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想回扶苏城了。坐在马车上,我这样想。天气很热,不知道回到阔别已久的扶苏城,还会不会这样热。印象中,除了冬天,扶苏城都是季季如春的。
真正静下心来,我其实是能够感受到附近有没有黑脸怪的存在的。像现在,我一安静下来思考,就马上感应到了他:“停车。”我掀开帘子出来,车夫回头看我一眼,没说话,停了辔。
我跳下车,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我顶着红火大太阳等了半天,也没看见那家伙过来。车夫不由催促:“小姐还走不走?”
“走,怎么不走呢?”我连忙答应,赶紧上了马车。
其实雇车是不必要的,按我这身轻功,不出意外,可以比马车先到扶苏城整整三天。但天实在太热,而且总也是不能大白天出来蹦的,因此一个人靠轻功去扶苏城的话,速度还是那个速度,但进度却要大打折扣了。
马车渐渐驶离,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感应不到黑脸怪了。
马车行了三日,才算是到了扶苏东城门前方,车夫大叔的本意是带我进城去再结钱,不过我想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过去,他才算了钱走。我走了一段路,发现这座城实在是看着近,实际上远得不得了呢。见道旁开着一个茶棚,便找了个凳子坐下,道:“茶博士,麻烦来碗茶。”
这时,一个沉默坐在一角喝茶的白衣中年人突然压着声音说:“最近扶苏城不怎么太平啊。”
他是压着声音说话的,寻常人根本听不到,但我会唇语。本无心偷听,但奈何耳力又较好,听得见却听不清楚,搔的心痒,只好硬着头皮觍着脸做坏事了。
穿粗布短衫,肩上搭着一块脏帕子的少年郎续道:“是呀,爹,可我们怎么办呢?”
“阿笙,这件事不可张扬。”中年男人命令道。
“我记住了。”这时,茶博士将凉茶端了过来,要过路,便对那两父子道:“麻烦二位让一让。”
中年男人彬彬有礼地说了声“请”,手臂也跟着做了个“请”的动作。我疑惑地再看了一眼,却没想到我衣着本就不同于众人,此刻茶棚里又甚是安静,被茶博士这么一开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而那对父子自然也不例外。
中年男人面对着我,正好对上我的目光,他突然弯了唇角,神色淡淡。
那少年也盯住我,眼神中有倔强也有淡然。俗话说人老成精,算上我本来的岁数,才加上来这里的时间,我起码都快八十岁了,他俩加起来都不一定大得过我,所以我一眼就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来:他们不是普通人。
给了茶钱,我喝了口凉茶,突然有些饿。这里看来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果腹了,草草喝完茶就出了茶棚。一辆记里鼓车正好过来,我朝车夫招招手,车子停在脚边。
这里的记里鼓车不同于魏晋时的,倒和现代街头巷尾的三轮车夫差不多,车夫都熟稔路程,说清楚去哪,他会给你在心中算好价钱。车的外形像黄包车,没有记里鼓。
“麻烦师傅送我到城门。”我上了车,车夫在前面应了一声,拉着车就往城门方向跑。
车夫是个多话的,不到片刻,他便和我谈起了扶苏城的大事:“姑娘想必是典州人罢?听说旻亲王被皇上接到了宫里,前几日远远在城外都摆了好大排场呢,可惜姑娘没来。”
旻亲王。杨萧然。
车停在城门口,又给了车费。看看渐渐干瘪的钱袋,开始痛恨出门忘记带钱。
生活费啊生活费,老娘土豪了七十几年,第一次感觉到你的重要啊。
我看着高大的城楼,感觉比四十年前高了许多。
当下进了城,穿梭在街市里,扶苏城确实已不同以往了,粉垣黛瓦,庭院深邃的民居错错落落,纷纷繁繁,高低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