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后院]
翌日,当最后一抹太阳也跳出了山脉的宠溺,温和而不刺眼的阳光满满的洒在大地上,仍略带一丝凉意的微风拂过沉睡了一晚的事物,分辨不到方向的鸟鸣声在空中交织成了清晨特有的旋律。
“啊哈~”一个看似下人打扮的男人,拿着扫帚,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落了一晚的残叶,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故意靠近不远处的无惜。“无惜公子早!不知无惜公子昨晚睡得可还好?昨晚小的们打牌没吵着您休息吧?哎!昨晚我手气不好,输大了,害得我一整夜没睡好。”说完又故意打了一个哈欠,眼底里却闪过一丝皎洁的笑意。
“你回去睡吧,我来扫就好。”无惜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理由什么的都不想听,只面无表情的继续扫着,没有停下。
“无惜公子,您这人心肠太好啦!谢谢谢谢!小的这就回去睡个回笼觉!”话音刚落,人就一溜烟跑得影子都没了。
在穆府,从管家到下人都要尊称无惜一声‘公子’,但实际上,他和那些下人没什么区别。一样是睡在工人房,一样是吃着工人的伙食。虽然穆二小姐一直坚持让无惜住上府里的厢房,无惜还是拒绝了,“无惜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如今可得到二小姐的怜惜,在穆府里住脚,无惜只求能为穆府做些事来报答穆府和二小姐的救命之恩。”在那之后,无惜就成了除管家之外穆府两位小姐的跟班。
“无惜哥哥!”忽然从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没等无惜转过身,一双芊细的小手就环上无惜的双肩,接着无惜感觉身体一沉,整个人向后倒去。
这一摔,无惜倒是没感觉到痛,倒是被压在他身下的二小姐有些吃疼的叫了一声。
“二小姐,对不起,疼吗?我错了!您打我吧!”无惜立即转身蹲在二小姐的身旁,眼里满是复杂难明的神色。
“无惜哥哥真坏!人家好不容易劝爹爹连夜赶回来看你,你就害人家摔倒,哼!以后不跟你玩了!”二小姐厥起粉嫩的小嘴,把脸别过一边。
“二小姐,我错了,很疼吗?要不要给您叫大夫?”无惜是真的急了。
“把手给我!”看着无惜认真的表情,二小姐好气又好笑,每次都是一样的话去逗无惜,他却很好骗的每次都上当。
无惜把手放在胸前的衣服擦了擦,才伸到二小姐面前,二小姐接过无惜的手,缓缓站了起来,又道:“把眼睛闭上!”无惜也没有迟疑的闭上了眼睛。
“跟着我走,无惜哥哥,我不叫你睁开眼睛,你就不许偷看哦!”二小姐把无惜粗糙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心里知道他手里的茧又多了,却没有多说什么,牵着他向她来的路慢慢走去。
“哎呀!无惜哥哥,你太高了,快蹲下。”无惜刚刚蹲下,却觉得手心里突然湿湿的痒痒的,心里一阵好奇,却也没有睁开眼睛。
“无惜哥哥,你猜是什么小动物?”虽然看不到脸,但无惜知道此时的二小姐的脸上,一定笑得像一朵美丽的花一样灿烂。
“是……小狗吗?”无惜知道,每次二小姐跟着穆老爷出去,十有七八都会带着一两只小动物回来,如果去的时间太长,带回来的小动物会更多。这些小动物不是她花钱贩买来的,都是在各种不同的地方捡回来快要死去的小动物。就像五年前,无惜以为就要死的时候,就是二小姐把他从地狱里带回来的一样。
“错了哟!无惜哥哥,你睁开眼睛吧!”二小姐话音一落,无惜缓缓的睁开的了眼睛。
纯白色的身体蜷成小小的一团,那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它安静的窝在一个方形木匣子里,深蓝色的眼睛正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的无惜,小小的舌头还时不时的舔着无惜的手。
“你看!很可爱吧?”二小姐温柔的顺了顺小狐狸的毛发,轻轻的道“无惜哥哥,其实,这只小狐狸很可怜,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都可怜。”
[穆府,祠堂]
“啪!”一声清脆回响在气氛沉闷的祠堂里。
“爹!你刚刚说什么?”穆瑶瑶瞳孔大睁,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能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瑶儿,爹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但是爹必须这样做,请你原谅爹,穆赫看似冷静而沉着,但是他心里的浮躁哪里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道得出的。
“为了她,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抛弃吗?”穆赫不说还好,原本只是以为听错了的穆瑶瑶更是不能接受了。泪水如同无底的泉水般,不倦的流淌着。“没错,当年是她的母亲救了我们一家人,我们才能有如今的声名显赫和荣华富贵,但这么多年来,爹爹你抚养她,给她的父爱比给我的还多,这些还不够吗?如今还要我……我是不会答应的!”
“瑶儿,你冷静一下。”看着自己的女儿,穆赫心里更是疼痛万分。
“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放眼整个云阙,哪户人家不知道中渚应家是惹不起的霸王世家;若有不从者,又有哪一户人家不是家破人亡?爹爹,你这是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穆瑶瑶说的都是事实,中渚应家仗着在云阙里有认识的高官,做了太多损人利己的事,也仗着那个高官的权重,目无王法无人治理。想到这里,穆瑶瑶禁不住颤抖,情绪失控的把茶几上剩下的瓷器全部摔坏。
“李管家!”穆赫深深吐了一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送大小姐回房,在大小姐出嫁之前,不得踏出房门半步!挑选几个侍女,寸步不离的照顾大小姐的起居,若有什么闪失,我拿你问罪!”穆赫踏着沉重的步伐与穆瑶瑶擦身而过,直到走到门边才转过身,就在穆赫转身的刹那,房门外一道黑影迅速的撤离,以至于房内忧心肿肿的三人都未发觉。
穆赫看了一眼穆瑶瑶抽泣的背影,只一瞬,视线就越过了她,看着祭台上供奉着的最大的画像,在画里的人就是穆家的大恩人,穆家二小姐的母亲——白媛。
画里,白媛依旧是温柔的笑脸,仿佛她从未死去。穆赫刺疼的心又是紧了紧,不由得叹息一声,“瑶儿,请原谅爹爹的无能吧!”虽然穆赫叫着穆瑶瑶,但这更像是对着画里的人儿说的,说完就转身推门离开了。
“大小姐,回房吧!”这时,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李管家终于说话了。
“呜!李叔!”穆瑶瑶猛的扑到李管家的怀里,李管家是看着她长大的,在穆赫多方维护妹妹穆姒的时候,李管家更像她的父亲。而一直无儿无女的李管家,更是把穆府里的三个来历不同的孩子当成了子的孩子一般疼惜,但对于穆赫的作法,李管家很是反对,却又无可奈何。
[穆府,后院]
“咦?无惜哥哥,你的衣服怎么又破了?我不管,这次我让爹爹给你买新衣服,你一定要穿!你在这里帮我看着小狐狸,我去给你拿!”二小姐看着无惜衣服上的破洞,正起身要走,却被无惜抓住了手腕。
“不用了,二小姐,这衣服只是破了一点点,晚上无惜补一补就可以了。”
“你再叫我一声‘二小姐’试试?今天都已经叫了三次了,我不是告诉你叫我‘姒儿’就好了吗?要是今天你再叫我‘二小姐’小心我叫爹爹不给你衣服穿,不给你饭吃!哼!”二小姐又厥起了粉嫩的小嘴,气鼓鼓的看着无惜。
“我知道错了,姒儿。但是这衣服真的没关系。”无惜知道每次二小姐嘴上这么说,都是为了想小小的威胁一下他,让他改掉‘二小姐’这个称呼,并不会真的要罚他。
“呐!既然你都叫我姒儿了,就代表你把我当成妹妹咯!天底下哪有哥哥穿着破衣服,妹妹还穿得那么好看的?你不要新衣服,那我也把我的衣服撕出几个破洞来好了,你等一下。”二小姐说着,正要撕衣服。无惜又拦下了
“我知道了,姒儿,你把新衣服拿给我吧,我扫完院子就换上,可以吗?”
听无惜这么说,二小姐才警觉的环顾四周,原本应该还有一个人和无惜一起负责打扫院子的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她眼珠子转了一下,忙回道“那好吧,无惜哥哥,我先回房间等你,一会你来找我哦!”说完,二小姐动作轻缓的捧起方形木匣,生怕会惊扰到那只窝在里面的小狐狸。
这只小狐狸,的确很可怜。看起来是刚出生没多久就跟父母分开了,穆姒是在一只老虎的尖爪下把小狐狸给带回来的。当时白色的小狐狸已经浑身血红了,一滩滩零散的血泊边还散落着几只已经冰冷了的尸体。
穆姒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就这样冲了过去,就在老虎的尖爪挥下,一声撕破血肉的模糊声响起,穆赫横在了穆姒的身前,高大的身影将穆姒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以至于一声闷响,穆姒才看到穆赫手里泛着冷光的长剑和倒地不起的老虎尸体。
当然,穆姒不会跟原原本本的告诉无惜,虽然现在穆姒是完好无损的,但无惜还是会责怪她,她不说也是不想无惜担心,也少掉了一些碎碎念的折磨。
[穆府,工人房]
穆姒来到工人房,看着男丁房里唯一一张躺有人的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说什么又气鼓鼓的咽了下去。
轻轻的把小狐狸放在桌子上,她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对着那人的耳边深吸一口气,大声叫道:“大六哥哥!天亮了!太阳晒屁股了!”
重入梦乡是好事,但睡后不久就被叫醒时间痛苦的是,特别是还是像这样突兀的大叫。那个名唤‘大六’的就是刚刚在院子里跟无惜一起扫地的下人。
“二……二……二小姐,您……您回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了!哈哈哈!”大六抱着薄被缩在墙角,惊魂未定。
“大六哥哥,你去忙无惜哥哥扫院子好吗?我找无惜哥哥有事。”穆姒一本正经的说。
“是!是!我这就去!”大六吓得衣服都没穿戴好,直接跳下床,鞋子穿反了都没注意,就奔了出去。要知道在这个家里,欺负无惜不算什么,但要是让二小姐知道了,往往都下场是‘惨不忍睹’的天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