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城内,桃香四溢。正值三月阳春,街上植满盛开桃花,城内繁花似锦,引得游人流连忘返。市集上更是一片繁荣景象,轿来人往,好生热闹。
有四人行走在集市大道上。三位白衣白冠男子围着一位女子边走边说,边谈边笑。争先恐后地抢在女子身边,给她说话逗她开心。这女子身穿一袭青墨绸裙,秀发上系着蝴蝶发髻。柳眉大眼、淡妆浓抹,谈笑间犹如仙女下凡般美丽。
“你们呀,就净会说些丑话。”那女子捂嘴偷笑,玉手轻轻拍着站在隔壁那位年轻男子身上。
“依紫师妹,我可没胡说,事实村口那牛二笨。”那年轻男子笑道。“这些都是我上次来集市,王大爷给我说的。”
“师妹,师妹。我来给你说一个。”后面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抢步上前,将那年轻男子稍稍挤开,当下便钻到依紫旁边,笑说:“从前有只猫,那猫前便是只老鼠。如此来,那老鼠后便是猫,那猫后是什么呢?”
依紫小嘴翘嘟,眼珠轱辘,思索了一会儿,终究没想出来。便问:“能师哥,那是什么?”
后面一人答道:“是条虫。因为李师弟说:‘虫’前有只猫。”
三人齐向后望去,原来是大师哥谢乌龙。他当属年纪最大,不以争风吃醋,便独自行至后排。三人投向赞赏目光,谢乌龙微笑点头,又道:“师父让我们出来采购些生活品,咱们当快去快回,免得师父师娘担心。”
三人齐声笑道:“是!乌龙师哥。”
那个叫能师弟的又道:“三世呢?怎么不见得他?”
“肯定又是去买烧饼施舍给乞丐了。”年轻男子冷声道。“真不知道师父怎会收留这叫花子。那小子既不习武,又不读书,整天在派中打扫清洁,哎。”
“咳咳。”谢乌龙咳嗽两声,给年轻男子打了个眼色道:“宁师弟。三世是我们满江派的小管家。三世为人简朴正直,也讨得师父喜欢,对咱师兄弟也不错嘛。”
那个宁师弟受了谢乌龙的眼色,侧头回望。原来队伍不仅四人,不远处还跟着一名男子,看年纪莫过于二十,与宁师弟年龄相仿。那男子身着白衣,背束篓筐。虽然像其他师兄弟一样将头发绑起,但却缺少一份英气和神武。他不可戴白冠,那是满江派弟子才可以上冠。可他亦不在乎,他只低头默默走着,嘴里喃喃着些什么。
此时前头四名满江派弟子英姿飒爽,腰边配剑随着步行时发出清脆响声,尤其威武。这落花城的平民都熟知满江派的弟子,还有童谣唱道:“青剑华衣风步跨,满江中游有正派,少年不负好年华,光明磊落倚天涯。”这童谣道得便是满江派在江湖上的盛名,向来光明磊落,拔刀相助。这曲中的“天涯”并非天涯之意。而是满江派当今掌门林天涯,他秉着忠义二字为人。多年来剿灭无数附近山贼恶徒,更得世人送“天涯剑神”的威号。
黄昏时刻,满江派五人采购完毕,均由三世背携。有说有笑出了落花城东门,沿着满江沿路折返。正值落霞满天,千丝彩霞落入江边,诗意无限。五人行至郊外林间,正兴高采烈讨论着采购之旅,忽然听得林间传出一阵轻功步声。
谢乌龙听觉灵敏,又是满江派大弟子,当下叫了一声:“小心,有人。”他手摸到腰间剑鞘,随时拔剑。心想:这番轻功本领,看来这人不是泛泛之辈。
林依紫、宁小包、李能三人随即停住脚步,有模学样地将手摸至剑鞘。唯独方三世楞如呆木,只四周张望。
“敢问五位是满江派的弟子吗?”林间传出一阵话语,犹如魅音,四处传来,辨不出方向。
“你是谁!”宁小包不懂礼仪,脱口大喊。“我们正是满江派弟子,那又如何?何方人物,现身吧。”
谢乌龙啧一声冷眼横了宁小包一眼,欲责备他不懂敬语。自己四周望了一圈,不见人影踪迹,当下心悬,便问:“敢问何方英雄,还望不吝赐教。”
“哈哈哈。”林间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响彻。“看来林天涯的管教不怎么样,还待我来管教管教!”
话音刚落,林间东北方一柄飞剑嗖一声向五人飞过去,速度之快,犹如闪电。亏得谢乌龙反应迅捷,当下跨前一步推开宁小包,右手迅速拔剑,一声清脆声响,那柄飞剑被挡开,飘在空中。
黑影一动,有人从林间窜出,在空中接住飞剑,落地无声,仿佛神迹。谢乌龙心头大吃一惊,随即张手保护师兄弟。尚未安停,那黑影落地后又连连跨前,手上之剑连连出招,剑影重重。谢乌龙剑法不差,他不知黑影来历,便不敢作进攻之势,只连连格挡。只可惜对方剑招穷出不奇,瞬息间变化万千。谢乌龙能抵御住三到五招的组合招式,待对方一口气使出七式连招时,他已无法招架得住。最终被对方剑影划破虎口,一阵剧痛,长剑摔落。
“看来满江派的剑招不过如此呀。”那人道。“倘若还你们还记得落花城的醉月楼,那定忘不了我派剑法吧?”
五人看向此人,心中一惊,均想:此人穿天蓝绸衣,定是城南派的弟子。
“你,你在胡说什么!”宁小包脸皮一红,指着那蓝衣男人叫道。
“岳师弟,出来吧。”那蓝衣男人把剑入鞘,笑道。“给他们认认你,若他们不认得,我只好把满江派的弟子当成是错不悔改的小人了。”
话罢,林中窜出另外一名蓝衣男子。宁小包与李能二人见到岳师弟,当下心咯噔起来,皆一副做贼心虚的嘴脸。
岳对那男人抱拳行礼道:“多谢吴师兄出头。哼,你们两人,可认得我?”
宁小包与李能二人低头,并不作声。大师兄谢乌龙一眼看出事有蹊跷,便怒喝一声:“你们两个!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儿?是不是得罪了人家?说!”此番言语,颇有掌门之威。
“是呀。宁师哥,李师哥。你们干了什么事儿,你们倒是说出来嘛。”林依紫见如此窘境,急得几乎跺脚,娇嗔道。“若你们真真冒犯了别人,又不敢承认,这岂是大丈夫之为?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别呀,依紫师妹。”宁、李二人齐声道。
“实情如此。”方三世忽然道。其余人眼光纷纷向他投去,若不是他与其他师兄弟同行,那几位城南派的弟子真把他当成路人了。方三世面不改色,看了看谢乌龙,又看了看林依紫,才道:“二月采购,他们二人事毕后到醉月楼吃菜喝酒。酒过三巡,醉意便上脑了,忽见得城南派两位弟子,便起了冲突。”
“方三世,你敢再说下去?”宁小包盯着方三世,咬牙切齿道。相反一旁稍微年长的李能已经羞愧低头,默不作声。
“三世,说下去。”谢乌龙横了宁小包一眼,让他虎威尽灭,缩回鼠胆。“实话实说,不必慎言。”谢乌龙又转身向两位城南派弟子抱拳行礼道:“两位兄弟,实在抱歉。若我们满江派作出些冒犯贵派的事情,我派定严厉处理。”
岳、吴两人不作声,目无表情抱拳回礼。
“他们师兄弟二人见醉月楼内有一貌美姑娘,便上前搭话。谁料那貌美姑娘竟然是城南派弟子便衣乔装,到城里游玩。他们二人色心一起,竟大庭广众之下调戏那姑娘。那姑娘乃城南派弟子,岂容他们胡作非为,便拔出匕首自卫。二人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便拔剑与姑娘发生冲突,姑娘不敌。后来这位岳兄弟瞧见了,上前劝阻,谁料二人联手将岳兄弟打倒,并且侮辱一番。”
谢乌龙与林依紫听后气上心头,怒色连连。谢乌龙道:“你们这两个家伙。怪不得上月连连不出门,怕且是生怕城南派的同门寻仇吧?”
话到如此,宁小包与李能默不作声,只低头狠狠盯住方三世。均想:好你个方三世,竟敢当中羞辱我们,回去有你好看!
“好!好!真相大白。”那位剑法了得的吴师兄拍手大笑。“敢问贵派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人?”
谢乌龙情义两难,心想:这俩家伙惹出此事,若传出去的话,只怕玷污了满江派的威名。这恶徒之行,本该交由城南派处理。可是既为同门师兄弟,我又何忍交出两人。当下便道:“两位兄弟,此事恳请我回去禀报掌门。我满江派林掌门的严厉相信两位亦有听说过,不妨让掌门定夺该如何处置,再给两位交代如何?”
“岳师弟,你看如何?”姓吴的浅浅一笑。
“林掌门威严之名响彻江湖。既然满江派大弟子如此要求,我们这等小辈也只能从了。”姓岳的也笑了笑。
方三世哼一声冷笑。他知道,那两位话中带刺。他将背筐放下,仰天叹了一声。“只怕此事贼喊捉贼。”
众人看向方三世。那姓岳的更是不屑,说道:“你什么意思?莫非是说此事是我城南派的错?”
方三世看向姓岳的,冷冷一笑,眼中尽是无尽的刚毅和自信。“我今天苦闷了一整天。为什么有人说太阳大,又有人说太阳小。皆因看的角度不一样呀。”
“三世,你想说什么?”谢乌龙回头正色问。
“是呀,你这小子到底想说什么?”林依紫问。
“首先,醉月楼之事确实是我们满江派有错在先。这两位色徒不该喝酒,更不该调戏女子。可是,那天在醉月楼中,那女子当真是贵派弟子吗?”方三世边走边说,恰恰说完时站在了岳的旁边。
“你,你在胡说什么!那当然是贵派弟子了。”姓岳的莫名紧张起来,话语中还把自己派称为‘贵派’了。其余人纷纷看出姓岳的眼光闪烁,显然回避。
吴怒色道:“岳师弟,你是否有所隐瞒?”
岳道:“岳师哥,是他们诬赖我。你这什么三世小人,竟胆敢污蔑我们城南派名声。看剑!”岳恼羞成怒,话音刚落便提剑跃向方三世。一步之遥时他便拔剑刺去。这一刺可谓千钧一发,满江派弟子惊呼一声“小心”。方三世面对突如其来的剑刺,显然有些惊慌失色,当下身子一侧,逃过一劫。
岳直刺失利,当下脚步生风,调整位置再进行一轮攻势。此时方三世已悬在剑上。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专心致志盯住岳的长剑。“竞剑止,风生风,左前右置,右退左往——”等岳唰唰两剑攻下来,方三世竟如先知般躲开了。他见岳的剑术招式出现破绽,右手食中二指用力向岳胸膛指去,连环二点,岳顿时像石像般动弹不得。
林依紫看得惊心动魄,见方三世躲过剑招,又觉欢欣,可方三世向来不习武,这下不仅躲开城南派弟子的剑招,更给对方点了穴位,甚是不解,便问谢乌龙:“乌龙师哥,这怎么回事?三世居然胜了那男子?”
谢乌龙把一切看得非常透彻,点头笑道:“依紫师妹,三世口中所念,乃是我派步法口诀。你年纪尚轻,师父并无授你这套口诀。”
林依紫娇嗔道:“莫非爹爹授三世这套口诀了吗?哼,真是的。”
谢乌龙正色道:“不然,不然。依我看,师父并没有授予三世什么步法口诀,这事儿的确蹊跷。”
岳被点穴后动弹不得,提着长剑,如有集市小丑之滑稽。岳道:“你这个三世小人,快解我穴位。否则,否则我吴师哥可对你不客气了。”说罢,当下觉得背部一阵真气涌入,真气流过穴位,便不解自通。岳恢复后,回头一看,原是自己的吴师哥替自己解围了,当下也不多言谢,指着方三世又是一通骂:“你这个小人,有本事和我来比剑,咱可不准点穴。”
那姓吴的男人倒有几番大将之风,他对满江派的弟子抱拳道:“列位满江派的好汉,此事难以定夺。你家二位有调戏我派弟子之嫌,我这位岳师弟又有撒谎之嫌。再争吵下去,也不得结果。”
方三世笑道:“哎,且慢。”众人纷纷看向方三世。“这位吴兄弟,你家的岳师弟并非有撒谎之嫌。而是有青楼嫖昌之嫌。”
姓岳的惊色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方三世神色自若,笑道:“那位遭调戏的姑娘,并非贵派弟子。而是青楼女子,与岳兄弟有暧昧关系。在下说的对吗?”
岳低头不语,一阵着急,便脱口而出:“你们满江派弟子调戏小翠,难不成是我的错?”此语一出,嫌者自招。
吴怒色道:“原来如此。岳师弟,看来你要跟我回去,看看师父如何发落了。”
宁小包见锋头对转,大喜道:“哈哈,你这色胚。看你还敢不敢上青楼饮花酒作乐。看吧,看吧,你师父迟早逐你出城南派。”
吴再次抱拳行礼道:“各位抱歉,此事诸多误会。只道是我这位岳师弟愧对侠道,有错在先。望各位千万勿把此事传出,在下谢过。”说着,便怒目横一眼姓岳的,叹了口气便往落花城方向走去。岳尾随。二人消失在青葱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