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百川正出神之时,宁全宫里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杨百川闻言,回过神来,推门而入。
宁全宫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现在,玉石案几之上,一张洁白的宣纸正铺在上面,一名白衣少女正微垂瑧首执笔挥毫作画,从杨百川这面望过去,却是看不见面貌如何。只是,杨百川从那乌云般的秀发,刀削般的香肩、纤细只堪一握的腰肢看来,此女必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还有她那从无形之中便散发出来的娴静清雅的风致,却是杨百川生平所仅见。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飘渺,却又很实在,感觉得到,却看不到,却又明明存在。一瞬间,杨百川心中只有两个字:柔媚。对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见不到她的脸庞,但杨百川已经觉得对她已经不能用‘妩媚’‘柔美’来形容了,似乎只有‘柔媚’才能勉强描绘。
一眼之下,杨百川便已对这低头作画的女子生起了强烈的兴趣!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而这一切感觉,竟然是来源于一个背影!杨百川摇了摇头,这种感觉,竟然连自己也是不肯相信的。
昨晚在客栈后院,自己心事重重,且月黑风高,而且柳含烟一袭黑衣,自己并未仔细端详,但却记住了那一缕清香,或者说,多了一种感觉,杨百川可以断定,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昨晚的黑衣女子柳含烟,杨百川笑了笑,走了过去。
在柳含烟的身后,站着两个人。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容貌一般,既不出众、也不碍眼;另外一位与作画者一样,也是位年轻美貌的女子。不过杨百川却是不认识,估计是某位大臣的千金吧。
在杨百川出现在小径尽头的那一刹那,两名女子同时转过头来,两双眼睛厉电般向着杨百川看了过来。
杨百川怔忡了一下,随即颔首微笑,轻轻走了过去。
这里是京都皇宫,能来到这里的只能是皇室中人。特殊的环境令转头看着杨百川的两名女子本能的以为杨百川或许是一位王爷,在稍作踌躇之后,便让开了道路。
柳含烟依旧头也不抬,似乎全没发觉到杨百川的到来。
杨百川屏息静气,缓缓走近玉石案几,展目向案几上看去。
洁白的宣纸上画已接近完稿。画的却是面前的亭台楼阁,假山池塘都已经栩栩在上,目前,柳含烟正在画那随风舞动的柳枝。但春风舞柳,意境飘渺,作画者最难就是把握画中的意境神韵。那少女似是有所困惑,眉梢微蹙,迟迟不能下笔。
杨百川仔细看那副画时,见那少女笔法虽然娴熟,却缺少一份灵动之气,画的虽是酷肖实物,却多了几分死板。杨百川还是微微喟叹了一声,难道,以你这样钟灵琉秀的女子也无法画出吗?
杨百川无意中这一声叹息,却同时惊醒了两名女子。一名作画者,一名观画者。两名女子同时抬头举目向他看来。
出乎杨百川意料的是,自己的未婚妻柳含烟,果然名不虚传,看其背影已是天地灵气之所钟,但看到她正面脸庞,却是惊艳无比,完美无瑕的面庞,深沉如水的眼睛,弯月一般的眉毛,腰似柳枝,面如桃花,含笑非笑,飘渺如烟,而身形更是恰到好处,不胖不瘦,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温婉一笑,落落大方,美貌之中也含有一丝无形的气质,相信世间任何男人只要看上一眼,就永远不会忘却,任何男人只要看上一眼,必会心起波澜,杨百川,也不例外,因为杨百川,也是男人,不仅是男人,还是****的童男,年已二四的青年,虽因事务原因阅女无数,但从未心动过,然今日,心涌暗流,狂奔不休。
杨百川目光看到她温润如玉、洁白傲霜的一对修长的手,不由嘴角微微一翘,咽了一口唾液。
两名女子突然见到,在这绝不应有男子出现的内宫所在之处,竟然出现了一个剑眉星目、英俊潇洒的青年公子,不仅均是大出意料之外。随即恍然,除了皇子,还有那个男子能够随随便便来的了这里?
柳含烟看了看杨百川,也是天生俊朗,英武不凡,神情刚毅,卓尔不群,既有将军果敢之气,又兼文人骚客之风,一双金色的瞳孔在眼眸中闪动,昨夜太黑,看的不是太清楚,而在这白天,见到如此俊秀男子,见过无数男子的柳含烟也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眼神停顿了十多秒。
二人相视一笑,柳含烟微微点头,跟他打个招呼,道:“适才听见公子叹息之中似是充满惋惜之意,不知何故?”她竟然丝毫不问杨百川的身份来历,将这一节直接略了过去。当然是唯恐身份揭破之后,被旁边的人发现了难堪,倒不如就装作萍水相逢,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杨百川不禁暗赞她聪慧,只是她既然不提,杨百川当然也乐得不提。见她向自己发问,虽是第二次见面,却有如多年老友,丝毫不见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显得甚是落落大方。
杨百川微笑道:“也没什么用意,只不过见姑娘作画,无论运笔、润墨、章法均已是炉火纯青,在下着实佩服不已。”
那两名女子眼睛同时亮了起来,柳含烟道:“既然如此,公子为何惋惜?”
杨百川来到案几之前,稍稍俯身,看着那副未作完的画,微叹一声,道:“一切外在的作画技巧,姑娘皆已炉火纯青,无须再求更进一步了。”
“外在?”那女子悚然动容,起身道:“难道还有内涵的技巧?还请公子指点。”旁边,那位美貌女子也是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杨百川的眼睛,异彩连闪。
杨百川微微颔首,道:“外在,正如同姑娘的美貌一般,相信世间男子只要看上一眼便会神魂颠倒,包括我,杨……”杨百川顿了顿,道:“呃,但内在,可就一言难尽了。”杨百川生生的把话噎了回去,以自己的镇定,看到柳含烟,刚才居然差点把自己名字给暴露出来了。
柳含烟似乎心领神会一般,只是笑了笑,眼中光彩一闪,显得甚是欢喜,语声也是更见有礼,道:“还请公子指点迷津。”柳含烟也是领会了杨百川的意思,转移了话题。
杨百川伸出一手,道:“姑娘请看。”那女子随着望去,只见柳枝轻飘,绿水微皱,也为觉得跟刚才有什么两样。
见到她疑惑的眼神,杨百川不由一笑,道:“姑娘再看你面前之画,与眼前之景可有不同之处?”
柳含烟这次却没有低头看画,看着杨百川,道:“不错,我画中之景与眼前之景虽然形状仿佛,但却是天差地远。”
杨百川呵呵笑道:“这便是问题之所在了。”
紧接着杨百川一手接过柳含烟手中一直未放之笔,柳含烟识趣的让开了玉石案几。
杨百川卓然站立,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执笔,身躯微微前俯,下笔如飞,顷刻之间,几株随风舞动的杨柳已经跃然纸上。收笔之时,微微一带,再看那画时,竟然就连那水中鱼儿也是畅快了起来,似乎随时便能从画中跃出。
瞬息之间,这一副平凡的画却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灵魂,一下就鲜活了起来。
三名女子均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却是根本没发现其中有何奥妙之处。只觉得他下笔跟自己也并无不同,只是快了一点,但为何画出的画却是如此的天差地远?
杨百川轻轻放笔砚上,抬头笑道:“献丑了。”
三人一脸的震惊!看着杨百川的眼神似乎是看到了一个怪物,两名少女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狂热与崇拜。柳含烟的眼中也是多了几分敬重之色。
寥寥数笔,虽然画功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和名家相比相差甚远,但画,却有了一股别样的意境,而这股意境,却很好的把这幅画给诠释了一番,甚至说,赋予了画的灵魂,顷刻之间,这幅画已从凡俗变为了一副具有灵气之画。
柳含烟深深一礼,敬佩的道:“公子高才,小女子佩服之极!刚才寥寥数笔,却是有画龙点睛之妙。小女子习画数载,从未见过如公子这般高超画技。叹为观止。不知公子可否……”。说到这里,突然眼神一暗,自己虽与杨百川指腹为婚,而杨百川当日逃婚,可今日……
杨百川当然听的出她的意思,却不动声色,指着茶几上的画,道:“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多言,在下就谬论一番。”
柳含烟欣然一笑道:“公子请!”
杨百川呵呵笑了,道:“姑娘太客气了。”顿了顿道:“画画,即是画神,作书作画,无论老手后学,先以气胜的得之者,精神灿烂,皆在纸上,六法原以气韵为先,有气者方得韵也。而气,与画之神,贯始至终,而唯有生动,方为气韵之所在。画面太枯有燥气,画面太湿则生气全无,墨无变化则呆滞死板,而观画之面目时,尚未观画,便已被神韵感染,这便是画中之气,气中自有神韵。故在下虽画功不才,却能画出神来,侥幸入得诸位的法眼。”
柳含烟闻言,细细的看着杨百川润笔完成的那幅画,越看越是喜爱,对杨百川也是越来越是敬佩。忍不住道:“公子既已将画作完成,何不继续最后一步,将此画真正变作传世之作?”
杨百川一怔,道:“倒要请姑娘指点。”
柳含烟抿唇一笑,眼波流转,深沉的眼眸看着杨百川,似乎满天星光都从那双灵秀的慧目之中倾泻了出来。看到这如诗如梦、亦真亦幻的一对绝美双眸,杨百川禁不住心神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