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府,已是亥时。
紫檀香木的马车停在云府门口,云锦和静姝从车上下来,车夫驾着马车驶去后门,马蹄声渐行渐远。
云府乃先帝在世时所。自皓月王朝定都箢城,云府贵为摄政王府,更是大肆翻新,气派堪比皇宫。
府中,假山石泉,小桥流水,五步一亭台,十步一楼阁,精致华丽,大气贵重,人工瀑布的流水声如琴音清泠,鹅卵石子路两旁的绿茵草坪栽种着梨花树,长廊的栏杆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转弯处的翠竹青绿如上等翡翠。楼阁的题字精致大方,花架上的蔷薇藤缠绕,只可惜现在是一月份,不能看到“密叶翠幄重,脓花红锦张”的景象了。
粉紫的仙客来旁是一盆月翎花,十分显眼。
花盆以微云玉石制成,晶莹剔透,冰凉如水,玉石雕着“月浅云旧”四个字,周围刻的月翎花栩栩如生,月翎花花朵小,月牙白的花瓣轻盈如羽,在月色下泛着光晕,叶子上的纹路清晰可现。
静姝看到这盆月翎花,波澜不惊的眸子闪过一丝震惊,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月翎花种类繁多,其中有五种最为难得,其一便是“月浅云旧”,“月浅云旧”,花开时芳华万千,难以比拟。是前朝公主宸曦花费多时培育出的。
前朝素来喜爱月翎花,月翎花也曾一度以国花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连被成为花中一绝的“凤凰泣血”都养植在宸曦公主的寝宫凤鸾宫。只可惜,前朝覆灭,人尚且难以自保,更何况花草,宸皇室沦为阶下囚,公主放火烧了凤鸾宫,连同这两株盛世名花一同湮灭在大火之中。
可那盆本应该消失在大火之中的“月浅云旧”,居然在云府!
要知道,微云玉石可是前朝皇室御用之物,在月夜可发出柔和的光芒,又及其稀少,故而只有天子才能用,连宸曦公主培育“月浅云旧”所用的微云玉,都是皇帝在公主七岁生辰之日所赐,前朝灭亡后,新朝皇帝风擎严命多人寻遍这万里江山,都未曾再寻到这微云玉的踪迹。
云锦见静姝停下脚步,自己也停了下来,随着静姝的目光望去,那盆月翎花恍若出尘仙子。
云锦看着那盆花,眼底难得有一抹温柔,不过也是瞬间即逝,快得让人难以察觉。“这花是在凤鸾宫残骸中找到的,月翎花本就难养,像这株生长在玉石之中的就更难养了,本来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竟活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明明在说一株千金难买的倾国名花,却就像是在问天气一样平常,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流露。
“月浅云旧”的确难养,不过开花的过程却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只是碰碰运气而已。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遍寻盛名花匠,费尽千辛万苦,才让它重新开花的。也许是因为一切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吧,曦儿的东西,无论如何,他都会尽力去保全。只是,花开未央,人已不知何处寻。
静姝没有看见云锦那一抹温柔神色,却感受到了周围的凝重气氛,她曾听说,云锦公子的母亲与前朝皇后交好,可能,云锦公子也是见过宸曦公主的吧。
所以,他是在想宸曦公主吗?
宸曦公主年仅十二,便已惊才潋滟,扬名天下,与天下第一公子云锦齐名,若前朝未灭,应该与他很般配吧。
“公子是在想宸曦公主?”莫名的,静姝就问出了这句话,连她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只是心里竟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静姝姑娘想必累了吧,离歌,带静姝姑娘去风华斋休息。”云锦也被这个问题惊到,心神有些恍惚,良久,浅浅笑道。
静姝这才彻底回过神,想到刚才自己问的问题,脸色微微泛红,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吃醋吧。可是,被这样优秀的男子爱慕牵挂,应该是件幸福的事吧。可惜,宸曦公主在六年前风擎严逼宫之时香消玉殒。静姝的心情有些惆怅,说不上是为了什么。
长廊上,女子的身影逐渐清晰,大概就是离歌吧。一袭紫色碎花百褶裙,看上去简约莞尔。
离歌朝静姝行了个简单的礼,侧身走在前面,静姝快步跟了上去,有些纠结云锦未说出的答案。
烛光摇曳,看着“月浅云旧”,仿佛还能看见前朝繁华的景象。
云锦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的很长,显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