下沉。
这一次，我是真的放手了。
鹿晗意识到吴世勋要做什么的时候已被推到了几米远的上方。
这似乎是吴世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鹿晗向上一推，鹿晗眼里的泪全都被震得化开来，不可抑制。那个被吴世勋用力一推的心脏，似乎逃离了他的身体，那个原本滚烫的位置空荡荡的，所有血液都逆流进了那个空洞里。
他们像两个极端，一个快速上升，一个加速下坠，上帝伸出他的两只手强行将他们分开，也许他们就不该在一起，不该爱上对方。
但我不后悔。
鹿晗怔怔的望着那双眼睛，中间隔着一片澄蓝，世界的一切悄无声息，他们之间似隔着几千年的时光，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寒流刺进他的眼睛，化成无尽的悲伤。
吴世勋你个混蛋。但他再也等不到他的那句回答了。
活下去。吴世勋在意识涣散的那一刻无声地说。这三个字沉重地胜过一切话语。
活下去。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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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被打捞上来时已经奄奄一息，幸好吴亦凡查出了吴世勋留下的信号，赶了过来。
鹿晗稍微清醒了一点儿，抓住了旁边吴亦凡的手臂，说：吴世勋呢？
吴亦凡读懂了他的口型，“搜救队在继续搜救，但雪太大了，他们说生还的希望很渺茫。”
渺茫？呵。
鹿晗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你要干嘛？”
吴世勋！吴世勋！
他冲着湖面大喊，声音破碎嘶哑。
他冲到湖边，想要跳进冰洞里，被吴亦凡眼疾手快地拦腰抱住，任由鹿晗挣扎，把他拖出去几米远，甩在地上。
鹿晗想要起身，吴亦凡甩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他又狼狈的跌坐在冰面上。
“你的命是吴世勋的！”吴亦凡按住他的肩膀，失态的朝他大吼，“你要替他好好活下去！”
“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每一次都是他救的你，你欠他的还也还不清…….”吴亦凡终于落泪，“他很爱你。”
就让你的生还当作赎罪。
鹿晗呆滞了一会儿，眼眶里的晶莹不住的滑落，他双手撑着冰面，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下巴，滴落在冰面，化开成一滩水渍。
滚烫得似乎要把整个冰面融化。
他泣不成声，嘴里发出难听的呜呜声。
大雪不停地下，好像要为这时的天空天上悲凉的色彩。雪花簌簌地落下，像哀歌，像悼词。
从他口里发出的浊音，没有人听得清，没人听得懂，像耳语，又像叹息。
“我爱你……”可是你再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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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雪里静静伫立了一会儿，撑起伞离开了，将那泣诉抛在身后，少年的身影被雪模糊，无声无息。
传说，每一片寂静的湖，底下都住着谁的爱人。
他们在湖底生活得快乐，衣食无忧，永远停留在他们最年轻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