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如果要从生活的痕迹里完全抹去宇的痕迹,只有从这里离开。
可是现在,我却不能。花了父母那么多钱,我已经没有自由选择离去。
努力地读书,取得好成绩,拿到奖学金,是我对父母和我的青春年华的最好回报。
但是,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的女儿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烦恼,无法自拔,更无心学习。
愧疚、不安,还有自责,我只有对我的父母心怀歉意。
而烦恼,从昨天遇到宇,到今天看到那本书,一直在延续。
自习室里只有寥寥四五个人,虽然静不下心来学习,我还是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下,那里还有最后一缕夕阳斜照过来。
这个夏季,我似乎总是在追逐阳光,因为总是感觉那么冷。
低头的瞬间,意外地在书桌里看到了那本书——纪伯伦的《沙与沫》。
那是当初我故意制造巧合从宇的手中抢过来的书吗?同样的封面,同样印有学校图书馆的标记,不知道是不是另一本。
我轻轻地把它摆在桌面上。它便静静地躺在这自习室的角落里,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更加孤独和忧伤。
真的是那本让宇拿走的书吗?不知道它此刻的主人还是不是宇,更不知道是谁把它遗落在这里。它的主人此刻在哪里呢?有没有着急在寻找它?我环视四周,都在安静学习,没有一个人是丢了东西的样子。
如果它就是当初宇拿走的那本,我是否应该捡起它?
我不想去想这个“如果”。爱屋及乌,我却做不到“恨人及书”。
如果情况没有这样戏剧性的转变,那么此时它应该在我的手中的,那将会是另外一个故事,没有离别的童话故事。
现在,它的旅程改变了,我的故事也改写了。
随便翻开一页,纪伯伦的哲理随处可见:
“我对我的房子和道路说,我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如果我住下来,我的住中就有去;如果我去,我的去中就有住。只有爱和死才能改变一切。”
“只有爱和死才能改变一切。”这么久,我们只是在实践先哲的寓言。
爱和死,这两样东西永远都是捉摸不定。不知道何时会发生,更不知道何时会结束。
而我的等待同样是盲目的,直到晚上七点,那本书的主人还是没有来。
无论那个人是谁,我都是愿意把书还给他/她的,为着我对它的不忍抛弃。
可是现在我该把它据为己有吗?
不行。无论怎样讲都说不过去,所以我决定直接把它还到图书馆。
我快步上楼,直接将书交给管理员。
“可以了吗?”看着管理员刷过条码,我问道。
“可以了,走吧!”
本来是想问问书的主人的名字的,但是最后终于忍住了没问。
如果是个陌生人,我想我没有必要知道;如果是宇,知道了只有烦恼。
也许这样的猜测也不完美,但是我已经没有权力选择。
本来我和宇之间是没有多少回忆的,但是当初我太“聪明”,设了那么多局,到头来只有把自己牢牢缚住,脱不了身。
偶遇,偶遇。那些相识的人和物,每一件都能勾起回忆。
想着这些往宿舍走,隐约听到仿佛有人叫我。
转头往四周寻找,左后的不远处站着杰。
刚还了一本书,又来了一个人。
我无力地微笑,不知道我们还能说什么。
“来找宇玩,现在要回去了。”杰解释。
“哦!”
“最近还好吗?”
“就那样。要考试了,复习。”
这次轮到杰说“哦”。
“没事赶快回去吧!不早了。”我客气地催促杰。
杰点头,转身欲走,却又问道:“你的手机不用了吗?”
“啊?哦……没有,换号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实话实说。
“为什么?宇一直找不到你。……我也是。”
“哦……”我长出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方便的话告诉我们新号。”
“哦!”我看着杰,忽然很想和他谈谈。
“那我先走了。”杰微笑着跟我告别。
“……等一下!”
“嗯?”杰转身不确定地看着我。
“我想和你谈谈。”我看着杰没有底气地说。
“……”
“……以前是我不好,太偏激了,没有和你好好谈谈。”
“那不怪你。”杰大度地说。
“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
“要是生气,今天我就不叫你了。”
“那就好!其实我不是针对你的……”
“我知道,宇和我说过,你和他好像有什么误会。”杰接过我的话头说:“而且你也跟我说过,你要把我们都忘了。”杰的声音越说越小。
其实那些旧伤我们都没有忘,只是被时间覆上了尘埃,有风吹过,伤口便又重新裸露在空气里。
“也许我当时是太感情用事了,所以才说那些话。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有些事,我想忘都忘不掉。”
“到底为什么要忘掉?我看得出来,宇还是挺喜欢你的,只是他自己不确定而已。”
“也许你还不了解他。要是你知道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为什么?他怎么了?”杰看着我,满脸疑惑。
“你确信你很了解他吗?”我看着杰问。
“当然,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
“那……他知道你和我的事吗?”
“不知道。我没说。”
“你真是一个好人。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我想我会喜欢你的。”我看着杰说。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杰淡然地笑着说:“以后我会支持你的。”
“谢谢你!以后还当我是好朋友吗?”我问杰。
到今天才发现,无论我和宇怎么样,有一些人是值得珍惜的。
“当然!”杰看着我微笑。
“真好。那改天我再跟你说吧。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我说。
“好。可别反悔,又避而不见了。”
“怎么会?!”
“我真的害怕以后看不到你!”杰看着我,认真地说。